第二百二十九章 長歌入環慶
第二天,蘇軾趕來送行,只見趙興帶著整整一百名壯漢魚貫登船,這百名壯漢都一身緊身打扮,如果有個現代人在場的話,他會發現那一身服裝其實相當於現代的作訓服。帆布製作的緊身夾克渾身縫了無數的口袋,鋥亮的銅釦將衣服襯的奢華而有派頭。
仿照宋朝軍服的顏色,這身衣物上衣夾克是紅色,褲子是黑色,然而那紅色比一般軍服要鮮豔,黑色也顯得更加醇和。配上范陽帽,顯得又威風又牛叉。
送趙興登上運河船,晁補之向蘇軾介紹:“去年我來的時候,悄悄告訴了離人轉任的訊息,從那時起,離人就開始招募義勇。據說他開出的條件是:一年四季每季兩身衣服;需要的鎧甲與武器都由他免費提供;戰利品完全歸自己,每月有十貫的薪俸。
這身布甲就是戰具配置,聽說凡是加入者,一人獲得兩身。有許多人就是衝著這布甲去的。聽說有人做了實驗,這布甲滲透水以後,劍刺攢射難傷,有人說,這布甲恐怕拿到市面上,要賣百貫不止。這僅僅是一項,聽說他們背囊裡也盡是好物事,見過的人都說,那些物事可稀罕了。”
聽晁補之這麼一說,蘇軾倒是回憶起來那些士兵登船時,背的一人多高的大行囊——其實那就是現代大號的驢客背囊——裡面裝的鼓鼓囊囊,讓蘇軾看了直擔心,長途旅行背這麼大的包裹,能受得了麼。
晁補之也有相同的憂慮,他補充說:“說起來離人在密州算是最得人心,招募令一出之後,密州來了200多號人,而杭州那裡也就是二三十人而已,倒是那群一賜樂業人仗義,一下子出了20名會計,打算跟著離人去慶州。至於揚州這兒……紙醉金迷,早已酥軟了揚州人的筋骨,這麼好的條件,這麼威風的衣服,只來了十幾個報名者。
剛才登船的都是經過選拔的,據說離人將他們培訓了一個多月,身體最強壯的一百個人留了下來,其餘的都坐著運河船先期趕往汴梁。聽說還有一支貨船船隊,已經提前趕到了汴口,在那裡將船上的貨物倒換成馬車,正在往慶州轉運。這些人算是能走路的,但不知道能不能走完這段路。此去慶州,遠著呢!”
蘇軾晁補之在碼頭上送別趙興,第二天,陳不群帶著幾個家丁趕到了,聽到趙興一走,連忙搭乘運河船一路追趕,無奈,趙興選擇的都是快舟,陳不群不僅沒有趕上,雙方的距離反而越來越遠……
慶州的路是很遙遠,趙興帶的隊伍不打算進入汴梁,因為這支隊伍太惹眼,他害怕汴梁城那群閒官又來找麻煩,所以在南京應天府(今商丘)下了船,而後開始了徒步。
能在大宋再次重溫驢客生涯,趙興感覺到很愜意,領著這群隊伍囂張的穿街過巷,走出了大名府城,來到了城外。趙興召集那100名精挑細選出來的效用,指著前方的路說:“此去慶州,我們要一路走著去了,諸位當中有打過仗的,有從沒上過戰場的,今日我們就開始行軍生涯,誰能告訴我行軍三件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
一名密州來的效用回答:“斥候!”
程爽回答:“嚮導!”
帥範回答:“我認為是司南(指南針)與地圖、嚮導!”
帥範出現在隊伍裡是個意外,原本他應該跟隨万俟詠一起,隨同運送物資的商隊慢悠悠的前往慶州,但他聽說此行要穿過中原大地,沿途瀏覽無數的風光便堅持要隨同大家一起走路。
帥範也是個罕見的大個子,體格比一般宋人要健壯,他堅持要步行,趙興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
“遊客旅行,可能不需要斥候,但行軍是一定需要,你們說的都對,但還有一樣沒說:熱茶。從今日起,我們就將這段路當作一個課堂,學習如何行軍。先說斥候:程爽,你今日帶一個伍前行作為全軍斥候,打算怎麼安排行程?”
程爽想了片刻,回答:“先從當地僱個嚮導,而後引著全軍前行,估摸行程,大約全軍走到中午吃飯的時間,尋找路邊小食店,為全軍安排食宿……老師看有什麼補充。”
“想的很細,我補充幾點,先說嚮導。我們不能單依靠一名嚮導,因為一個嚮導有可能指錯路,所以嚮導至少要雙份,最好3名。這時代每個人都不見得出過很遠的路,所以嚮導要採用分段制。以一個行軍段為一個嚮導,從早晨到中午,從中午到晚上。這樣分段僱傭嚮導,嚮導引完路當天可以返回家,所以要的價格一定不高。而他指引的又是家門口的路,也不存在失誤。
再說沿途安排,我們人手有一張地圖,但體圖上不可能把小路標的很詳細,所以每到一個岔路口,斥候的責任就是留下指路者。岔路太多,斥候人數不夠怎麼辦,僱當地人,寫一個紙牌子,讓當地人舉著,等後對大人跟上來,給舉牌子的人付錢。這樣,前隊後對相距不過半日,舉牌子的人也無需守候太久,而後對的人有了指引,就省去了許多打聽道路的時間。
再有,我們後面的人有100多,個個都是成年壯漢,走了半天的路,飯量一定很大,所以要找一家大飯館,讓他提前準備好熱茶與熱飯。記住,一定是熱茶,長途旅行最怕水土不服,而一杯熱茶就可以解決這所有的問題……
暫時我只想到了這些,帥判官,你有什麼補充。”
帥範裝模做樣沉思片刻,回答:“地圖,指南針,雖說現在的地圖標註不詳盡,但幾千里路走下來,總得讓大家學點什麼,我建議每個路口大家都拿出地圖來核對,學會用地圖指南針辨別方向。”
趙興點頭附和:“不錯,以後我們經過每個路口,都學著在地圖上做標記,這3000里路走下來,我們當中人人都需要學會識別地圖……來,先給你們發錢,這筆錢是路費,凡有掉隊者,自己休養幾天,跟在後面慢慢趕,往自家趕還是追趕我們,隨便。”
這一群人肆無忌憚的在路邊討論行軍事宜,裝束打扮又格外怪異,早以引起大名府衙役的注意,趙興耽擱的太久,衙役們已經呼來了大隊人馬,戰戰兢兢的圍上來。
所謂大部隊人馬也就是30名弓手,他們小心翼翼的靠近趙興這一百人,為首的衙役剛剛清了清嗓子,趙興已經提前掏出官誥,展示給衙役班頭:“寶文閣學士、承議郎、守環慶路緣邊招討安撫使、權慶陽節度使(知州)、慶陽團練使趙某趙某赴任途中,還望諸位通容。”
衙役班頭拿著那份官誥反覆的看了看,好奇的問:“大人為什麼不去驛站,官員往來,住進驛站還有一份常例……”
衙役們說的是官場規則,赴任官員上任期間,經過某地,當地地方官都要送一份旅費,並設宴招待一番,但趙興這一路卻沒有去任何驛所登記,如今他的口氣還蠻大:“你說什麼?我是趙興趙離人,你打聽一下,我是缺錢的人麼。”
說罷,趙興一招手,引領著眾人揚長而去。這地方實在待不住了。
衙役們望著趙興的背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那班頭嘟囔到:“這位大人確實不是缺錢人,這一身裝備,怎麼也要百十貫上下,一百個隨從——嘖嘖該有一萬貫。趙離人,何人也?”
另一位都頭湊上來,好奇的問:“趙離人,該不會是蘇學士的弟子,那位寫過《送別》,‘人生若只如初見’,很是譜過幾個名曲的趙離人?!”
這麼一說那班頭倒是醒悟過來,他大叫一聲:“阿也,莫不是拐了京城十絕廖小小的趙離人……如果是他,到真的能配的起如此奢華的隨從……奇怪,廖大家怎麼不在隊伍裡,莫非……”
班頭們以為趙興只花了幾萬貫裝備他的部隊,他錯了,如果他看到趙興隊伍進入河東路的場面,估計他會驚愕的下巴都掉下來。進入河東路,時間已經到了3月,初春的氣溫很適合人們出來踏青,經過一個多月連續的行軍,趙興的隊伍只剩下81人,但剩下的81個人各個都是千錘百煉的勇士。
西夏這幾年的攻勢就是河東路與永興軍路,進入河東路時等於已經進入了戰區,才進入這片戰區不久,趙興的隊伍就發現一支商隊,他們警惕的望著趙興這支隊伍靠近。
大宋朝對百姓實行弓箭管制,但邊境各州例外,比如河東路靠近邊境幾個州、永興軍路、秦鳳路則強制鄉民持有弓箭,弓弩的價格比較昂貴,朝廷規定上等戶家中必須持有一弩,而三等戶以下的弩弓則有朝廷配發。家中每持有一弩,朝廷每年給減稅兩千文,也就是兩貫錢。所以進入這片區域,則意味著人們可以合法佩戴刀劍弓弩。
因為朝廷這個的規定,所以在這片土地上,走路不帶弓箭與武器的人基本上都是平民或者賤奴,腰上不別個弩弓出門,彼此見面都不好意思打招呼。對面的商隊,人人都持有刀槍棍棒,許多人還很是炫耀的舞弄著手中的弩弓——這是上等戶的標誌,在這年頭手中揮舞弩弓,簡直就跟現代女白領手裡揮舞真品lv皮包一樣,是頂級炫耀。
程爽作為斥候領隊,拍馬走進這群武裝商人,大聲向對方解釋:“寶文閣學士、承議郎、守環慶路緣邊招討安撫使、權慶陽節度使、慶陽團練使趙某赴任途中,諸位無需驚慌,大路朝天,各走一路,請諸位讓開道路。”
進入河東路後,趙興的隊伍可以明顯的感覺到戰爭給黎明百姓帶來的災難,這幾年西夏每年都來一次例行搶劫——不,按教科書的說法,是例行的民族大融合,給河東大地留下了滿目瘡痍的景象,當地百姓已經無心耕作,應為耕作一年,最終的收穫可能被西夏人“融合”了,還有可能把自己劫持到西夏做奴隸,所以沿途的田地都是荒蕪的,走在路上,所有的行人的表情都是警惕的。
這裡僱不到馬,因為所有的馬都被軍方拉去,因而斥候隊的速度慢下來。這支商隊沒有經過吃後隊的提前交涉,所以他們很謹慎,始終沒有垂下弓箭。
趙興揮了揮手,只簡單的說出兩個字:“披甲!”
這聲命令過後,81名宋代背囊客從肩上放下背囊,然後伸手在背囊裡掏東西,有幾個人則簇擁在趙興身邊,替他披掛鎧甲,等這支隊伍披甲完畢,商隊的人不約而同的深吸冷氣,發出長長的一聲嘶。
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支豪華軍團,當先的3名身材最高大者披掛著全套青唐甲(板式金屬硬甲),其中兩名身材高大的還是一個宋人模樣,剩下的一個最高大者身高高的離譜,胳膊比人大腿還粗,一手都抓不過來,但那人卻黑的像炭團,宛若地獄裡出來的魔鬼,只有呲牙的時候讓人看見白的瘮人的牙齒。
剩下的人都是一身唐貔甲——也就是水滸傳裡金槍將徐寧祖傳的那種金屬軟甲,現代稱為連環鎖子甲。他們頭上還戴著一頂無縫的鍋型頭盔——現代人稱俄羅斯禁衛軍鷹盔……
還不止這些,這些人繼續從背囊裡掏東西,不一會,武裝帶、短佩劍、短弓、手弩都出現在他們手邊,這些人將東西一個個攤在面前,然後開始裝配腰刀——目丁、刀鐔、刀柄……一眨眼間,人人手上都出現一柄腰刀。
而後這些人開始整理背囊,不一會,滿地的物事被他們收進背囊,背囊又被扔回肩上,一片金屬的海洋出現在眾人面前,為首的3個壯漢一身銀亮的板式甲,頭戴造型漂亮的頭盔,腰上掛一把長刀;其餘的人一水的鎖子甲,整個腦袋都包在金屬中,只有臉部露在外面……
面前的商隊頻頻抽著冷氣,許久,商隊的保鏢頭目才結結巴巴地說出一句感慨:“天爺,這是支什麼軍隊!”
趙興也眯著眼睛打量著這支軍隊,心裡在盤算:老子來到這地盤上那麼久了,平常都在裝孫子,如今要去前線,可裝不得孫子,一定要讓人人都知道我來了,哪怕不能像范仲淹那樣,動用宣傳工具,代表西夏人說:西夏人很怕。也要讓後方那群人不要搗鬼。
等這支隊伍收拾完畢,趙興招手叫來嚮導,攤開地圖與幾名軍官比劃了一下,說:“前面20裡就到補給點,來,諸位加把勁,到了補給點就可以歇歇了。”
對面那支商隊還在目瞪口呆的望著這裡,但他們手裡的弓弩已經垂下來。這時,程爽頗有感觸的說:“七叔,人都說不能紙上談兵,可我們幾千里路走下來,日日都在圖上比劃,算不算得紙上談兵。”
趙興大笑的解釋:“自古以來,談兵從來在紙上,不經過仔細計算,一拍腦門就去談兵,那叫自殺者。記住,今後我們到了前線,每一次談論兵事,都需要經過仔細的計算,一定要把紙上談兵進行到底,才能做決定。”
這話說完,趙興收起地圖,招呼說:“啟程!”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