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瘋狂大轉移
佟清臣愣了一下,這才明白趙興剛才話裡的意思,他看看刀上的血跡,馬上明智的道歉:“兄弟傷了幾個同伴,一時不忿,冒失了,這樣吧,屬於我的財物我讓出一成,如何?但這幾個狗官不能放過,他們認出我來了,須得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佟清臣的言詞等於變相向兩名官員施壓,兩名官員迅速做了決斷,為首的那名官員拱手回答:“老夫燕肅,恭維營州知州,這位是我的同僚,營州縣尉張卓為,不知對面這位好漢……?”
趙興截斷對方的話:“以前的事我不管。兵荒馬亂的,個人生死由天。誰家家眷親人喪命,怨老天去吧。現在你告訴家人,收拾好籠箱準備隨我走。但首先我需二位幫個忙,希望你們出告示安民,再召集衙役,幫我維持城中秩序。”
“好漢,我等且聽你的,休得傷了百姓”,兩名官員對望一眼,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第二天天亮,府城中一夜的喧鬧終於平息,營州百姓戰戰兢兢的推開門,發現街上站滿了無數的全副武裝計程車兵。佟清臣已經讓手下穿起了倭人甲,這隊全身鎧甲計程車兵透出濃重的殺氣,令營州百姓哆哆嗦嗦的又縮回門口。
中午時分,從營州水寨方向來了隊快馬,他們的到來讓營州打開了其中一個城門,此後,早已熟悉的營州衙役敲著鑼上街,公佈府尊大人的安民告示,滿街計程車兵隨著衙役上街,開始撤回,營州百姓小心的推開了家門,走到街上,相互打聽昨日的情況。
但他們不敢向衙役們問,因為每對衙役身邊都跟著幾個凶神惡煞、全套鎧甲計程車兵。他們肩上扛著唐刀,目光兇狠。
摸不著頭腦的百姓不由自主的彙集在府衙門前,當人彙集的越來越多時,只見府衙打開了大門,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指揮幾名衙役抬出一張桌子,當街擺放,而後開啟一個橫幅,擺開紙墨,像個老夫子一樣坐在桌子上,他身邊又坐了幾名胡人,一本正經的研著墨準備書寫。
遼國人不認識一賜樂業人,所以他們不知道那幾個胡人的來歷,但在遼國,胡人的身份等級比漢人高,這幾名胡人的出現,讓百姓稍稍安下心來,一名識字的人走上前去,輕聲念出橫幅上的三個大字:“招工處!”
招工,這個詞太新鮮了。那名念出標語的漢子看到桌周圍計程車兵們沒有阻止,他大膽的走上前幾步,讀著桌邊立的一張告示:“招工。年齡不限,男女不限,身強力壯者優先!
甲:短期工。每日薪酬10文,米一升,送貨前往營州碼頭,當場支付當日薪酬。
乙:長期工。月俸十貫,有養馬經驗者優先,工作為飼養馬匹,工作地點保密,有願去者發放十貫安家費、米五石,銀兩當場支付,糧食與營州碼頭現場支付。有願帶家眷者,准予帶三口人同往,安家費照付。
丙:長期工。招精通各種匠藝者,安家費如上,技藝精幹者月薪加倍。技藝絕頂者月俸再加倍。
丁:招紡織女工,有紡織經驗者、年輕貌美者優先,願嫁人者優先,待遇面議。”
這份招工啟事出現在宋代不能不說不是一種惡搞,但它卻在瞬間打消了營州城百姓的敵意。在這個饑荒滿地的日子裡,有人肯當場發錢糧,管它天涯海角,百姓也敢去。不一會,幾個膽大的人上前報名,士兵們從府衙抬出一個長條木箱,開啟木箱,當場給幾名錄用者發放亮金金的銅錢。
這一舉動立刻瓦解了百姓最後的抵抗——幹不動長工,先打幾天短工還不行嗎。往營州碼頭送東西,二十里路,一天一個來回就掙出一天的錢糧,這種美事何樂而不為。再說,往營州水寨搬了東西,還可以順路看看風色,如果這夥人真的發錢糧,那麼投奔他們,也算一種不錯的選擇……
營州百姓全城都動了。
他們往營州水寨搬運的是契丹人的家產,等他們趕到營州水寨,這才知道,一夥強人已經將營州水寨佔據了,原先的營州水兵在他們的押點下正往船上搬東西,這夥人顯然是跟城裡的人一夥,他們與押運計程車兵很親熱的打著招呼,兩夥人交接完畢後,船上卸下來無數的大米。
這夥強盜對於糧食似乎沒那麼認真,他們大而化之的給百姓們秤著大米,有時甚至答應百姓的要求多加半鬥。這種情況直到城門稅吏盧安達帶著幾名衙役趕到碼頭才算終止。
除盧安達外,那群衙役也是被僱用的,他們主要負責登記百姓們的勞動,併發給百姓錢糧。幹一天活,他們能夠得到三倍於百姓們的報酬,這讓他們做得很認真,杜絕了任何一點浪費現象。
第二天,嚐了甜頭的營州百姓更加熱情高漲的往碼頭搬運東西,幾名契丹人的府邸財物搬運完畢,他們甚至拆了契丹人的房子,拿著窗框房梁趕往營州碼頭,只為讓自己手裡有東西,好去營州碼頭另一份錢糧。
等到了營州碼頭,他們也被碼頭的景象嚇呆了,一夜之間,碼頭的景象已經全變了,現在岸邊擠滿了數千艘漁船,似乎渤海灣所有會駕船的人都彙集在營州水寨。
這些人停在碼頭,卻不裝運營州百姓搬來的窗框房梁,他們眼巴巴的望著大地盡頭,等待新的變化。
新的變化被一名騎兵帶到碼頭,他一邊奔跑,一邊高聲嚷嚷:“營州百姓停著,速去營州馬營牽馬,牽一匹馬上船,雙倍報酬。”
雙倍報酬就是兩升米,二十文錢,由船主支付。有些漁民將信將疑的將船駛入營州碼頭,發現營州百姓正興高采烈的往碼頭上搬房梁,他們便對這個訊息信了八成,等到第一批百姓趕著馬來到碼頭,然後把馬的雙眼蒙上,牽上小船,那些漁民們都瘋了,他們操起槳來,拼命的往家劃。
趕緊,劃到家,這幾百貫的財產就到手了。趁天色還早,多跑幾趟,那可就迅速進入中產了。
第三日,趕到營州水寨的馬匹已經有超過兩萬,而岸邊簇集的船也不少。
這是一場瘋狂大轉移,在短短的兩天裡,山東漁民往自己家裡運送了兩萬匹馬,這些馬最後活著到家的超過七成。
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想當年大宋討伐西夏,傾國之力才湊出三萬騎兵。而山東沿線的漁民幾天之內就湊集到半數的戰馬。
第四日,瘋狂大運輸越來越熱烈,沿岸的漁民都趕來了,連那些原先不相信的人也駕著小船趕到營州,希望能夠掙最後一趟。營州城內,張用已經勸趙興幾次,要求對方撤離:“剛才傳來的訊息,錦州臨海軍已經出動了,水軍在海面打了三仗,我軍損失兩艘戰船,一艘重傷已經拖回廟島,離人啊,我們恐怕待不住了。”
趙興跟張用站在城頭,他正舉著望遠鏡焦灼的眺望地平線,聽到張用的催促,趙興心不在焉的回答:“再等等。”
“等什麼?夾溫猛哥昨天傍晚撤回來了,說是殺了五十名探路的騎兵。契丹先鋒已經來了,錦州兵再來,可是大隊人馬了。再不走,我怕走不脫了……”
趙興揹著手,低頭在低矮的土牆上走了幾步,抬頭回答:“好吧,我們今晚撤離。”
這時,鄧御夫氣喘吁吁的跑來,緊著回答:“大人,夾溫兄弟取走了五千匹馬,正在出城向北走,他們說不等了,按照約定,今天是第四天,是他們撤離的時間了。”
趙興反問:“情況怎麼樣?”
鄧御夫知道趙興問的是什麼,他連忙回答:“程爽那裡招了兩千名工人,已經全部運走,還有一千多名婦女等待上船。營州百姓有半數被漁夫僱走,幫他們在船上沿途安撫戰馬。如今營州城幾乎是座空城,青壯全跑了,剩下的老弱也在往碼頭搬東西。”
趙興聽罷,轉向張用:“現在水路不用擔心,我損失了三艘船,想必錦州水軍連片木板都不會剩下,他們只擔心我去報復,所以不會出水寨。錦州騎兵先鋒盡失,定要過來探個路,再遣大隊人馬。夾溫兄弟精的跟猴一樣,他們正趕著馬往北方山裡走。這說明,至少今天錦州的軍隊來不了。因為如果他們來的快了,夾溫兄弟就跑不遠。”
鄧御夫點點頭:“按籤判大人估計,錦州守軍會在什麼時候到達?”
“夾溫兄弟是積年老賊,他一定會給自己留出兩天的時間,因為只相差一天的話,別人會追著他們的馬蹄印,咬住不放,那樣他們終究是逃不脫的。
夾溫猛哥昨天傍晚回來,如果今天傍晚錦州守軍趕到的話,明天,甚至今天晚上趁夜出發追他們,夾溫連玩迷蹤的花招都沒有時間。所以夾溫猛哥一定在那條山路上做了手腳,保證守軍明天中午趕不到這裡。如此算來,我們今天是安全的。”
鄧御夫望著嗡嗡出城的馬隊,感慨:“要說這夥女真人,真是快積年的馬賊,一百多人趕著五千匹馬出城,竟然一點秩序不亂。”
營州知州燕肅與縣尉張卓為氣喘吁吁的爬上城頭,這兩位的家眷早已經送走,如今身邊只留了一位子侄與兩名賤僕貼身伺候,燕肅苦著臉,看著一直觀察遠方的張用,對趙興說:“好漢,小人已遵照你的要求,發文從馬營調五萬匹戰馬,這可都是精選的戰馬,此事過後,我在遼國待不住了,好漢許我的,一定要做到啊。”
張卓為也苦著臉插嘴:“是啊是啊,好漢,我們該走了,再不走被錦州守軍纏住,那可就走不脫了。”
鄧御夫神態輕鬆:“放心,剛才趙頭領給我分析:錦州守軍明天中午到不了。”
張用突然在城牆上跳著叫喊:“還說還說,他們來了,瞧,那個方向!”
張用所指的方向揚起一股煙塵,那是騎兵活動所揚起的煙塵,眾人看到那股煙塵,齊齊變了臉色,趙興望了望天色,回答:“奇怪,營州八月就下了大雪,怎麼這幾日反而格外暖和,大雪還沒有封山嗎?”
趙興在那裡思考天氣問題,張用已經耐不住了,他急嚎嚎的催促從人牽過來戰馬,一邊往身上披掛鎧甲,一邊告誡趙興:“離人,契丹兵長途跋涉而來,馬力已窮,我們現在跑,跑到海邊,有戰船照應,定能逃的脫,莫慌莫慌!”
張用以為趙興是文臣,所以他向趙興解釋一些軍事常識,可他嘴裡說著“莫慌”,自己的手抖得抓不住東西。燕肅已與張卓為面色蒼白,他們彼此對望一眼,眼裡露出絕望的神情。鄧御夫沒有動作,他這不是膽大,只是看趙興神色鎮定,他覺得跟著趙興跑路,這人總不會丟下自己。
營州城唯一開放的城門開啟,八名廓爾喀勇士催著馬奔出城,趙興重新舉起望遠鏡,平靜的說:“喀日則已帶人迎上去了,他們八個人就是死,也會為我們贏得半天時間。慌什麼……沒看見這股煙塵來的方向不對嗎,它有可能是我的人。”
喀日則是那群廓爾喀勇士的首領。
張用一聽這話,他即使再蠢,也明白了:“原來我這趟出海是真正上了賊船,你怎麼說,怎麼城外還有你的人,這趟行程真是臨時起意?”
趙興舉著望遠鏡仔細觀察了半天,滿意的放下了望遠鏡:“果然——臨時起意,你真以為在現在的傳信條件下,我能夠一日之間召集那麼多漁船嗎?”
張用點點頭回答:“這事越到後來我越覺得奇怪,先不說你船艙中藏的那些鎧甲,只說在港外專門侯著兩艘大船,那時就已經有點怪異了。事到如今,你就說說吧。”
對面還站著兩名營州地方官,為了掩飾行藏,張用的問話中隱去了很多敏感詞,特別是能夠標示身份的詞語。
“說的對,這趟出海我籌劃了幾個月,王子韶如果不開口求我護送那群金人,我也會主動出海操練水軍。原本我在海外還停著三艘大船,那些船上裝滿了倭人、高麗士兵,準備加入突擊,但有了那群金人後,我改注意了,將那三艘船送了回去。
你知道這場行動花費多大嗎,一艘大船下到海外,一個來回可以為我帶來二十萬貫的收入,這前後調集的船有十艘,十艘大船從一個月前就開始聚集,光這一個月我就損失了兩百萬貫。
我們出港之前,我已經提前三個多月通知登州沿海的人,說是在十月十五左右,營州附近有一注大財,二十文錢、兩升米可以換回一匹馬……等我們的船一駛出港口,我的學生從陸地同時趕往營州附近,將通知傳送到每個漁村,皆約好三日後在營州海域彙集。
營州離登州並不遠,也許有人對我的通知將信將疑,但等到第一批人當日往返後,所有的舢板都會趕到這裡賺錢,而且日夜不停。
你知道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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