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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趙興的手捂得太緊,還是張用對趙興的託詞不滿,他在趙興手裡直翻白眼,最後兩眼只剩下了白眼仁。
鄧御夫還有點政治感,但他知道在幾名金人面前不好大肆聲張,便揪著趙興找個沒人處,悄悄問:“離人,可了不得,你怎麼連這種兇器都收藏,私藏軍械,那可是滅族的大罪。”
“怎麼是我私藏——你搞錯了,這些都是密州效用水軍。記住,使用這些軍械的是密州效用……等等,他們回來了,我得趕緊對對賬。”
對賬?鄧御夫納悶地開始執行幕僚任務,他拿出紙筆,鬱悶的看著那些衝上敵船的水手彙報戰果。
“大人,有兩艘船已徹底打爛,不能再用;還有兩艘,船側打了個大洞,不堪修理;三艘船俘虜,一艘船要重修桅杆,另兩艘船勉強算完好。
總計戰果如下:我軍俘獲戰船三艘,兩艘完好,一艘損壞三成,共俘虜敵軍一百二十三人,其餘投海逃生者,兄弟們還在打撈,估計還能撈起六七人。
船艙內檢查結果如下:艙內食物不值一提,兵器戰甲不值一提,所獲金銀不值一提。結果如上,彙報完畢。”
趙興轉向船長,船長回答:“此戰共消耗火藥箭250支,每支價值一百貫;共發炮四輪,每輪十二炮,每炮價值五十貫。以上,總計消耗火藥、戰具,價值兩萬七千四百貫。
此外,本次參戰士兵共計182人,每人戰時犒賞100貫,合計一萬八千二百貫。
以上:總計四萬五千六百貫。”
趙興轉向那位彙報戰利品的軍官,他眼也不眨的回答:“大人,三艘完好的戰船可以賣到一千貫,剩下那艘戰船可以賣六百貫。俘虜每人可以賣一百貫,總計收入不足一萬五千貫。”
趙興接著說的一句話讓張用、鄧御夫以及兩位女真人一起跌倒,趙興卻臉部紅心不跳地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也就是說,這場戰鬥,我虧損了三萬貫。”
張用本來想問問趙興艙腹裡騰出巨大火焰和濃濃硝煙的武器究竟是啥玩意,這跟他記憶中所有的宋軍火器都不相同,但看到趙興說這話的時候,滿臉不甘心的表情,他被嚇住了,趕緊勸解:“離人,我們誤入遼國海域,已經是錯了,再私開邊釁,這大罪,你我可擔當不起啊。”
這時,被俘虜的遼國軍官正在押上船,他聽了這句話,趕緊表示贊同:“就是就是,你們趕快放了我,我們有事好商量,否則的話……”
趙興打斷對方的話:“放了你,你如何解釋戰船全部失蹤的事?”
這話一說,張用也明白過來,他高聲嚷嚷:“不能放!”
那名被俘虜的遼國軍官醒悟到自己說錯了話,他蒼白著臉,強辯說:“你們把我押回去,怎麼跟上司解釋,等我遼國出面索要,哼哼……”
趙興慢悠悠的問:“你曾經說過你是營州水軍?”
“當然,我營州水軍有戰船……”
“陸軍有多少?”趙興截斷對方的話。
那名軍官回答的很快:“馬步軍三萬有餘。”
“這塊骨頭不好啃啊,雖然它的肉也很肥”,趙興摸著下巴,神神秘秘。
張用已經醒悟過來,他拽住趙興袖子,連聲阻止:“離人,你瘋了,你怎麼……,想去營州碰南院大王。”
夾溫猛哥突然插話:“營州的虛實我知道,那裡是與我女真族交易的椎場,我經常出入。”
趙興不滿的甩開張用的手:“管軍,別嚷嚷,我虧損了三萬貫,總得有人給我補償……猛哥兄弟,你接著說,別理他。”
“我知道南院大王現在在析津府,他不會待在營州,那裡海風大,土地貧瘠,飲水苦澀,根本出產不了糧食,所以營州諸軍不多。我還知道營州水軍也沒剩多少,這七艘船應該是營州全部能動的船,剩下的船都是殘破小舟,趙大人不會放在眼裡的。
營州碼頭冬季結冰,每年都要凍壞許多船,營州水軍財力不夠,每年光是維修壞船,已經入不敷出,哪有添置新船的錢,所以,這七艘戰船,該是營州水軍的全部戰船。
他說的營州馬步軍總數,也有誤,遼軍主要在流北水河(黃河北支流)一線囤有重兵,在薊州囤有後備兵力。除此之外,北方的榆關或許還有點兵馬,可守關士兵不能輕動,萬一四縣有警,他們只會想附近求援。然,檀淵之盟過去三十年了,遼兵一線軍馬早已老弱不堪,何況營州。而遼軍設42軍州,其中並沒有營州,所以營州最多隻有千餘軍馬,騎兵最多百餘人而已!”
營州即今日河北昌黎。榆關就是今天的山海關。
夾溫猛哥侃侃而談,看來女真人對契丹的動向很關心,這倒使趙興想起史書上記載的一段記錄:據說金人南下的時候,各地道教機構就是金人的引路人,而蒙古人南下,道士們又把這活兒重複了一遍,有考證說,長春教的丘處機去見成吉思汗,就是向對方獻南宋地圖的。
面前的是一群熟女真,他們據說是遼國最恭順的奴僕,而夾溫猛哥也一再宣稱他們決不會背後襲擊人,可正是這群人,卻被著遼國,與遼國的敵人大宋做戰略物資貿易,還對遼國的地形敵勢如此瞭解,他們懂得什麼心思?
一想到這兒,趙興不禁又覺得一陣悲涼:金人為了入侵,已準備了這麼久。現在這時間,似乎距離他們發動入侵還有半個世紀,可他們已對敵國瞭解的如此透徹?遼國是我大宋的死仇,可我們瞭解他們嗎?至少張用就不瞭解。
女真呢?我們瞭解女真嗎?一百年前女真就開始與大宋做馬匹貿易,一百年了,估計這群商人早把大宋的路徑摸透,但我們大宋曾試著瞭解過女真嗎?如果有一天我們雙方翻臉成仇,誰更有勝利的把握?
趙興搜尋著記憶,他笑了,溫和的問夾溫兄弟:“你還有一百多個兄弟在我船上?”
夾溫清臣顯然在竭力慫恿,他唯恐天下不亂的說:“131,個個都是能打的漢子。只要你給我們配齊了兵器,就像這樣的……”
夾溫清臣提了提自己手上那柄剛獲得的戰刀,繼續說:“只要你給我們配齊刀槍,我們就為你戰鬥。”
張用一直在跳騰,他竭力想嚷嚷啥,但趙興一把捂住他的嘴,繼續跟夾溫兄弟商談:“那麼,戰利品呢……”
夾溫清臣笑的很奸猾,這位長相秀氣的中年人一點不憨厚,他回答:“勇士們拋灑著鮮血,自然該取得他應有的酬勞——營州可是個富饒的城市,光椎場裡交易的不下一萬匹戰馬、兩百萬貫金銀。”
趙興點點頭,立刻翻臉:“來人,送夾溫兄弟下艙!”
水手們很客氣地請倆人下船,這時,夾溫猛哥奇蹟般的沒暴跳如雷,夾溫清臣目光裡閃動著不可琢磨的光芒,他一言不發的隨著水手下艙。
趙興鬆開了張用的嘴,先安撫:“管軍,我等會再給你說,容我先把正事辦了。”
而後,趙興滿臉都是和煦的笑容,他親切的問那位被俘的遼國軍官:“我最討厭不誠實的人,你說,我該把你怎麼辦?是綁上一塊大石頭丟進海里餵魚,還是捆住手腳掛在桅杆上風乾成乾屍?或者,你給我出個主意?”
那遼國軍官渾身都在哆嗦,他繼續辯解:“大人,你無故攻擊我大遼的船隊,私開邊釁,回頭我遼國向大宋索要,他們不會容留你的。”
趙興搖搖頭:“那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嗯,你確定我是大宋水軍嗎?不確定吧?所以,你現在需考慮考慮:怎麼用真話換取你的命?”
等那名遼國軍官交代完畢,被帶下船艙後,趙興開口問平靜下來的張用:“你肯定在想:我們該怎麼應付樞密院,是吧?我早想好了辦法,你想聽聽嗎?”
張用想了想,答:“我剛才突然想到夾溫猛哥辱罵你時,你臉上的笑。我認識這種笑,每次你這樣笑的時候,一定是想挖坑把人埋了。我現在絲毫不懷疑,夾溫兄弟就要跳進你的坑裡。這事我不干預,不過,樞密院那頭……我實在想不出該怎麼遮掩,你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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