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不一樣的風景
趙興囉嗦了一大堆規矩,無非是擔心倭女與家僕有染,等他說完,那些倭女直起身來,底氣十足的答一聲:“是!”
“倭女的答應好有特色,幾乎是運足丹田之力喊出這句話來,喊完話後,她們的身子都會一挫,是在加強語氣嗎”,陳伊伊被她們的嗓音吸引,停下工作走過了問。
“退下吧,今天且休息”,趙興衝那些倭女一揮手。倭女“嘿呀”地響應一聲,隨即跳起來,邁著小碎步小跑到趙興身邊,不由分說扯起趙興的胳膊,拉直趙興的腿……無數隻手在趙興身體上摸索起來。
程阿珠勃然失色,陳伊伊大喊:“拿棍子來。”
趙興似乎很享受這些倭女的撫摸,等伊伊拎起了棍子,程阿珠抓起了刀,他趕緊阻止:“別,剛才我賞給她們每人一匹絲綢,她們這是在給我量身材——這是日本規矩,她們要先給我做衣服,然後用剩下的布頭做自己的衣物……”
程阿珠悄悄藏起了刀,陳伊伊還在怒氣衝衝揮舞著棍子,嘴嘟的老高。那些倭女到不在意她的怒氣,嘰嘰喳喳的丈量完趙興的身體,嬉笑著“好雄壯,不知承歡……滋味如何”等等詞語,然後小碎步跑著離開,最後走的倭女還跪在趙興身邊,細心的把趙興每個衣角、每條衣帶捋平、擺正,然後鞠躬,倒退的退出門外。
趙興喘了幾口氣,轉臉向門邊、向一直帶著玩味表情欣賞倭女動作的廖小小致謝:“廖行首,這麼冷的天氣,讓你跑一趟,真謝謝幫忙……恰好今兒送來的行李中,有幾件倭國宮造黑貂裘,我給你選一件吧。”
廖小小見過陳公川的出手,並不被趙興的慷慨動容,她做了個福禮,淡淡的回答:“大官人稱呼小小‘行首’,見外了吧,便直接呼‘小小’又如何?……小小先謝過趙大官人的禮物。大官人,我剛才看到你說的那些新式樂器,小小想請大官人許可,能來府上跟她們學一學新樂器!”
“當然可以!……小小姑娘走的時候記著去門房拿包,包裹裡我放了一份車馬費!”
“多謝大官人”,廖小小請了安置,告退。
廖小小退走後,程夏領著學生魚貫上前給老師重新行禮。這群學生中,程家坳來的唯有程夏等四人,其餘的都是從江夏程族來的。
行禮過後,程夏遞上程同的書信,嘴裡恭敬的說:“老師這次回來,不再出海了吧?阿大說,如果老師不出海,便讓我再隨老師學上三年。”
趙興關切的看了看程夏的表情:“你帶學籍證明了嗎?如果你想考,我這就去給你登記,現在還來得及。”
程夏叩首:“老師說我還有六年才能出師,這次我也問過黃州幾位老師,確如老師所言,他們也說學生的學問不夠,尚需磨練幾年……前面三年,恨不能追隨老師身邊。”
程夏這次出現,顯然是想看看趙興怎麼應付科舉的,以便獲取一些經驗。因為三年後,如果他也參加科舉的話,需要獨自面對這一切。趙興不可能陪同。
“好,你跟著馬夢得歷練一下,這官場老油子顯然比我更熟悉官場,他教給你的實用。再說,這次他來打點我們貨物進京的事,你跟著他,以後科舉不成,也能幫父親管理程族產業……”
“謹受教!”程夏躬身答應。
程爽程旺向趙興彙報了家裡的情況,趙興也指派他們跟隨馬夢得學習,而後一指程濁,詢問蘇邁的情況:“阿濁,沒來過京師吧,且玩幾天,回頭把蘇邁叔叔的情況給師公彙報一下……馬的事情就不用說了。這事兒你也不用管了,等倭國馬僮到了,我直接從杭州調馬過去……”
所有事情交代完,趙興一拍手:“好吧,馬上科考了,這幾天我翻翻書,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散去吧。”
……
元祐二年二月十七日,亦即農曆丁卯年壬寅月己亥日、公元1087年3月23日,趙興一身輕衣,提著一個考籃,走出自己的院子現在他府裡除了金不二等人外,還多了一群鶯鶯燕燕,她們都站在院門口,為趙興送行。幾個倭女甚至跪在地下,叩頭送別趙興。
這不是上刑場,而是上考場。
趙興一身輕衣,是因為考場要進行搜檢,防止考生夾帶,所以要求考生除渾身衣物外,再沒有其他的披風類保暖衣物。
附近,無數的院門口都在上演著相同的場景,無數的考生提著考籃邁出自己寄寓的房間,無數的房東提著燈籠,替房客們照亮前方的路。
這時,天剛半黑,天空中飄著稀稀落落的雪花,下雪了。趙興仰臉望著天空,喃喃自語:“今年一切都不正常,除了……”
“除了”什麼,趙興想不出來,他本想說“除了國家足球隊,一切都不正常”。但在宋代,足球水平還沒有臭到國足那個地步,現在的汴梁城,隨便一個足球隊拿出來可以橫掃亞洲,所以這種超越現代的現象也算不上“正常”。
旁邊路過的一名舉子似乎聽到了趙興前半句話,他接嘴:“是呀,今年前後的十餘年,汴梁城皆是連年冬溫無冰,甚至經冬無雪彌數千裡,今年怎麼下雪了呢?”
另一位顯然是汴梁城的居民,也在說:“是呀是呀,且不說往年,便是今年,那前幾日還溫暖如春,怎麼這幾天天氣陡變,變的寒風刺骨。”
在場的人都不知道,即使在趙興原本的時空裡,元祐二年這場大雪在氣候學上也是非常有名的。有人說,從這場雪開始,地球又進入“小冰河時期”。不過,也有人說,小冰河時期應該從元符末年(1100年)為分界點,而元祐二年那場雪只是預兆。
趙興為什麼說“這一年一切都不正常”,是因為這一年的清明節是公曆3月30日,立夏是公曆4月30日——節氣變遷如此大,而現實狀況又與節氣所應該呈現的氣候狀況完全不一樣,這能算正常嗎?
在趙興猶豫的這一會,陳慥父子、馬夢得陳公川也出現了,院裡所有的人中,唯獨秦觀沒來。
趙興衝送行的人微微一笑,揮手告別,舉步邁進雪中,隨著人潮走向貢院。
貢院裡,寒冷的氣候凍得考生瑟瑟發抖,趕來巡院的蘇軾見此情況,命令給學生們準備火盆取暖。有官員反對,蘇軾答:“這些舉子將來都是朝廷棟樑,也會是諸位同僚,便是看在將來的同僚之情上,也不能凍煞了他們。”
轉完這片考場後,蘇軾又命令主考官將火盆送入別院,那裡是幾名進行別試的考生,多是與場中考官有親戚師徒關係,需要避嫌的舉子——趙興在那裡,周邦式也在那裡。
對於宋代的科舉,趙興其實單靠自身能力,不見得有把握考上,因為他學的一肚子知識,放到宋代可能是極其不合時宜的,甚至有些思想是大逆不道的……
但現在這些他都不怕,因為他有了秦觀。
秦觀是誰?蘇門四學士中的大浪子、太學生,他寫的文章不好,這時代哪個考生文章好?
趙興跟秦觀打賭,就是讓秦觀寫幾篇相關的時文,然後他再憑藉自己的貼上大法,將這些文章重新組織一下,便成了自己的文章,而且保證讓秦觀見了,都覺得是是而非。
為什麼會這樣,因為在這個時代,論到理解力,鮮少有能超越趙興的,他把秦觀的文章理解之後,用自己的話表達出來。意思雖在,但字詞已經不同於原來。
三場考試考三天,趙興一揮而就,把寫滿字的紙放在桌上等待墨跡晾乾,自己則在狹小的考棚裡做起俯臥撐來。路過的巡場考官偶爾見到這番情景,眼睛幾乎瞪出眼眶外。
從沒有考生,敢在考場做這種能逼人“被自殺”的體育運動,考官好奇的撿起趙興的文章,發現趙興已經把所有題目答完,文章寫的不賴,頗有秦觀的風格,就是毛筆字寫的有點醜。
巡場考官暗暗點點頭,記下了這位奇特的考生,將卷子放回桌上,繼續自己的巡視。
其實,趙興足不出戶,是過於謹慎了。宋朝的考生們考試期間必須待在貢院,吃喝拉撒睡都不許出門,但那是不許出貢院門。而貢院內自有一番天地——這裡伙食自理,進考場前帶燒餅還是泡麵,您自個兒瞧著辦。貢院牆上還掛著燒飯的鍋爐,餓了就可以自己開火。不時,有舉子還向眾人展示一下廚藝,上廁所也不需要打報告或者是領牌。
趙興是在別院試,他感覺進場前搜身特嚴格,至少比高考嚴格,所以他按高考對待,即使聽到號舍外面人聲鼎沸,也不敢抬頭偷看……其實,外面早已鬧翻了天,有考生答完了卷,估摸這次科舉又沒戲了,正拿筆在牆上寫打油詩發牢騷;有時侯考生們坐煩了或者是考得頭疼,就出來溜達溜達,碰到熟人還能聊兩句;碰見做飯的便一頭扎進去,品嚐貢士的廚藝——貢士做菜可不常遇到,除了在考試時,其他時間想吃,都沒人理你。
這一切的一切,只有趙興不知道,他連上廁所都在自己考棚裡解決,真正做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
宋朝科舉准許提前交卷,趙興也沒堅持多久,聽到旁邊考棚人交了卷,他立刻跳了出來,這才發現,原來,貢院裡這麼熱鬧……悔啊,我怎麼盡相信書上的話,老實的令人髮指!啊啊,如此好玩的地方,這輩子還有機會再來嗎?
一念至此,趙興急忙望懷裡揣自己的卷子,他想假意沒寫完,在這裡多待會,至少也要認識幾個朋友,可巡場考官早就盯上了他,那捲子才揣進去,考官走到趙興面前,手一攤,趙興低頭了。卷子立刻被考官拿到謄錄房重新謄錄——宋代科舉考試,考生的卷子都需要重新謄錄,以防有人根據筆跡作弊。
被攆出貢院的趙興悶悶不樂地望著重新關閉的大門,大門兩邊,有的考生神情沮喪,有的忐忑不安,有的茫然不知所措,有的意興闌珊,也有的躊躇滿志。趙興屬於那種意猶未盡的考生——還一種完成任務時的懶散。
“啊,不知今生是否能得償所願,得償所願”,趙興依依不捨地望著那扇關閉的大門,嘴裡唱著周星星在《鹿鼎記》裡唱得那首歪歌。
其實,這場科舉考試對趙興來說已經等於結束。蘇軾是出題官,他的師兄、蘇門四學士之一張耒是閱卷官,這倆人雖然嚴謹,但平日來往間,會不經意的將自己的出題意向、改卷意向洩露出來。趙興記住了,而後找個相近的題目由秦觀做文……如此一來,上榜還有問題嗎?
現在,唯一的懸念只是名次高低而已。這事連金不二都知道,所以他牽馬迎上來的時候,充滿信心地回答趙興:“老爺一定會中的,一定得償所願。”
“你知道什麼?”趙興悶悶地說:“你知道我啥心願?”
宋代是君子政治,主考官常常為了避嫌,把自己的門生親戚降低名次錄取,所以,如果蘇軾避嫌,這份有著秦觀風格的考卷,錄取的名次可能很低……然而,這對趙興無所謂,他原本不計較名次問題。
“知道知道”,金不二手指畫了個圈,說:“在這兒的讀書人隨成百上千,但他們都只一個心思,小老兒怎不知……老爺,我們現在回家吧,今天可發不了榜。”
“說什麼呢?”趙興怒了:“我連今天不發榜還不知道嗎?我在等周邦式……算了,說這個名字你也不知道——等人,我等個人。”
程夏終於擠到趙興身邊,剛想開口,聽見趙興說話,連忙閉嘴,他立在趙興身邊,轉而詢問那神秘的貢院裡都有什麼新鮮事,本屆考題如何,等等。
趙興等周邦式是想問問他那貶謫的兄長如何,可好不容易等到對方出來,那廝望見趙興撥開人群走來,鼻孔朝天哼了一聲,推開旁邊的人揚長而去。
金不二氣的想去毆打,趙興擺手制止。
“什麼人嘛?”金不二狠狠地說:“這人我怎麼不認識,前幾天吃我家老爺的,喝我家老爺的,好的跟兄弟一樣,一眨眼就變了臉,這還沒發榜呢,說不準誰中誰不中呢,哼,小人,@#¥%##&&%%*&……”
趙興平靜地接過程夏遞上來的黑貂裘斗篷,隨後馬車啟動,趙興透過車窗向隨車奔跑的撲天雕李應吩咐:“去打聽一下,周邦彥何時離京。”
周邦式的怨恨趙興可以理解,他們兄弟找蘇軾是尋求幫助的,但第二天貶謫的詔書就下達了,他們怨恨蘇軾的袖手,而後,黨派意識更被喚醒,他們更有理由仇恨……
雪仍在下,這幾天大雪時斷時續,雪剛停,地面很泥濘,但沒等地幹,又一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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