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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範府的變化(1/2)

作者:貓膩
第七十三章  範府的變化

范家如今分作前宅後宅,生生佔了南城一大片地方,兩片宅子中間是一個假山流水的園子,園子自然也小不到哪裡去,此時已是寒冬,樹木早僵,只有些經凍的竹梅還在伸展著。這日清晨,範府園子裡忽然響著一陣急促的呼吸聲。

“嘿咻嘿咻……嘿……咻。”

範閒穿著一身單衣,正繞著花園的院牆在跑步,傷勢初愈便急著鍛鍊身體,不免有些吃力,氣喘的有些粗。值班的兩名虎衛與幾名六處劍手正警惕地守在花園的各個角落,務必保證提司大人早鍛鍊的安全。

遠處書房外面,鄧子越和高達二人露出奇怪的表情,目光隨著範閒而動。他們不明白範閒為什麼天天早上要跑這麼久,範閒也沒有解釋過,每日兩次的修練是他從極小的時候就養成的良好習慣,如今受傷不能修煉真氣,那就只有在鍛鍊自己的身體肌能方面更下些苦功夫,隱性刻苦,是範閒最好的品質之一。

後宅晨起的下人丫環們卻沒有人往跑步的少爺身上望一眼,這些日子裡,大家早已習以為常了,自顧自地蹲在下人房的石階前刷牙,噴著泡沫聊天。這都是內庫裡上好的東西,也只有范家後宅才捨得買來給下人丫環用,誰叫範閒是一個有些微精神潔癖的人。

十圈終於跑完了,範閒站在書房外的屋簷下,大口喘著粗氣,雙手叉著腰,頭向下低著,看著就像是第四節的姚明一般狼狽,揮了揮手,示意旁邊端著銅盆的丫環等會兒。

家裡的女子們都還在蒼山上。所以前宅裡另派了位丫環來服侍他,這位梳著兩個環辮的丫頭,好奇地看了一眼滿臉汗水的少爺,心裡覺得好生奇怪,少爺這等人物,為什麼非要這麼苦著自己呢?她將銅盆擱到長凳上,替範閒披了一件外衣,用尾指尖在盆裡一彈。試了試水溫,輕聲稟道:“少爺,依您的吩咐,水很燙,再擱陣就涼了。”

範閒點點頭,伸手到銅盆裡拾起毛巾,根本不顧忌水地滾燙,也不怎麼擰。低著身子將毛巾覆在了臉上,十分用力地擦拭了起來。

水珠子從毛巾與他的臉頰間滴了下來,噹噹作響。

洗完臉後,他的臉已經被燙的有些發紅,而精神似乎也好了許多。雙眼清湛有神,將毛巾扔回盆裡,看了一眼身邊兩人,略一沉忖後說道:“今日要進宮。子越,你去一處看看這幾天有什麼院務壓著沒有。”

鄧子越應了一聲,便自去了。範閒又看了高達一眼,說道:“你在外面等我一陣,呆會兒找你有事。”

京都風聲定後,知道宮裡不打算從肉體上消滅自己,範閒不再忌諱什麼,便召了四名虎衛從蒼山上下來。高達今日不輪值。被範閒喊人叫了起來,本就有些疑惑,聽他這麼說,心中稍安,依言留在了書房外面。

進入安靜的書房中,範閒眼中的神情才稍微變得黯淡了些,逕直坐在了椅上,很細緻地查看了一下自己身體的狀況。發現上次體內真氣爆炸後的狀況並沒有得到太多改善。經絡依舊千瘡百孔,而散於腑臟之間地真氣。暫時老實著,沒有傷害到內臟的機能。在這種狀況下,他根本不敢強行調動真氣回絡,但是如果等著經絡自動復原,誰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去?

從蒼山回府後,範閒一直表現的十分沉默,對於外界的議論與爭鬥沒有一絲參與,在陳萍萍範建費介這些老一輩人看來,年輕人或許是被接連而來的震驚給嚇住了,而且那種層次的政治鬥爭,也確實不是如今的範閒所能夠掌控的,所以默許了他地沉悶。

但只有範閒自己清楚,自己之所以會在這段日子裡顯得心志鬆散,任由父輩們安排,最大的原因,還是在於自己的身體狀況。五竹叔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夠真正信任,於是乎範閒也只信任自己,在他看來,誰的恩寵,誰的照顧戀舊,都不如自己地力量更能令人放心,就算身邊有虎衛有監察院有啟年小組,可是如果真的事有不諧,最後能依靠的,還是隻有自己的武力。

問題在於,自己現在真氣全散,根本沒有保護自己地能力——雖然外間的人都以為他的傷在逐漸好了,他卻清楚遠不是這麼回事——所以他必須沉默,必須像個烏龜一樣縮排殼裡,雖然姿態難看,卻勝在安全。

書房外傳來敲門聲,範閒嗯了一聲,推門而入的是藤大家媳婦兒,手裡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兩碗湯藥和幾小缽藥丸,透著濃濃的藥草氣息。

範閒的藥,如今都是藤大家媳婦兒天天盯著經手,在這種很重要的環節上,他能完全信任的人不多。

藤大家媳婦將托盤放到桌上,又趕緊去旁邊倒了幾杯溫茶,像排兵一樣排在了桌子上,生怕範閒吞藥時來不及倒水。

範閒搖搖頭,一手拿著藥碗,一手抓了把藥丸,就像吃糖丸喝糖水一般,面不改色地往嘴裡送去。

只是藥的份量太多,他這般豪邁,風捲雲殘的吃法,也花了好一陣子,才清空了托盤上所有的藥。

“苦了少爺了。”藤大家媳婦兒面帶憐惜之色,咂巴咂巴嘴,似乎吃藥的是自己。

除了憐惜之外,這位婦人也極佩服少爺,天天這麼多藥灌著,這哪裡是人過的日子?少爺居然還能面不改色,甘之若飴。那位監察院的費大人也是的,不就是個刀傷,用得著這麼緊張,開這麼多藥?

範閒笑了笑,說道:“省了一頓早飯錢。”

主僕二人說笑兩句,藤大家媳婦兒就離了書房。範閒卻坐在書桌後開始發呆,天天一斤兩斤藥地吃著,老師地醫術自然不必多提,對於固經培絡確實有極大好處。不過終究不是個徹底解決的辦法。

想到此節,他不由想到海棠地來信,苦荷真捨得將天一道的功法傳給自己?

他自嘲地笑了起來,看來對方是準備將自己像一頭猛虎一般培養——這種手段,南慶人也做過,比如長公主,比如自己,都希望北方那位上杉虎能夠繼續維持他的勇猛。讓對方地朝廷始終處在一種緊張而不安的狀態之中。

天一道功法外傳,如此緊要之事,苦荷一定不敢大意,而天一道門下也只有海棠與自己關係良好,範閒斷定日後南下傳功的,定是海棠,一念及此,範閒不知怎的。竟開始期盼那一天。

忽然間他眼光一低,看著面前那幾杯茶,覺得這幾杯青黃湛湛的茶水像極了一個個的獨眼怪人,一愣之後,卻因為自己這古怪的聯想力而笑出聲來。緊接著咽喉處一澀,胃心處一脹,嘔吐之意大作!

知道是吃了太多的藥,而且吃地太快。他趕緊端起一杯茶灌了下來,猶有餘悸地揉了揉胸口,滿臉苦笑,再不似在藤大家媳婦兒面前擺酷抖狠的模樣。

不知為何,被這麼一折騰,他的心情卻古怪的好了起來,將什麼身世,仇恨。威脅,皇宮,江南,全數拋到了腦後。也對,人生就是無數把藥丸子,你總得慢慢地吞,也許會苦,也許會噎著。但你還得吃啊。開心一點兒總是好的。

高達單手擎刀於後,雙腳不丁不八而立。氣勢逼人,卻沒有人看見他身後握住長刀柄的手正在微微顫抖。他看著身前不遠處眉開眼笑的範閒,心裡一個咯噔,暗想提司大人怎麼今天這般高興?全不似前些日子裡的黴態。

範閒出書房之後,高達才知道提司大人今天讓自己起早床,是要和自己切磋一把。

高達明知道自己不是範閒地對手,而且對方最近才受了重傷,當然不肯答應,卻是被範閒逼的不行,最後兩人決定不用真氣較量一番。這正是範閒所願,他一點兒真氣都沒有了,自然是不能真打嘀。

虎衛長刀,對上了被宮中侍衛們從懸空廟前的金線菊叢裡揀回來的黑色匕首。兩位“高手”在範府的花園裡真兵對戰,叮叮噹噹好不熱鬧,惹來許多下人圍觀和看熱鬧,更有些膽大地,扯著嗓子為少爺加油助威。

不能用真氣,憑仗的全是身體的控制與反應速度,不一時高達竟然落了下風!任何招術在範閒的反應與速度面前,似乎都不怎麼起作用,兵器上沒有附著真氣,高達竟是赫然發現,範閒地力氣比自己也大一些,對於這個問題,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知道自己練武是如何刻苦,怎麼可能提司大人還在自己之上?

尤其是如今面對著範閒,不僅僅是面對著一位上屬,一想到範閒那個被傳的沸沸揚揚的身世,高達的出手總是會有些下意識裡的畏懼。結果此消彼漲,交鋒數次後,他握著長刀的手都抖了起來。

範閒手指一拔,細長的黑匕首在他的手上巧妙地轉著圈,畫著黑光圓圈,看上去十分詭異,其實這只是前世時,他住院前在課堂上練就地轉筆功夫罷了,但落在高達的眼裡,這招實在是厲害。

他看著高達,皺著眉搖了搖頭,說道:“你也看出來我傷好了,不要留手。”

說完這句話,他腳尖在微滑的寒冬泥地上一點,整個人向前傾斜著快速衝了過去,高達眼中凜色一現,終於兩隻手握上了長刀柄,雙腿微蹲,暴喝一聲:“破!”

長刀當中正正砍了下去,劃破範府後宅清晨的空氣。

刀落的快,範閒出手更快,竟是在高達長刀還舉在頭頂的時候,已經衝到了對方身前,雙腿一彈,手腕一含,像鳥兒叼食一般,握著匕首便狠狠地紮了下去!

噹的一聲脆響,兩個人分開兩步,顫了兩下便站穩了身體。範閒佔了勢,讓高達的長刀無法完全發力,而高達卻是佔了長刀本身重量地優勢。兩個人打了個平手。

範閒一笑,揮揮手說道:“今天就這樣吧,打明兒起,咱們天天打一架……我看,這對療傷還是極有好處地。”

說完這句話,他咳了兩聲,用袖子掩住了嘴唇,看著袖子上的絲絲血跡。並不怎麼驚慌,最後那一擊雖然沒有用什麼真氣,但是勁血回沖,沒有真氣護住心脈,還是受了一些傷。

高達沒有注意到這點,只是皺著眉說道:“大人,您受傷後最好不要呼叫真氣。不過以戰代練不用真氣,似乎也沒有什麼太大用處。畢竟對敵之時,差別太大……就算將身體練到極致,也不可能對境界帶來太多好處。”

他身為虎衛統領,又看著範閒跑步,誤以為範閒是打算走一條新地修行路子。以外功入內家,理所當然稟持下屬本份,對這種“歪門邪道”很謹慎地表示了反對意見。

範閒笑道:“只是疏經活絡而已,我當然知道何者為基。你不用擔心。”

他有句話沒有說——在這個世界上,確實有人是不會真氣,卻依然可以達到最頂尖地境界——比如五竹叔。

前夜府外小巷中的命案,高達已向他稟報過,他自以為是五竹叔又殺了位信陽方面的刺客,並不怎麼在意,只是想著總有一日自己得尋個僻靜的宅子,再讓五竹叔切幾盤涼拌蘿蔔絲兒。自己再喝幾盅小酒,回味一下當初在澹州的幸福時光。

此時紅日已出,晨寒稍去,前宅的丫環已經過來喊了。範閒入屋去換了件衣裳,就往前宅行去,一路看著初升旭日,滿園清淡冬景,心頭倒是疏朗自在。渾然不知最親近的五竹叔已然飄然遠去養傷。而自己曾經面臨過怎樣的危險,好在。這一切都過去了。

範府地早飯氣氛有些怪異。

前宅的人畢竟不是天天服侍在範閒身邊,所以那些模樣俊俏的小丫環們總是喜歡貪婪地偷窺著少爺的“美色”,反正少爺也被人看習慣了,不在乎這個。但今日卻沒有多少丫環敢看剛剛進門的範閒,只是沉默著站在桌後服侍,偶爾有膽大地看了一眼,露出的眼神卻是敬懼。

皇權如天,這個思想早已經深植於天下所有庶民士子的心中。而如今都在傳範閒是皇帝與葉家女主人的私生子,於是乎所有人看範閒地目光都不一樣了,天家血脈啊……再也不僅僅是當初那位可親可愛可敬的少爺而已,也不再僅僅是位文武雙全的權臣,而是天子之子。

只是在這個傳聞之中,範府老爺,戶部尚書範建的角色不免有些尷尬,所以範府的下人丫環們就算再好奇,也不可能在飯桌之旁表露出來,除非她們不想要命,只好在深夜地房間裡,溫暖的被窩裡竊竊私語一陣。

範閒也能察覺到這份異樣,臉上清美的笑容卻沒有散過,逕直走到桌旁,規規矩矩,恭敬無比地向端坐於上的父親大人行晨禮請安。

範建半閉著眼睛養神,很自然地點了點頭。坐在範建身邊地柳氏面色卻有些怪異,強行掩了過去,露出的笑容卻還是有些不自然。

柳氏家中背景深厚,當然知道傳言的真偽,這些天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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