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膩的汗水,在她額上暈開。言愨鵡琻
他抵上去,劇烈地顫。
手,捧著她的臉,她的身。
她在慢慢褪去的劇痛中輾轉,睜開眼睛,看到了距離那麼近的地方,他清晰的輪廓。
“斯然……”她沙啞地叫了一聲睃。
霍斯然渾身劇烈顫了一下,掩下深眸中血染般的猩紅,慢慢抬眸正對上她,低啞的嗓音從胸肺裡發出:“嗯。”
“對不起,”林亦彤沒了血色的唇瓣輕輕吐出這幾個字,回想起剛剛出事時候像天塌了一般的害怕,愧疚感和恐懼感一起湧上來,化作滾燙的液體湧出眼眶,嗓音變了調,“斯然,對不起……”
是我太莽撞,太不小心鵒。
才在你不在的這麼短的時間裡,允許自己和孩子出這樣的事。
霍斯然抬手抹去那粘稠的淚水,溫度順著手指一直燙到他心裡去。
“沒事,沒事了……”他連聲說著,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
在海上時,聽到只消息他便衝出去扯了救生艇就返航,那種艦艇衝破浪花在海上劇烈跌宕的感覺,他還記得。就好像他無論怎麼劇烈地想衝破這片海水的阻擋,都無法直接乘風破浪地飛回她面前,而再晚一點,他此生最在乎的人就要不見。
那一瞬間的害怕,如天空沉沉地塌陷下來,光明褪去,黑暗覆蓋。
她在他懷裡哭得肝腸寸斷。
“沒事了……”霍斯然紅著眼親吻她的臉頰,低啞的嗓音已經放得很平緩,低沉地,卻是認真地一字一句說道,“亦彤。我保證。以後我再不離開。”
…………………………
這世上沒幾個男人,能真的做到一諾千金。
有些人能,所以從不輕易許諾。
因為許了就真的不會再改。
霍斯然這一句,不是哄勸。
因為他當時急匆匆地往船艙外面奔的樣子,已經徹底激怒了安書記,且不說霍斯然帶私人移動裝置到海上已經是違反紀律,如今公派的任務都能因為那一個人撂了蹶子,一走了之,這種人,能留嗎?
“霍斯然我警告你,這一次對f國的國際警告我發定了,而至於你,等這件處理完之後給我立刻起身去西北邊防!!你聽見了嗎?你敢走出這個門,就給我離開中央軍區,從此沒我的命令,再不許踏回京都半步!!”
這是威脅,更是流放。
命令一出,整個船艙的人都震驚了,晴天霹靂之下,一群人幾乎同時開口叫道:“安書記……”
“你們誰敢求情,都給我跟他一起去!!”安書記暴怒,吼了一聲將眾人震在了原地。
邱船長心下發顫,卻壯著膽子切齒開口:“書記,是他夫人出了事……”
“夫人出事又怎樣?我自己年輕時就喪妻一直好好地活到現在,你們退任的喬副首長,不也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老婆難產一屍兩命?!別人行,怎麼偏生就你霍斯然不行!!”
霍斯然必須承認。安書記說的話,有道理。
他卻只是淡淡勾一下嘴角,手搭在冰冷的鋼鐵把手上,淺笑著回頭:“我的確是不行。或許是因為別的人喪妻之後還能好好地活,可我霍斯然,不行。”
說他矯情也好,可真的不是每個人的人生裡都會出現那麼一個人,她若離開,他會覺得活著的意義被一下子抽走,隨她而去,比活著要幸福。
因為確定這世上,再不可能會有第二個人,如你一般。
“要我去西北,可以。此生不再回京都,一樣可以。”他淡淡說道,一字一句都很堅定,“這件事故我不會再插手,隨你怎麼猜測和決定;而在這起事故毫無紛爭地解決之前,如果有其他的變數,還可以再來找我。
“但,”他眸色冷冽生寒,口吻清幽而決斷,“這會是最後一件。”
實際上從退居二線的那一刻開始,霍斯然就想到過會有這麼一天。
養虎遺患。不說安書記本身就覺得他無法馴服,驕傲如許傅然,又何以容得下放這麼一個人在身邊?
去西北也好,哪裡都好,如果是跟著一個人一起流放,他心甘情願。從此以後無論在哪兒,他必然都再不離開她半步。
誰又知道,這不是他一心期盼的最好歸屬?
“不行,首長你不能這樣……”邱船長的臉色徹底變了,他彷彿已經看到霍斯然走後,整個中央軍區面目全非的樣貌,“首長……”
他要追上去,霍斯然卻已收回了決絕的眼神,用力按了一下把手,衝出了門去。
“首長!!”
聽了那幾句話的許傅然,也生生被震撼在原地。
他一直都知道,堅毅如霍斯然,哪可能是別人的兩句馴服就能輕易改變的?以前他敬重他,崇拜他,不就是因為他足夠不畏權勢,恪守原則?他已經決定的事,任何人,都再無法扭轉!!
***************
病房外,兩排戰士,一波是尋常的警衛兵,一波穿著海軍制服,表情相當嚴峻。
得知林亦彤沒事後,莊靜妍緊急回家拿了換洗衣服和生活必需品來,放在了她的病房裡。
“哎……哎這個兵……”她不知該怎麼稱呼人家,索性拽了拽人家的衣服,那臉色黝黑的海軍戰士轉身,“啪”得一聲行了個軍禮:“大嬸好!!”
莊靜妍揪著心,看了一眼病房:“我問你,你們首長是從海上回來吧?”
“是!”
“那什麼時候回去?你看這都八點多了,快九點了,不回去領導不批評嗎?”
海軍戰士嘴唇動了動,囁嚅著,不敢說。
“怎麼了?哎,說話呀。”
病房的門倏然一開,霍斯然面容冷峻地走了出來。
“我給彤彤熬的粥她喝了吧?情況怎麼樣?睡了?”莊靜妍空口氣湊上前,透過門縫看了看。
“嗯。”如果不是見她已經睡著,他也不敢出來。
“你有沒有事?”他蹙眉,聽說這起事故的原因是幾個醉漢衝撞,上下掃了一眼莊靜妍。
“我沒事,當時我不在,”莊靜妍說著說著心裡就湧起愧疚,眼眶溼了,“對不住,斯然,我說了幫你好好看著她跟孩子的,我……”霍斯然慢慢地長吸一口氣,手搭在她肩膀上,握緊,無聲地安慰著她。
眼神冷冷一瞥,無意中發現,長椅上還有一個身影。
夏日的夜晚很熱,醫院長廊裡卻開著空調,不穿外套還有點冷,她就那麼呆呆愣愣地坐在那裡,皮膚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卻動也不動。
“她怎麼在這兒?”他口吻一下子宛若掉進冰窟,凍得人渾身生寒。
下意識地,腦子裡就想起林亦彤同事口中描繪的場景“就是那個女人,神經病一樣拉著林醫生罵,說得好難聽,還盡說些恨她怨她她配不上你不爭氣之類的”,手上的力道狠狠握緊。
“哦,我都忘了,”莊靜妍抹乾了眼淚,感激地看一眼安然道,“就是那個女軍官,她今天幫了我們大忙了,當時在走廊裡,心胸外男醫生都不在,她那麼瘦的個子,卻就是她把彤彤硬抱到三樓的……”
霍斯然冰冷的眉宇,一點點的從驚詫不相信,到慢慢地,冰消雪融。
她?
察覺有人盯著自己,目光犀利,安然輕輕一顫,從剛剛鑽心的痛楚中,掙脫了出來。
一下子,撞上了霍斯然的眼神兒。
那一瞬,她整個心臟都顫動了一下,心絃緊繃發疼。
隨即驚醒。
拿起了外套,她幾乎是逃一般地往外跑,臉色蒼白到極點。
“安然。”
——一道冰冷的嗓音,喚住了她。
她僵住在原地,瘦削的肩胛骨發起抖來,一陣陣止不住。
“對不起,隊長……”她垂下臉,掩住泛紅的眼眶,道歉聲從後槽牙裡面一個字一個字咬出來,“我……忘了你的警告……又衝撞了她一次,這一次不用你說……我滾……”
霍斯然挺拔的身影走到她面前,盯著她的頭頂,看了半晌。
俊臉別過去。
幾秒後轉回,是壓得極低的一聲:“……謝謝你。”
**************
霍斯然從不道謝。
從醫院出來,安然一路走得渾渾噩噩。記憶裡霍斯然對她說過最讓她覺得不冰冷的一句話,就是她當時拼了命超越三連連長的極速400米障礙成績時,他眼神平和,說了一句,“還不錯。”
今天,是她八年來聽的最溫柔,最貼心的一句,謝謝你。
他說過的句子裡,哪怕再短,都多了一個“你”字,專指她安然。
坐在椅子上,她幾乎要掉下淚來。
“喝點什麼?”霍斯然敲了敲桌子,提醒她。
她抬頭,胡亂慌張地抹去眼淚,顫聲道:“紅茶……就好。”
——九點過後,霍斯然是得知她還沒有吃飯,才帶她過來,在這裡吃一點,順便打包一份給莊靜妍。
這種事原本叫警衛兵去做就好,可既然說出了那一句“謝謝你”,他就要,對得起這三個字。
“我帶你來這裡是因為什麼,你應該知道,安然,我不希望你誤會我的意思,我只是真的,很謝謝你。”見她一直咬著吸管不知道喝,霍斯然沉聲說道。
安然趕忙鬆開吸管,苦笑了一下,握緊杯子。
“我知道。因為我救的是‘她’。所以你,特別特別,特別地感謝。”
霍斯然垂眸,不語。
是。
今天的事,快要嚇死了他。
他沒有想到出手相救的會是安然,心裡有想過會不會是自己曾經誤會了她,可是不重要……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林亦彤沒事,這個安然就值得他尊敬以待。
“現在就算是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為什麼那麼喜歡她了,”安然捧著杯子,笑得苦澀又不甘,“雖然接觸過幾次可是我看得出來,她的堅強,在骨子裡。”
不像她,不能自控,不能自律,甚至不能自強。她才是最軟弱最傷不起的那個。
霍斯然坐了下來。等店主做好餐食打包。
“你現在就已經看得出來,我比較後知後覺,是跟她認識很久之後才覺得她的倔強,原則性之強,連我都比不過。”一天的驚心動魄之後,他終於,肯露出一抹淺到彷彿看不出來的笑。
盯著那一抹笑,安然看得失了神。
“她是很堅持,任何事,想做到可以不遺餘力,不擇手段……”他想起當年,她為了克服暈血症,往口袋裡藏的圖釘,眼神溫柔得一塌糊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所以你知道她現在決定兩個都生,我有多無力……可一樣的,她如果決定要愛一個人,追隨一個人,就會哪怕受再多委屈都理所當然,死心塌地……”
就是這樣的林亦彤,委屈的,隱忍的,寬容的……
她的每一個場景,眼神,都讓他欲罷不能。
“當年,她也曾經堅守著自己的道德底線,死都不肯讓我越過……”回想起她最初時候的無情,他忍不住勾起嘴角,淺笑,“大約也就是那個時候起,真正愛她,覺得那個能讓她恪守著底線追守候著的人,讓我嫉妒得發瘋……想著有沒有可能有一天,她的一點點堅持,是為我……”
他那時,就是這樣一點點沉淪進去,溺死在裡面。
說的過了頭,才慢慢發現自己的處境,霍斯然收了情緒,發現對面的安然臉色蒼白地盯著他,眼裡痛得快要滴出水來。
“擦一下手。”他穩了穩聲調,將紙巾推過去,看她的手已經被杯壁上的水珠浸得溼透了。
不該跟她說這些。
“哦……”安然苦笑著接過紙巾,胸腔裡已經痛到麻木。
是呢。如此這般轟轟烈烈的愛,她不是應該自慚形穢到主動退縮,縮排龜殼裡躲起來,永不見天日麼?
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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