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女人也很激動,坐起來,拉住她的手就開始問東問西。
"割完了疼不疼?多就能好?不會連累另一個吧?"
"我聽人家說割完腎之後別的沒什麼影響,房事倒是會有點,但是我在意的便是這個,"女人紅了眼眶,握著她的手一直抖,"只是聽說會影響懷孕,我不到30,以前覺得晚孕沒什麼,可現在……我還沒有孩子呢……"
林亦彤小臉淡然如水,淺笑輕柔:"……不會影響太深,體質好還是可以的。"
男人給她遞過一杯水:"你跟我說說以後都要注意啥,什麼活不能幹,我以後一定注意,什麼都不讓她做……槊"
她纖睫輕垂,點頭,淡定到仿似無可撼動一般,但隱約可見接過杯子的手都在發抖輕顫。
一個肅殺挺拔的身影卻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氣場強大的壓迫力將男人和女人都震在原地連話的下半句都再問不出來,霍斯然走過去,二話不說取出她冰涼小手裡的水杯放回桌上,俯身將她牢牢地攬緊入懷,泛著猩紅血絲的深眸抬起凝視著那對夫妻:"不好意思。她暫時不會回答你們那麼多。"
男人震驚又尷尬,看他肅殺的眼神和護犢般的動作就知道他們的關係,連忙起身解釋:"不,不是我們主動要問,是她自己過來……器"
他此刻才意識到他們問題唐突,很抱歉。
霍斯然冷笑,眸子裡的猩紅更加濃重,嗓音低啞中透著無盡的愧疚:"我知道。是我沒看好她。對不住。"
男人連連擺手,表示絕對能夠理解。
俯首,薄唇埋入她柔軟濃密的髮絲裡,嘶啞沉悶的嗓音像是乞求:"我們回去,嗯?"
不要再這樣。至少不要在他面前這樣。
林亦彤小臉蒼白,扯出最後一抹笑容,問他們:"聽說你們是大後天上午的手術?"
"是後天,醫生剛來確定的……"
"這是我的名片,術前有問題可以打給我……"她輕輕推過去一張紙片。
男人很驚喜:"你也是醫生?"
"也是病人,"她啞聲回答,"不過請收好別讓這裡的醫生看見,否則他們會以為你質疑這家諶州最大醫院的醫術,會對你們不好。"
"好好好,一定一定……"
她說完便輕輕扒開自己身上那道鐵打般的健碩臂膀,起身,柔柔笑了一下離開,沒有留戀,霍斯然的掌心重重撐了一下椅背,起身跟上。
一路她都不肯說話,一句都不肯說,彷彿身後跟隨著她的男人不存在一樣。
回去,跟徐敬遠一商量,徐敬遠打聽到的結果是樓下的病人腎移植手術差不多是同一時間,只相隔兩個多小時,大膽地猜測了一下是一次非法的器官交易,對兩個病患者分別說不同的推辭,樓下的病人自然情願花高價從黑市上借腎換命,而樓上的自然手術也需要一大筆花費。來來回回將近百萬的收益,僅此一筆。
"諶州不比京都,是小地方,除了這家大醫院之外其他的醫院都沒太好的口碑,要麼就是私人的,"徐敬遠邊猜測邊苦笑,"所以這種小城市真是要比京都好下手多了。"
"我等會就去聯絡下當地警方那邊,你呢?"
"沒有安排,"她輕聲道,小手把玩著一支筆,"休息。8"
徐敬遠道:"你幾個師兄晚上要去這邊夜市逛逛,唱個歌什麼的,工業城市這種娛樂裝置是一流的好啊……去嗎?"
好不容易來一趟這裡,不逛可惜了。
她想了想,展顏一笑:"好啊。"她心情不太好,自己悶著會更加不好,她也想去散散心。
"……"徐敬遠想了想把接下來的話又咽下去,看了一眼霍斯然,沒敢在她面前邀請他也一起去。
可這件事畢竟太大,又是在別人的地界上,林亦彤隱隱有擔心,忍不住慢慢伸手過去捏捏徐敬遠的手掌,認真地輕聲囑咐:"小心點。"
徐敬遠也對她笑笑,伸手彈了彈她的腦門,寵溺地回應:"嗯。"
接著就感受到一股冰冷肅殺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如針如芒。
嘖嘖……徐敬遠滿手冷汗地起身,藉故去洗手間趕緊離開,暗自嘀咕,他們之間可是純潔的師徒情分兼友誼啊,怎麼就有人醋勁那麼大呢……
疲憊如洶湧的海浪般襲來,她輕輕趴在了桌上,以做小憩。
桌上畢竟不如人肉靠著舒服,霍斯然略微強硬地攬過她的腰,撥過她的雙臂讓她靠在自己懷裡,她冷冷的一眼抬起,盯住他,寒光如刀,他卻不懼,只問她:"是心裡痛還是身體上痛?需要我為你做什麼?"
她的感覺,他應該能全懂。
她冷笑,嗅著他身上一如既往的霸道強勢的男性氣息,開口:"你走。走得越遠越好。"
他在身邊,她就是會難受。
霍斯然伸臂將她攬得更緊,目視前方,蒼白的嘴角浮起一抹笑:"除了這個不行,你再想一個。"
她語塞,無話可說更沒必要跟無賴拉拉扯扯,冷眸轉瞬盯上他胸口隱隱透出的白色紗布,冷笑一下,索性當真靠過去,纖手輕輕攬住他精壯的腰,整個人的重心都倚靠上他的胸膛,嗓音低的讓人聽不到:"那這是你自找的……"
"……"霍斯然瞬間被那股撕裂般的劇痛壓得沒透過氣,俊臉泛白,深眸垂下看她一眼,臂膀卻下意識地攬住她嬌小削瘦的肩,任由她放肆。她的親近,帶給他的感覺跟現在是一模一樣的。痛,卻滿足著。
他低啞地笑,胸口微微震動,埋首下去深嗅她的髮香,抱她更緊。
"我就喜歡這麼自找……"
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
是夜。整個諶州夜景亮如白晝。
接到徐敬遠的電話霍斯然想了想終究沒去,她需要自己的空間,需要他不在的一段時間去放鬆與發洩,更何況去的都是她熟悉親近的人,他不該管。只在他們的包廂旁邊坐了半宿,這點徐敬遠是知道的,隔壁震耳欲聾的動靜,隔著一扇牆都能隱隱聽到。
一會,徐敬遠給他發簡訊,"她喝得有點多,發誓沒人灌她,她自己喝的。"霍斯然不好出面,只冷冷回覆,"攔著。"
她是割過腎而不是換腎,酒會影響抗排藥的藥物濃度所以換腎的病人從某種程度上說必須戒。她的確沒有那個必要,可酒本身對人體各個器官都有損傷,她該知道的,怎麼還會如此不顧忌?
攔?
若能攔得住就好了。
肖衍是熱場王,前半段high得最厲害,後半段就沒了勁;那個纖小的身影前半場卻只坐在角落裡喝酒,後半場酒勁上來才搶了肖衍的話筒,踩在沙發上發瘋似的胡吼亂吼,情緒發洩得酣暢淋漓。因為知道師傅和師兄們在絕對不會出事,她才敢這樣,否則,以往幾乎每天都要回秦芳容的家,她得禮貌端莊懂事大方,連排解情緒的方式都那麼憋悶,喊都不敢喊,叫也不敢叫,更別提醉倒在別人家裡,那成什麼樣子?
徐敬遠倒是想攔著,可也是覺得她這幾年忍得太辛苦,把心事都憋在心裡一個人消化,人能有多大的承受力?
她還年輕,不是他們這種老到必須為生活命運咬牙堅忍的年紀;
她是女人,不必裝得跟個爺們兒似的無堅不摧;
咬咬牙,他把手機放口袋裡,裝沒看到。
反正是絕對不會讓她出事的。
一行人一直high到夜裡十一點多,太久沒收到徐敬遠的回覆,震他兩下也沒回應,霍斯然再也坐不住,推門出去,直接到她們所在的包廂,想敲門卻覺得也聽不見,索性直接推開——裡面冰冷中透著鼎沸的熱浪,一群平日裡裝得嚴謹肅穆的女人個個踩在沙發上亂舞,肖衍早就喝倒了躺在幾個墩子上胡言亂語,而他心裡最記掛的那個小女人,正雙頰酡紅眸色迷離,唱到最high的一句嗓音都變了調,一個恍惚在濃重的醉意中看到他的身影,心頭狠狠一刺,胃裡洶湧起來,她臉色微變地捂住嘴,話筒掉在地上,她下了沙發就往衛生間衝。
霍斯然心頭猛然一震,大力地掀開了門,大步流星地朝著她的方向衝去。
一屋子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住,僵在原地,徒剩音樂還在囂張放肆地高聲響著。
胃裡難受得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了在揉捏,她扒著馬桶沿將剛剛吃過的一切東西都吐了出來,直到吐得嘔出酸水,難受痛苦的感覺湧上頭頂,連雙眼都是刺痛潮溼的,扶著馬桶蓋瑟瑟而劇烈地抖。
"誰準你們把她灌成這樣!!!"霍斯然雙眸險些繃裂,切齒地低吼了一句,怒火沖天!!
許久以來他都沒這樣暴怒過,這一次,心卻被刺痛到了極致。
ktv裡嚇得沒一個人敢說話,徐敬遠張嘴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他發誓,他也不想這樣的。
"謝謝你……我吐完舒服多了……"她明顯醉得連霍斯然都不認識了,手抓住他的襯衫,往後看,"話筒拿過來……下一首是我點的……"
霍斯然被她揪得心下撕痛,按了她的手腳和小腦袋在懷裡,臉色冷然地狠狠一沉,索性將她打橫抱起來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他不該讓她獨自一個人變成這樣,從此以後哪怕她要推開他,他也不能離開,他會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徐敬遠是有些心虛的,但卻下意識地覺得他不會傷害她,拿出什麼東西遞過去:"這是招待所的房卡,你先當證明用,有事隨時打我電話。"
霍斯然冷眸盯著他,許久,還是騰出一隻手來接過了房卡。
抱起已經爛醉如泥的她,朝外走去。
………………………………
路上回去的時候,副駕駛座上的小女人才茫然醒來。
趕走了警衛,霍斯然獨自開車把她送回招待所。
她動了動,看到車子都從左邊"唰"得飛速閃過,嚇出了一身冷汗,坐起來啞聲說:"你開車開右邊,不怕被撞死麼……"
她的記憶,回到了那時去倫敦進修的那段時光,那時連秦芳容他們都不在身邊,她孤身一人在夾縫中求生,記憶很刻骨銘心,每每一個人的時候總會想起來。而水眸迷茫地看了一眼外面的景物,巨大的中文字霓虹燈招牌一個個閃過,她才猛然醒悟原來自己已經回來了,她回國了。
一抹淺笑隨即盪開,她很欣喜,拽著他的袖子道:"是你帶我回來的嗎?麻煩你送我回家,我家住c省c城城西的住宅區,燕灣小區18號,b棟三樓,你認得路嗎……"
霍斯然開著車,心被她的話刺得鮮血淋漓。
"都12點了,我媽回去肯定得罵我……"她看到了他腕上的表,時針正巧快指向12點。
可這個人真奇怪,跟他說半天的話他都僵著一張俊臉不理她,她盯著他看了幾秒,也彷彿驟然明白了什麼,一股濃重的悲傷湧上心頭,她怔怔地苦笑,對,瞧她都糊塗了,她們家的老房子早就不在,她媽媽林微蘭也早就……
她苦笑著倒在座位上,有晶瑩的液體在眼眶裡打轉,片刻後她又警惕起來,看著他。
"你是誰?……我為什麼會坐你的車?"
"我跟你說話呢你聽到沒有?你停一下,或者你幫我打電話給景笙,你讓他來接我……"
醉了後的她是任性的,在她心裡景笙就是這樣的人,無論多晚打電話給他他肯定會過來,並且一定不問緣由不加推脫。
"你理不理我?"她小臉冷下來,伸手去亂動他的方向盤,"不理我就不讓你開車……"
霍斯然單手緊緊握住方向盤,任她怎麼掰都無法撼動,在一個紅燈的路口慢慢停下,拿過一瓶水遞給她,將她按在副駕駛座上重新系好安全帶。泛著幾縷猩紅的深眸看她一眼,在她眉心深深印上一吻,用嘶啞道極致的嗓音哄她:"別動……乖一點,我們馬上就到了。"
天知道,他孤獨這整整四年裡的痛苦,都抵不上現在一分一秒的折磨。
哪怕重逢那麼久了,她最真實的模樣到底是如何,他沒有見過,現在見了,才知道不是每一種後果他都能承受得起。瞧瞧,這就是他造下的孽。他痛,痛得快要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醉到頭痛腦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