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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8章 督戰(1/2)

作者:孤獨麥客
進入九月中旬之後,聚集在滏口陘的敵軍是越來越多了。

九月十二,一部羌兵抵至城下,對營寨發起了攻擊。

這是雙方第一戰,同時也意味著匈奴終於露出了獠牙,他們不會坐視晉人攻取整個河北。

訊息傳過來時,邵勳已率銀槍左營抵達大陸澤西北的陸澤鎮,正在總督對安平的圍剿。

仗已經打了半個多月了,各路人馬步步為營,勢頭良好。

他們是真的“步步為營”,不催的話進軍速度就很慢。不是他們穩重,而是磨磨蹭蹭,不想拼光自己的實力。

尤其是步軍大隊,老是找各種藉口放慢腳步,指望著別人先拼,他再上去撿便宜。

一會說秋雨連綿,道路難行。

一會說匈奴騎兵多,我要做好防護。

一會又說軍中糧草不足三月所需,最好等後面送上來後再出發。

總之就是找各種理由,聽起來還都挺正當的。

三番五次嚴令之下,諸部總算願意派出大半騎兵,先於步軍出發,襲擾匈奴老弱婦孺。

梁伏疵不是孤身來河北的,事實上他有“兩萬騎”。

當然,所謂“兩萬騎”不是說他養了兩萬騎兵,這也太誇張了,草原上沒這規矩。

這其實是指他帶過來的部眾裡可以徵發兩萬以上的成年男子,這才是草原上算兵的規矩。

前漢時匈奴號稱三十萬控弦之士,其實說的就是有三十萬成年男子罷了,對應總人口大概在一百萬左右。

梁伏疵帶來安平的部眾有六萬餘人,以匈奴為主,佔到一半以上,其餘是各種雜胡,分佈在安平、清河、渤海三地且耕且牧。

戰爭爆發至今日,清河的匈奴人已盡皆撤回安平。

渤海匈奴人擊破了東路軍一部,令樂陵、平原兩地的晉軍畏懼,加之曹嶷抄掠樂陵,邵續已有撤兵之意,這一路算是廢了,頓兵於渤海境內。

但他們也不是沒有功勞,至少讓清河、渤海兩地的部分官員起兵歸正,剪除了匈奴的外部羽翼。

從北面南下的魯口鎮將蘇丘耍滑頭,不肯與匈奴硬拼,只挑匈奴人的牧地、村莊襲擊,搶掠牛羊、人丁,壓根不打硬仗。

甚至於,匈奴大隊來了,他就避戰,吃準了匈奴人遭四面圍攻,不可能與他硬拼到底。

實在不行的話,我撤回魯口城,不打了,你還能追來不成?

真正在和匈奴力戰的其實是報仇心切的乞活軍。

他們與石勒有仇,不希望看到他再回來,連帶著打梁伏疵也很盡力。

薄盛親率數千騎,與匈奴連番大戰,死傷慘重。

羊聃那一路也很賣力。

他跑得最快,已攻破南宮縣,不過前軍吃了一次敗仗,在野地裡被匈奴圍了三千餘人,全軍覆沒。

好在他這一路騎兵也很多,不下五千。調整戰術後,又穩定住了局面。

“超過十萬大軍,騎軍不下一萬四千,圍攻梁伏疵兩萬騎,打到現在就這個結果……”煙波浩渺的大陸澤畔,邵勳看著前來覲見的劉曷柱、劉賀度父子,說道:“我若不來,你們是不是就打算散了?”

“豈敢,豈敢。”劉曷柱叫屈道:“明公,張豺率軍敗於漳水,死傷數千,人心惶惶。若非我率精騎奔襲了漳水東岸的匈奴牧地,俘其老弱婦孺,匈奴不會退兵,張豺還要死更多人。”

邵勳冷哼一聲,沒再說什麼。

梁伏疵紙面上可以出動兩萬騎,其實是一股龐大的力量了。理論上來說,完全可以玩死這些河北土豪。

問題在於,他也有罈罈罐罐。

六萬餘雜胡分佈在各地,他們又不搞塢堡,還是半牧半耕,需要大量土地,住得很分散。如果不能禦敵於國門之外,老弱婦孺是沒有足夠的輾轉騰挪空間的,很容易被人襲擊、俘虜。

你把丁壯都召集去安平,那麼家裡人怎麼辦?

把所有人口都聚集到安平城下,那場面更混亂,也不可能。

所以,匈奴人利用騎兵優勢,搞了幾次戰術勝利,擊敗東路軍,震懾了北路軍,但南路、西路步步為營,不斷挺進,還派出騎兵俘虜匈奴老弱、牛羊,匈奴人自己也亂了。

這就是一場爛仗,雙方在爛泥地裡打滾,一會你贏一會我贏的爛仗,有那麼幾分菜雞互啄的意味。

打到現在,四路兵馬其實損失不小了,也開始耍滑頭,不想打了。

有人甚至與梁伏疵暗地裡勾連,搞靜坐戰爭。

這就是邵勳來到此地督戰的原因。

劉曷柱見邵勳去安撫被俘虜的匈奴人了,便悄悄走到劉氏身旁,低聲問道:“野那,陳公有沒有……有沒有……”

劉氏正在擠牛奶,聞言看了眼劉曷柱,懶得說話。

劉曷柱卻暗呼有戲。

以往提起這事都要被罵,這次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一副鄙夷、嫌棄的樣子,卻沒開口罵人,這是進步啊。

他眼珠轉了轉,說道:“野那,你覺得梁伏疵會不會敗?”

“邵賊若不來督戰,這仗就打不下去了。”劉氏擠完一桶奶,說道。

“但他來了啊,還帶了兵馬。”劉曷柱說道:“我俘虜了數千人丁、牛羊十萬,本來搶夠了,不想打了,可一看陳公過來了,便硬著頭皮繼續打。我們騎軍在前邊衝,襲擾匈奴牧地,步軍跟在後面佔地,一步步收緊絞索。梁伏疵若沒勇氣捨棄老弱婦孺,帶著精壯衝到外面,他就真的完了。”

劉氏聞言有些愣怔。

草原部落,一旦被人知道了牧地,被對方的騎兵衝過來,離滅亡就不遠了。

前漢時有個叫“搗巢”的戰術,就是率精騎奔襲老弱婦孺放牧的地方。

據邵賊說,這就叫“攻敵之必救”,讓你的騎兵沒法四處亂跑,只能正面交戰。

梁伏疵若跑,率大股騎兵迂迴,那麼匈奴騎兵的家人、牛羊、帳篷等等一切財產,可就變成晉軍的了。

所以梁伏疵沒法這麼搞。

他現在就是一邊收攏人丁、牛羊,一邊後退,然後利用四路大軍配合不一,或者某路人馬冒進的良機,吃掉一部分,削弱他們計程車氣,苦苦尋找獲勝的戰機。

他確實取得了一定的戰果。

但安平就那麼大,已經有很多放牧營地被抄掠了,損失了大量人口、牛羊、財富,他也很難。

所以說,這就是一場爛仗。

但爛著爛著,晉軍卻有可能憑藉體量的優勢,一步步收緊梁伏疵脖子上的絞索。

而且,邵勳來了……

這人現在已經不打軍事仗了,整天打政治仗。

這會他就去撫慰俘虜了,給他們發還財物,甚至給予少量賞賜,然後讓這些老弱婦孺把自己的子侄、父兄喊回來。

這是致命一擊。

劉氏不看好梁伏疵還能挺下去。到了最後,怕不是變成匈奴人打匈奴人……

“野那,梁伏疵完了。河北就剩石勒了,旦夕被滅。”劉曷柱說道:“陳公一旦收取河北,則大勢已成,可與平陽天子分庭抗禮。這是天下權勢最顯赫的幾個人之一,石勒不值一提啊。”

“嘭!”劉氏將一桶牛奶砸向劉曷柱。

劉曷柱慌忙躲避,但還是被牛奶澆了個滿頭滿臉。

“你!”他想破口大罵,想了想又忍住了。

劉氏則看向北方,那是趙郡、中山的方向。

夫君應該在那邊厲兵秣馬吧?

最開始的時候,她還期望大胡率軍殺回來,把她救走。

但到了現在,她已經不抱希望了。

眼中的光漸漸消失後,心靈的堤防就出現了裂縫。

身邊所有人都在勸她,拉她下水。

陳公與她朝夕相處,處理政務、整訓部伍、撫慰降人,一切井井有條。

他辦公時專注、自信、睿智的模樣,讓劉氏下意識有些煩躁。

她不知道這股煩躁從何而來,更不敢去深究這股煩躁產生的根源。

她在逃避,她在竭盡全力抵抗,但這抵抗的力度就像左支右絀的梁伏疵一樣,敗亡可期。

“野那。”劉曷柱見侄女在發呆,悄悄走了過來,低聲道:“去上黨的人回來了,你兄長坐地起價,我都沒敢對陳公說。”

劉氏將木桶拾起,繼續擠奶。

“伱道劉閏中說了什麼?”劉曷柱問道。

劉氏沒反應。

“他已經不滿足於上黨太守了。”劉曷柱譏諷道:“他太高看自己了。他說就你一個妹妹,於是要陳公娶你為妻,立你們的孩子為世子,繼承邵家的權勢,甚至整個天下。”

“蠢貨。”劉氏終於說了句話。

說話時,不知道為什麼,心臟不爭氣地跳快了幾拍。

邵——邵勳有希望問鼎天下嗎?

“我也覺得是。在上黨當土皇帝當久了,真以為別人非他不可呢。”劉曷柱說道:“不過,他提到劉曜已經到了上黨,統率氐羌漢匈之眾數萬,氣勢洶洶。若他能幫忙,局勢肯定不一樣。”

劉氏平復了心情,沒再說話。

“唉,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和陳公說。”劉曷柱嘆道。

不遠處響起了熱烈的喝彩聲,二人抬眼望去,卻見一襲紅袍快如閃電,馬背上之人拈弓搭箭,嗖嗖連射。

所過之處,六個草人被射倒五個。

飛馬射草人,六中五,已經神乎其技。

這等騎術、箭術,即便是馳馬射飛鳥,大概也能射中一半,難怪眾人歡呼。

“陳公若在草原上,大概也是一代雄主。”劉曷柱嘆道。

******

夜幕籠罩大地,篝火燃了起來。

身著明光鎧的親兵站得滿地都是,目光四處逡巡,戒備不懈。

六千銀槍軍在外圍屯駐,團團圍護著中心的營地。

湖水輕輕拍打著岸堤,發出嘩嘩的聲響。

營地正中心,十幾個匈奴少女剛剛獻舞完畢,又惹得眾人喝彩不斷。

附近大概聚集著上萬匈奴及各部雜胡,大半是俘虜,還有少量迫於形勢,主動來投的。

邵勳將他們召集起來,主要是為了統戰,瓦解梁伏疵部的軍心,儘快奪取安平,穩定局勢。

獻舞完畢後,匈奴人抬來了半爿(pán)牛,置於地上。

兩位德高望重的耆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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