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性或者理性,不是光靠嘴巴說的。
蘇傑列出了十分嚴謹的數值,這就是一條紅線,過線可以手術,不過線就不行。
精準,而優雅。
會議室裡頓時沒人吭聲了。
吳老師頓了頓,問道:“你的這些資料是從哪裡來的。”
蘇傑拿出手機,點亮螢幕,晃了晃:“SCI,今年最新的論文,京都那邊的三甲醫院提供的準確資料。”
硬。
實在太硬了!
SCI、京都、三甲,這三個名字彙總在一起,還有另外一種簡便的統稱:
權威。
在座的骨科醫生都很想挑蘇傑的毛病,可如此權威的資料擺在面前,他們也只能乾瞪眼。
蘇傑看出了吳老師還在猶豫,繼續說道:“術前給予相應的治療,觀察病人的凝血功能是否有好轉,如果好轉,確定手術,術中儘可能控制時間,術後繼續使用一段時間的凝血因子濃縮製劑。”
“從大資料看來,類似的病例有很多,預後情況都很好。”
“現在的情況是,只要治療後符合標準,手術是很有希望成功的,病人及其家屬也是渴望手術,我覺得我們沒有理由拒絕給他手術。”
“他還只是個孩子啊,吳老師……”
聽到最後這句話,吳老師抿了抿嘴,後槽牙咬的高高的。
孩子,這是個很天真浪漫的名詞,他代表著生命的延續,代表著明天和希望。
尤其是對於吳老師這種上了年齡的人,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慢慢長大,也即將看到自己孩子的幼崽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做人總是要將心比心,自家的孩子是塊寶,沒道理要讓孫覓凡小朋友,小小年齡就承擔袖口空空的痛苦。
吳老師低頭沉思了很久,可最後還是搖搖頭道:“這件事我做不了主,等主任回來再說吧。”
蘇傑困惑的看著他,心裡滿是不理解,明明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吳老師又不是蠻不講理的人,為什麼還是不肯同意?
孟醫生這時候小聲在蘇傑耳邊說道:“顯微創傷骨科剛剛成立,孫覓凡是科裡的第一批病人,吳老師估計也是害怕手術風險太大,萬一失敗了,影響不好。”
“不過你放心,我會和主任爭取的,只要凝血功能達標,手術一定能做!”
聽到這個理由,蘇傑眉頭微微皺了皺:“那如果主任不答應呢。”
孟醫生一愣,似乎沒有考慮過這個情況,說道:“不會的,吳老師只是有些顧慮而已,這事沒那麼複雜,主任肯定會答應的。”
蘇傑看了一眼孟醫生,心想,孟老師還真是感性,一點也不像一個在臨床呆了快十年的老油子……
做醫生,還是該理性一點啊。
能確定無誤的事情,可千萬別模稜兩可的糊弄過去。
蘇傑看著吳老師,淡淡道:“孫覓凡的再植視窗就在這幾天了,考慮到術前還得進行一段時間的治療,今明兩天這件事能敲定嗎,吳老師?”
吳老師搖頭:“這件事我沒法給你保證,我只能答應你,儘快。”
蘇傑點點頭,下定決心道:“那我現在,可以尋求一下場外援助嗎?”
“場外援助?”吳老師愣了愣,不明白蘇傑是什麼意思。
蘇傑當然也只是客套一下,根本就沒有等待吳老師許可的意思,直接就撥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的很快。
蘇傑對著話筒說道:“主任,我現在在骨科,剛剛和你說的事情我搞不定,你能幫我搞定嗎?”
電話那邊的,正是剛剛才發動過‘急診科秘技-大餅投餵術’的李建國主任。
此時此刻,蘇傑心裡其實還是有些慌的。
他並不確信李建國主任是否會支援自己,畢竟急診人喂大餅都喂習慣了,許諾過的事情,就像是薛定諤的貓。
另外,這裡是骨科的會議室,自己也沒辦法囉裡囉嗦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所有細節都說給對方聽。
蘇傑只能用最簡潔的語言去詢問,然後等待回答。
李建國突然接到蘇傑的電話,然後聽到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大腦轉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剛剛和你說的事情’到底是什麼事情。
還真是言簡意賅,和江武學的嘛……李建國苦笑了兩聲,心裡稍微衡量了一下。
臨床上常說,做事要對事不對人。
可事實上,很多關鍵時刻、緊要關頭,想慢慢把事情梳理清楚,把根源全弄明白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與其把時間、精力浪費在一遍一遍的梳理事件上,還不如看準一個已經弄清楚來龍去脈、踏實可靠的人,然後飛快的問一句:“現在怎麼辦!”
接著再說一句:“好,那就這麼辦!”
“把電話交給骨科的人。”李建國沉穩可靠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
“好的。”
蘇傑笑著點頭,走到吳老師面前,把手機交給了對方。
吳老師被蘇傑這波操作弄得雲山霧裡,接過手機,試探性的‘喂’一聲,聽到電話那邊傳來的聲音後,表情立刻凝重了起來。
“主任,您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
“我懂,我知道,我明白,但……”
“好好好……”
“嗯嗯嗯……”
“哈,哈哈哈哈,我哪敢!”
時不時點頭,又時不時皺眉,眼睛偶爾看向蘇傑身上,滿是無奈。
“好的,我知道了,我會和我們主任說的,您先掛。”
電話結束通話,吳老師把手機還給蘇傑,遞到蘇傑手裡時他忍不住用了點力氣往下壓了壓,同時佯怒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場外援助?”
蘇傑稍顯歉意的笑道:“我知道吳老師你難做,我這不是替你分憂嗎,幫忙找個人拍板決定。”
“那我豈不是還得謝謝你?”吳老師冷哼一聲道。
蘇傑不敢接話,拿著手機躲到一邊去了。
吳老師顯得有些無可奈何,沉思了片刻後說:“小孟,這個病人還是由你負責,按照蘇傑的說法,想給他試一段時間的治療,看看凝血功能能不能達標,至於手術不手術,等結果出來再說吧……”
目的達成,蘇傑私下用力的和孟醫生握了握手,然後就貓著腰離開了。
這房間裡可有不少人看不慣自己呢,呆久了他怕被眼神殺死。
蘇傑剛剛離開,會議室內立刻就有醫生問道:“吳老師,如果病人凝血功能真的達標,咱們真的給他再植?這風險也太大了!”
顯微創傷骨科剛剛開科,此時正是敏感時期,各大醫院、媒體都拿著放大鏡盯著這裡,在這個節骨眼上挑戰風險如此大的手術,可不是明智之舉。
吳老師嘆息道:“李建國主任主動把病人要走了,算是急診科MDT的病人,骨科只負責協助他們,這個病人,算是和我們沒太大關係了。”
“我們協助?”
那幾個一直瞧不上MDT的醫生頓時嗤之以鼻道:“急診科有人能做斷肢再植,而且還是血友病患者的斷肢再植?即便凝血功能達到合格水準,和普通比起來,這個病人的出血風險也還是非常高的。”
“這臺手術,除了我們東南骨科,誰能做?”
吳老師和孟醫生同時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心裡略有困惑,但還是莫名跳出了同一個名字。
蘇傑?
他該不會連斷肢再植都能主刀吧……
不會吧,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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