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梅楨的反問,錢中山只能以沉默應對。
黨務調查科不缺錢,但這幫執行任務的外勤卻十分的缺錢。
經費時有時沒,甚至陣亡外勤的撫卹金,也會被剋扣,截留。
因為這些爛事兒,錢中山這幫外勤紛紛選擇消極怠工,潛回南京,要徐恩增出個說法,這件事兒甚至驚動了大陳小陳。
但到最後也是不了了之,只以總部的後勤室長槍斃為最終處理結果。
這也讓錢中山這幫大外勤們,寒了心,對於總部交代下來的任務,大多都是陰奉陽違。
能糊弄,就糊弄。
糊弄不過去的話,就搞一些假情報,應付一番。
可以說,南京政府在東北的情報網路,基本就是聾子、瞎子。
但這並不代表這幫外勤不做事兒,他們自發地組織了一個內部組織,推舉出一個領頭大哥,反倒是比以前運轉更順暢了。
外勤根據自己的能力點,劃分任務。
錢中山因為一直在偽政府做事兒,就繼續潛伏。
梅楨會做生意,就經營聯絡站,幫組織籠絡錢財,安排人員落腳。
生死與共,各司其職。
“不說了,今年的錢送回去了吧?”
錢中山眉頭緊皺,猛抽了幾口煙,嘎巴了幾下嘴,轉換話題。
梅楨白了錢中山一眼,吃飯時候拍自己屁股那一下,她可是記著那,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道:“等著你關心,那些孤兒寡母都餓死了。”
“錢都送回去了,又託了關係,大的都送進警察總校上學,年歲不夠的,也安排了學堂上學!”
“你那面怎麼樣,小鬼子們有什麼反應?”。
錢中山將煙摁進桌上的菸灰缸熄滅,沒有吱聲,而是指了指門外。
梅楨心領神會,立刻走到門口,貼在門上靜靜聽著外面的動靜。
走廊靜悄悄的,除了風聲,剩下就是隔壁房間,一陣接著一陣的呼嚕聲。
但就算是這樣,梅楨也沒有掉以輕心,猛地拉開門,看向門外的走廊。
走廊中除了風,再無其他。
見此情景。梅楨她這才放下心,輕輕地將門關上。
“說吧!外面沒有人!”
“小鬼子上鉤了,情報主任花谷正來了。”
“還有咱們一直沒有殺成功的十字花,也來到了哈爾濱。”
“群英薈萃,蘿蔔開會啊!”
“答應的金條,也在會上同意了!”
梅楨聽到錢中山說出來的情報,都暗暗記在心裡,但轉念一想,立刻問道:“你沒有暴露吧?”。
錢中山想了想,無奈地說道:“說什麼胡話,我早已經暴露了。”
“現在就看鵪鶉精心的謀劃,會不會成不成功。”
“這條線上,不止有你我,要是失敗了,那損失就太大了!”。
梅楨非常清楚錢中山的話,今天過後,自己就會上督察處的監視名單。
她苦心經營的家咖啡館,也得儘快轉手出去。
“我今天去找了督察處的陳真,他根本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
“顧左右而言他,是個混官場的好把式。”
“看來他不可能成為突破口,需要在換一個人。”
“我現在就擔心一點,海星到底進沒進懷疑名單,要是沒進,那可就壞了!”
錢中山又點燃了一顆煙,滿是憂愁地說道。
這次任務的最終獎勵,是武藤信義,整個滿洲國的太上皇,以及整個北滿情報組織。
上賭桌,那就得掏賭本。
獎勵都如此誘人,上賭桌的門檻,更是高得嚇人。
多個已經打入關東軍總部的高階探子,統統啟用,露出小馬腳。
鵪鶉更是以身犯險,多次在新京露出蹤跡,吸引奉天特務機關的注意力。
(關東軍大型情報部門,只有兩個,奉天特務機關、武藤(哈爾濱)特務機關。)
(又以奉天機關為首,關東軍情報部,特種情報部,參謀部第一課、第二課,都歸其管理。)
(但兩個特務機關並無直接隸屬關係,一個是對關內的情報刺探,一個是對蘇聯,但奉天情報機關的機關長是關東軍副參謀長。)
讓他們誤以為,黨務調查科會在東北有什麼大動作。
再加上錢中山的自爆,一下子就將劇情推到了一個小高潮。
設計精巧,步驟一環套一環
主謀者鵪鶉為此計劃,設計了兩年之久,認為有百分之六十的成功可能,才將任務開啟。
本來這個計劃,還會拖延幾年,再去實施。
可戰況突起,東北軍外強中乾,根本受不住熱河,甚至長城防線都岌岌可危。
說起鵪鶉,錢中山的臉上浮現一絲由衷地崇拜。
怎麼多年的外勤生涯,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間諜全才。
刺殺,計劃,聯絡站建立,潛伏,刺探情報,樣樣精通,就沒有他不會的。
他策劃的刺殺行動,很少有失敗的。
也是憑藉著這樣的功績,鵪鶉才會成為黨務調查科在東北的無冕之王。
“不知道,我們就是棋子,鵪鶉讓我們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
“希望他的撤退名單當中,有你我二人。”
“要不然,咱們就得死在這偌大的哈爾濱城!”
梅楨也不知道鵪鶉的具體計劃,但他們兩個已經暴露警視廳的視野中。
要是沒有配套的逃跑計劃,他們兩人的命,也就丟在這裡了。
“咱們都是南昌電訊處的老人,跟咱們一屆的,還有幾個人活著?”
“夠本了!”
“活一天,就舒服一天吧!”
“鵪鶉有什麼指示嘛?”
錢中山手裡的煙沒有抽上兩口,就掉在了地上。
什麼酒國高手,都抵擋不住工業酒精的度數,他是真有點醉了。
梅楨搖搖頭,表示沒有新的指令,還是按照原計劃執行,之後心疼地看著躺在沙發上的男人,用手摸了摸他的臉龐。
錢中山的妻子是去年陣亡的,死於日本人的空襲。
自己雖然沒有成家,但視若己出的侄子,也死在了延邊。
關東軍下鄉清繳,他所在的部隊讓人包圍了,全都沒有跑出去。
小鬼子把這些敢於抵抗者,全都吊死在樹上。
梅楨她歷經千辛萬苦,才把屍體找到,送回了揚州老家安葬。
“沒有就睡覺。”
“我累了!”
錢中山呢喃了一句,把身上的風衣往上拉了拉,倒頭便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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