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子泱微頓,道:“有一事我希望你能對我坦誠相告。”
“你說。”長孫景策身子椅背輕靠,所幸屋內燭光黯淡,否則他那慘如白紙的面容怕是不好遮掩。
雖說不知這丫頭瞧了會不會心生不忍,但想到她可能會心疼,他還是覺得如今這般挺好。
出門時慕安怎麼說他來著?
“她若是往你臉上打兩巴掌,你大概還會問她手疼不疼,往你身上扎兩刀,你怕是還會擔心血濺她身上不好打理。”
他方才覺得慕安極會誇大其詞,如今看來,真不好說。
“此前你在宮宴上說我母親的真實身份是東臨右相沈勝武之女,可是真的?”
“假的。”長孫景策淺咳一聲,如實回答。
“沈相確有一女幼時失蹤,但已經證實死於匪寇之手。”
對於這個回答,褚子泱並不意外,從一開始她就不相信長孫景策在宮宴上的說辭,她很清楚這不過是他為她新尋的靠山。
只是仍難掩失落,因為短短幾日,她完完全全失去了所有。
褚子泱起身,輕撫衣裙,“你身子不好,過幾日還要代替東臨參加大辰太子大婚,還是好生歇息吧。”
“你要去哪兒?”長孫景策下顎微仰,望她。
“取東西。”褚子泱扔下一句便出了屋子,外頭響起青黛的詢問聲,再接下來,兩人一道離去。
長孫景策耐住不適,輕聲道:“去護著她。”
屋頂傳來細微的動響,隨即恢復安靜。
從褚子泱屋內出來,慕安已經在外頭侯著了,將手上的披風給長孫景策披上,“褚小姐真是的,世子都病成這樣了還來看她,她倒好,拍拍屁股說走就走,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裡。”
“非議主母,我看你舌頭是不想要了。”長孫景策淡淡瞥了慕安一眼。
慕安低眉,“這還沒過門呢。”
前頭傳來長孫景策的輕咳聲,“過沒過門日後你都只有這一個主母,除非你換主子。”
那慍涼的嗓音讓慕安身軀一抖,暗道不好,連忙跟上去,“世子,我錯了!”
鎮國將軍府。
“大小姐,您這是要去哪兒?”
自褚子泱入府,小廝便跟了一路,瞧見褚子泱要去的方向竟是將軍書房,上前來阻攔的下人更多了,也有眼尖的下人飛步趕著去找褚跡。
“大膽,你們都瞎了嗎?這是大小姐!”青黛怒目斥喝。
小廝們相互看了眼,為首膽大的揚聲反駁:“什麼大小姐,夫人說了,如今這府裡,只有一個小姐,那就是褚婉晴,這個,上不得檯面的賤妓之女罷了!”
“就是!”
“擅闖將軍書房,把她趕出去!”
有人開了口,自然就有跟風的,面對褚子泱的態度也更為惡劣。
褚子泱目光輕掃,面冷如霜,“讓者,不殺。”
褚子泱發了話,青黛也不再收斂,軟劍自腰間拔出,擋在褚子泱身前。
銳利的氣場逼得眾人後退,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怕什麼,青黛就是個丫鬟,沒武功!”
這話就像是給足了底氣,前面幾人即刻揚起手中長棍朝青黛打去,下一刻一條手臂連帶著長棍落在地上。
小廝斷臂位置鮮血淋漓,青黛輕甩手中軟劍,“姑奶奶這劍多年沒開葷了,我倒要看看誰還想試試利鈍。”
這一下算是徹底將人鎮住了,褚子泱一路暢通到達褚跡書房。
青黛毫不猶豫地抬腳將門踹開。
褚子泱進門掃了一圈,目光鎖在迎窗角落的那幅畫像上。
徑直上前,抬眸看著畫中人。
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雖是嬌豔奪目,卻根本沒有風塵之氣。
“賤妓麼?”褚子泱低語。
外頭傳來褚跡的怒喝,“她人呢?”
“已經進去了……”
“廢物!”
褚跡進來時,褚子泱正在動手卷畫,他快步上前,沉聲呵斥,“你在幹什麼!”
“不過是取回屬於我的東西,褚將軍在氣急敗壞什麼?”
這過分的沉靜讓褚跡一時愣住,再看一旁青黛的戒備,隨即想到林福徹夜未歸,褚跡臉色微變,緩了臉色,“子泱,太子殿下一事,爹爹知你心中不悅,但婚姻之事不可強求,至於你母親身份一事,爹爹答應你,等晴兒大婚後,會補償你。”
“加上你如今也已許給景策世子,也沒有什麼損失,可你若與褚府作對,日後嫁到裕王府沒有孃家給你撐腰,你以為那日子就好過?”
褚子泱將畫卷收好,淺淡回道:“若真有那一日,只怕我在東臨化成白骨,也沒有一個褚家人會將我接回吧?明人不說暗話,福叔已經自盡,他也說了你根本不是我的親生父親,換言之,我如今和這褚府,沒有絲毫關係了。”
“褚將軍也不必穩住我來苦口婆心這一套了,今日我取走我母親的畫卷,從這門出去,也就和鎮國將軍府再無瓜葛,就在此祝褚將軍,仕途坦蕩、節節高升了。”
“青黛,我們走。”
隨著褚子泱抬步離開的身影消失在書房,褚跡雖面色陰沉,卻不敢再攔她的去路。
昨夜去暗殺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就連林福都沒能逃脫,這樣的能力,讓人不敢輕視。
“來人!”褚跡喊道。。
門外侯著的隨身侍衛應聲而進,“將軍!”
褚跡雙手背在身後,目光凝望著背褚子泱取走畫卷的位置,空蕩蕩的,讓他心生不適,“林福死了,找個理由送他的家人去和他團聚吧。”
隨身侍衛微愣,頷首退出書房。
轉眼初八,褚子泱一早便出去遛了一圈,尋了好些京城有名的吃食回來,路過後院時瞧見長孫景策正坐在石凳上品茶,石桌上擺了不少福慶樓剛出爐的熱乎名點。
自那日她去褚府回來後就未再見過長孫景策,慶叔說他回了驛站,她便也沒再問。
褚子泱眼瞼微斂佯裝不見,餘光卻瞥見長孫景策手側的玉盤,上頭擺放著三樣東西,發笄、髮簪、釵冠。
雙腳似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動。
今日是她及笄的日子,那三樣,是舉行及笄之禮才會準備的。
長孫景策起身,手中沒有慣執的玉扇,而是拎著一枚十分精緻的白玉長穗朝她走來。
“原以為來得夠早了,到了才知道你已經出門了。”
“今日你及笄,這是送你的及笄禮,願你歲歲福安,喜樂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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