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城深不見底,扭曲變形的虛空中。
纖細的身影化作一縷無形的風,在散落的建築殘垣間穿梭飛旋。
她踏過傾斜變形的臺階,腳尖點地,在建築的巖壁上跳躍騰挪。
「休柏莉安,小心一點,這裡是錯亂虛空區,機械信使的視野很有限,烏利塞斯侯爵的座標現在已經失去了掌握。」
她的耳邊傳來艾比蓋爾的指揮聲。
“明白。”
休柏莉安簡短地回應,再度向前飛去。
現在的方向幾乎要靠著艾比蓋爾的地圖為她導航。
那幾處戰場,姑且敵人都有他們這邊的強者牽制,機械信使在安全的位置便可以觀望到。
至於第十始祖烏利塞斯侯爵這種沒人盯防的高速移動八階單位,機械信使只要稍微靠近一點就會被敵人破壞掉。
休柏莉安所在的空間片區建築物的斷壁殘垣和碎石瓦礫在血色的深淵中不斷旋轉上升,碎塊在半空中相互追逐嬉戲,時而靠攏,時而分離,牆壁和破損地面被一雙看不見的巨手拉扯翻轉,肆意地將原本垂直的線條扭曲成詭譎的曲線,水平的平面硬生生被掰彎成不可思議的坡度,打破了她根深蒂固的空間定律。
罔顧常理的重力亂變成一張無形的網,置身其中,休柏莉安像踏進了一個離奇古怪的時空隧道,每步都像在與整個世界的物理法則作對。
好在位階高了之後,使用飛行法術會相當方便,只是改變一下配卡即可使用高速的風魔法或念動力魔法。
“快四點了……”
休柏莉安瞥了眼時間,闖進了無邊無際的緋色霧靄。
從下午三點的克瑞瑅國慶祭典下半部分開啟,克瑞瑅皇帝聖巴爾多大帝發表講話,到軍神出場直到加護正式進行,接著他們突入市政廳再墜入此處,持續到現在為止的戰鬥,總共過去了近乎一個小時。
戰況非常不妙,時間同樣越來越少。
如果不能在有限時間內作戰成功,那麼一旦軍神們的加護結束,被拉夏爾控制的軍神必然也會來襲血月城,他們所有同伴將徹底十死無生。
時間的緊迫令休柏莉安再度加速,殘垣斷壁飛速向後退去,在緋紅的深淵中飄搖閃爍成一個個虛幻的殘影,當休柏莉安的速度加快,它們便被遠遠地拋在身後。
“艾比蓋爾,你那邊還好嗎?”
休柏莉安矯捷的身形在半空中劃出流暢有力的弧線,宛若一柄出鞘的利劍,所向披靡劈開了血月城濃稠的霧靄。
「暫時沒問題,現在最糟糕的是安塔納斯他們所在的滅盡殿,其次阿爾彌斯的褪色殿和伊琺提婭的魂魄殿都不太好,託利亞多在冰滯殿被大幅度減速,傳送魔法根本開不出來,會被法默立即控住打斷,他現在只能勉強拖住法默,不讓法默去褪色殿速殺冰雪魔女。」
艾比蓋爾講著戰況。
冰雪魔女和枯萎主教的戰場是兩個奶媽互相耗,託利亞多就算去了也沒法幫冰雪魔女殺掉生命力過強的枯萎主教涅朵奇卡,但如果朽腐主教法默過去了,憑藉法默的傷害足夠配合涅朵奇卡快速殺死冰雪魔女。
“我知道了,我會盡快趕到地淵殿。”
休柏莉安在搖搖欲墜的斷壁間躍過,動作之快,幾乎讓機械信使看不清她是如何落地的,話音間側身魚躍貼著傾斜塌陷的牆面滑翔,險險地與倒懸的塔尖擦肩而過,靈巧地調整了方向,避開迎面而來的磚石。
「大約還要十幾分鍾,你就能闖出這片緋紅迷霧的虛空,看到南邊最低地勢的地淵殿了。」
艾比蓋爾的指示聲仍陪伴著休柏莉安。
真正的難度還是要憑休柏莉安的特性去遛開留守在地淵殿的八階召喚物血蛇,想辦法繞著水晶把它磨掉。
正當休柏莉安在血月城的虛空中疾馳時,她忽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不尋常,身形陡然一頓,矯健輕靈的身姿戛然而止,宛如一隻嗅到了危險氣息的獵豹。
她目光犀利地掃視著四周,瞳孔微微收縮。
“……”
休柏莉安迅速調整了方向,輕盈躍到一座懸浮的建築後,將自己的身形完美地隱匿在了建築物投下的陰影裡。
她背靠著石牆,一動不動。
過了片刻。
緋紅深淵的盡頭,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緩緩出現在天際。
其身影在血霧裡漸漸放大,清晰可見。
那是一位年輕的血族男性,雪白如銀的短髮半邊向後梳著,藏青色禮服衣襬在身後飄動。
他那雙紅色眼眸平和而溫潤,乍一看似乎毫無威脅,甚至讓人產生如沐春風般的親切。
休柏莉安心中響起了警鐘。
她敏銳地察覺到,在距離自己的遠方上空,到來了一股令人心悸的強大力量,那是近乎本能的直覺。
即使不用探出頭去看,休柏莉安也可以猜到,想必就是第十始祖烏利塞斯了。
先前在血月壞世魔界影世界的魔王城奈卡利斯,她就見到過這位血族侯爵。
作為血族中的佼佼者,第十烏利塞斯侯爵的實力之強,也僅有幾位大魔族將軍能正面與他對抗。
「……」
艾比蓋爾停下了通訊,保持安靜。
她猜到休柏莉安這邊的狀況了。
休柏莉安和烏利塞斯還是短暫撞上了。
艾比蓋爾暗暗慶幸休柏莉安及時感應到了危險,在她的提醒之前就躲避開了烏利塞斯的視線。
休柏莉安屏息凝神,將全身的魔力收斂到了極致,連呼吸都放緩到了最低限度,生怕洩露出一絲一毫的氣息。
“……”
休柏莉安對自己高超的隱匿能力頗有自信,她甚至能在大魔族面前完全抹消自己的存在感,一般來說即使是八階也不可能輕易發現她的蹤跡。
遠方的上空。
烏利塞斯的行動路徑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停下了腳步,鞋尖輕點著虛空,緩緩地回過頭,朝著緋紅深淵的下方投去了目光。
第十始祖烏利塞斯侯爵那雙攝人心魄的紅眸,隔著層層建築和障礙,竟正好對上了休柏莉安所在的方位。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是休柏莉安公爵小姐吧?”
烏利塞斯紋絲不動地懸浮在半空中,穿透了血月城錯綜複雜的虛空,直直地落在了休柏莉安的掩體上。
“……”
原本以為等會就可以繼續避開烏利塞斯侯爵的休柏莉安渾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間凝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失重感席捲了她的全身。
休柏莉安不理解自己的偽裝為何能被烏利塞斯侯爵看破。
既然隔這麼遠他都能識別到自己,那自己恐怕早已暴露在了第十始祖的精神感應之下,根本無所遁形。
“親愛的小姐,何必躲躲藏藏?不如現身一見,讓我好好欣賞欣賞你的容顏。”
烏利塞斯侯爵停在原地,嘴角的弧度越發從容,似乎在等待少女主動現身。
他周身沒散發任何魔力,僅僅是有禮地請對方出來。
休柏莉安背靠著石牆,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思索著脫身的對策。
許久後。
她深吸了一口氣。
再三權衡的她,從建築物後現出了身,正面望向第十始祖烏利塞斯。
在休柏莉安印象中,烏利塞斯屬於武力傾向較低的血族,也自視甚高,有時候如果他不認為緊迫,甚至還會說幾句話。
被烏利塞斯發現了就意味著她前往地淵殿偷米垓雅的計劃基本告破,對方不會傻傻地放著她去。
但現在若能拖住烏利塞斯,不讓他前往其他戰場,同樣也相當於實現了牽制的效果。
“你好,休柏莉安小姐,你比我看到的相片中還要漂亮。”
此刻休柏莉安看著的血族始祖,也注意到了休柏莉安的視線,對她回以了溫和有禮的微笑。
與其他血族始祖不同,他身上沒有任何危險性,其存在本身就像是一件天成的藝術品。
“你們看到的也只是要來刺殺我的懸賞令吧。”
休柏莉安冷笑道。
烏利塞斯沒急著過來抓她,她同樣秉持著能拖一秒是一秒的原則。
“不,我和他們不一樣。”
第十始祖烏利塞斯望著休柏莉安的目光彷彿已經開始了構圖。
此刻往血月城的虛空望去,正好巧妙地捕捉了一個不錯的角度——
她背後的夜空被奇異的靄氣所籠罩,這些微弱的光華既不是夜晚的暗淡,也不是清晨的明亮,而是獨屬於血月城的光。
矛盾而又和諧的光影把破碎的建築渲染得細緻入微,懸浮石廊蜿蜒延伸,直到盡頭末路站著的那高挑少女。
她好像永遠走不出這血月城,只能深陷在永夜之中,靈魂都將墜入其間。
“你到底為什麼能看到我?”
休柏莉安下意識對烏利塞斯的視線感到抗拒。
當初在魔王宮,她就很討厭烏利塞斯的作畫。
可當時的情況無需躲藏,她並沒有發現烏利塞斯竟有辦法能精準找到她。
“……確實你能將氣息和魔力都近乎抹除,尋常八階根本不可能找到你。”
第十始祖烏利塞斯侯爵頗有興致地笑著,從構思中回過神來,
“但是喜歡是一種感覺,憑藉靈感和直覺,我大概就能察覺到你在附近。”
他緩緩地解釋道。
“?”
休柏莉安聽著烏利塞斯這話語,渾身惡寒。
這血族不像在開玩笑。
塔莉婭也說過,憑藉魔力和氣息這種理性因素幾乎不可能找到她。
那麼能找到她的,大概就只有些超常規的感性因素。
仔細回想,蘭奇也總能莫名其妙找到她。
但蘭奇是她的外掛。
而烏利塞斯是她的天敵。
“我們是不是幾萬年前曾見過?”
烏利塞斯思索了片刻,好像在腦海中找到了自己對這少女鐘意的原因。
雖然毫無可能,但眼前的少女,讓他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那還未來得及掌控就已凋零的花朵。
如果她沒死的話,或許在十多年後,他去魔王城奈卡利斯那趟就會把目標全放在她身上了。
“不,你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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