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處,尚在數十步之外的夏侯霸見樂綝走了過來,趕緊遠遠地抱拳相迎:“多謝樂將軍的救命之恩,若非公馳援及時,霸等只怕已死於蜀賊刀下?”
“夏侯將軍客氣了,都是自家兄弟,說什麼救命之恩,這都是樂某應該做的。
唉,只可惜我部還是來遲了,若早早趕到,不說留下蜀賊反將他們圍在谷中,就是先鋒營的弟兄們也能少折損些。”樂綝道。
今天本來是他與夏侯霸約定在曲谷會師的日子,哪知行進途中忽然得報漢軍已攻入谷內,己方抵擋不住,大敗虧輸,幾有全軍覆沒之危。
大驚之餘,樂綝急忙留下兩千人押運輜重隨後跟來,他自己則領三千軍輕裝疾馳地向曲谷趕去,終在夏侯霸殘軍覆沒之前嚇退了漢軍。
夏侯霸聞言只有悔恨交加的份兒,哪裡還會埋怨友軍來得晚了,羞愧地自責道:“公等已經來得夠快了,我部從上到下只有不盡的感激,如何能怪得公等?
此戰敗績皆是霸一人之過,霸麻痺大意、疏忽不察,以致偷襲不成反為賊所乘,真可謂是喪師辱國、連累三軍,霸自當向大司馬上書請罪。”
“仲權將軍切勿過於自責,眼下還不是談論上書請罪的時候,目前的當務之急是要救治傷員、收攏潰卒、計點損失,另外咱們也要加派斥候往興勢圍打探,蜀軍雖然退走,但難保他們不會去而復返?”樂綝勸慰道。
夏侯霸緩緩地點了點頭:“樂將軍說的極是,某這個時候的確不能洩氣。走,咱們去大帳說話。”
與魏軍這邊的低迷氣氛不同的是,十餘里外的興勢圍內,漢軍個個喜氣洋洋、歡呼雀躍,此戰斬獲頗豐,算是為季漢這場防守反擊戰搞了一個不錯的開門紅。
鄧芝一面下令殺豬宰羊、犒賞三軍,一面派人將捷報加急送往城固中軍大營。
經過一夜的休整,曲谷的魏軍總算是恢復了一些士氣,逃亡四周山林的敗卒也陸陸續續地返回谷中。
到得第三日,夏侯霸總共收攏潰卒一千多人,麾下兵力由一千餘人恢復到三千人左右,從幾乎全軍覆沒降成了折損過半,勉強讓夏侯霸傷痕累累的心靈好受了一些。
樂綝快步走進帳內,拱手見了一禮,急切說道:“仲權將軍,剛剛探子回報,赤坂圍派出的三千援軍已經抵達興勢圍,眼下鄧芝手中的兵力增加到了七八千人,我軍想要攻破興勢就更難了。”
經過前天晚上的敗仗之後,夏侯霸、樂綝兩部魏軍加起來只剩八千餘人,和興勢圍的漢軍兵力幾乎相若,而這點人馬是很難攻破工事堅固的險要之地的。
夏侯霸也深明這個道理,縱然心裡有千萬般不甘,但無奈形勢比人強,此刻也只得嘆息道:“唉,攻破興勢憑我們手中目前這點兵力是難以辦到了,為今之計只有先行撤退、避敵鋒芒,遣使向大司馬求援。”
“不錯,蜀賊的援軍正在源源不斷地開來,我們再待在此地就危險了,後撤一段距離也好,將士們終須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整。”樂綝緩緩地點了下頭。
當天下午,夏侯霸和樂綝率領八千魏軍從曲谷撤出,來到一個距興勢圍二十餘里的隱蔽山谷安營紮寨。
漢軍斥候探得訊息飛馬報予鄧芝知曉,鄧芝與眾將商議過後決定按兵不動、靜觀其變,任憑這股魏軍在外面窺伺營圍,全軍上下仍以保全興勢安危為第一要務。
“啪!”
曹真重重地將夏侯霸送來的戰報摔在地上,臉上大是不滿之色:“仲權無能,喪師辱國。好不容易摸到興勢圍附近,不想還是被蜀軍察覺,以致前功盡棄、損兵折將。這下好了,蜀軍既已有了防備,仲權他們就別想破圍了。”
“大司馬且先息怒,長途奔襲本就是弄險之舉,出現任何意外都屬正常,仲權將軍雖敗了一陣,但收攏潰卒並樂綝將軍部仍有敢戰之士七八千人,只要我們繼續增派援軍,攻破興勢還有機會。”劉曄俯身撿起書簡放在案上,緩緩說道。
曹真道:“興勢圍工事堅固、易守難攻,偷襲尚有得手的可能,強攻怕是......難啊。”
皺著眉盯著輿圖上的興勢山看了一會兒,又道:“更何況先機已失,赤坂圍的蜀軍可以隨時支援,強攻破圍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劉曄亦覺眼下的形勢甚是棘手,漢軍拒守險要、嚴陣以待,無論是子午道的黃金圍還是儻駱道的興勢圍都不是那麼好攻下來的,而一旦形成僵持之勢,對己方的糧秣供給能力將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若是放在平時,憑藉曹魏的家大業大,打個持久戰自是不在話下,可目前秋雨連綿不絕,軍資糧草的轉運難度比往常大上數倍,魏軍也難以在崎嶇難走的子午谷內久待下去。
“大司馬,偷襲興勢圍本就是個奇招,成,固然可喜,不成,亦非不能接受之事,眼下襲擊不成,就只能變成強攻了。
大司馬可再命一偏將引五千軍前去增援夏侯將軍,當然此時並非強攻的最好時機,可讓夏侯將軍他們在興勢圍附近安營紮寨、隱忍不發,待主力大軍抵近黃金圍後兩邊一起動手,如此可對蜀軍防線造成最大的威脅。”
曹真頷首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旋即令偏將梁泓率領五千軍趕至儻駱道增援,並明確其人與樂綝俱受夏侯霸節制。
“大司馬,小挫一場尚不足慮,目前曄最擔心的還是糧草的轉運問題,這雨一直下個不停,每日從後方送到軍前的糧草已是越來越少,而逃走的民夫卻是越來越多,一旦供給跟不上消耗,那是會出大亂子的。”待曹真發號施令後,劉曄又憂心忡忡地說道。
曹真自也是曉得這件事的嚴重性,然而糧草轉運本就是個純靠人力、物力、財力硬堆出來的苦差事,容不得半分投機取巧,當前魏軍的糧道是又長又難走,他也沒有什麼好法子解決,只有加緊催促長安的顏斐等人努力轉運一途而已。
“啟稟大司馬,後軍的張合將軍遣使來報,今日押抵軍前的糧草只有三千餘石,尚不夠全軍一天的消耗。
張合將軍說照這樣下去,縱使算上之前的存糧,我軍目前的糧草也最多隻能支撐一個月,若還不能穿過子午谷深入漢中腹地就食於敵,大軍將不戰自亂。
故而張合將軍建議大司馬頒下嚴令,命軍士們冒雨前進、加快速度,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如蝸牛般慢慢蠕動了。”解威忽地闖進帳內稟道。
曹真聞言沉吟不決,良久過後看向劉曄問道:“子揚公怎麼看?”
“為今之計也只有拼上一把了,不然不等蜀軍來攻,洛陽的袞袞諸公怕是也要讓我們班師回朝了。”
曹真道:“好,那就拼吧。”當即傳令大軍不避風雨加快行軍速度向黃金圍趕去。
然而事與願違,子午谷的道路還是過於艱險,縱然魏軍已經拼盡了全力,每日也只能向前推進數里,距離子午谷南口仍有數百里之遙。
眼下曹真等人是進也不能進、退也不想退,一時之間陷入兩難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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