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漢軍的這波進攻又被魏軍擊退之後,鄧芝打馬上前,來到東山腳下,抱拳喊道:“吾乃大漢徵北將軍鄧芝,請夏侯霸將軍出來說話。”
“某家在此,不知鄧將軍有何見教?”夏侯霸隔著鹿角上前一步喊道。
鄧芝道:“夏侯將軍,當下的戰場形勢想必你也清楚,勝機已盡被我大漢王師掌握,貴軍敗亡就在須臾之間。
芝敬重將軍的忠勇,但還請將軍為山上千餘兄弟的身家性命著想,放下武器投降王師,芝在此向蒼天起誓,定保將軍和麾下的將士無恙。”
“多謝鄧將軍的好意,某身為大魏臣子,身受國恩,自當為國盡忠、戰死沙場,豈能做那貪生怕死之輩?再則我父當年死於貴軍之手,我作為人子如何能向仇敵屈膝投降?
還請鄧將軍迴轉本陣繼續發兵來打,我大魏王師自當拼死一戰,倘若真的敗亡,那也是天意使然,怨不得旁人。”
鄧芝仍勸道:“將軍此言差矣,貴部從昨晚奮戰到現在已是盡了全力,完全對得起魏主的恩情。眼下將軍當以保全軍士性命為重,而不是顧忌個人聲名。
雖然令尊的確是在漢中一役中死於我軍之手,但那是戰場上明刀明槍的對陣,兩軍拼殺勝負存亡本就是各憑本事,將軍豈能過於執著其中的恩怨糾葛?
說起來我大漢皇帝陛下還與將軍有些親戚關係,皇后殿下乃夏侯氏之甥,將軍若能反正歸漢,既可保全手下將士的性命,又能與我大漢天家敘親族之誼,此乃兩全其美之事,將軍何樂而不為呢?”
夏侯霸聞言默然不語,腦海裡頓時想起遠在蜀中的堂姐,不禁湧起一股思念之情。
劉禪的丈母孃夏侯氏乃夏侯淵親弟之女,夏侯氏的父親早逝,她從小就被夏侯淵帶回家中撫養。
夏侯淵很是疼愛這個侄女,不僅視她猶如親女,而且一應待遇有時還要超過夏侯霸他們這些親生孩子。
後漢末年天下板蕩,夏侯淵的家鄉譙縣亦被動亂殃及,加之興平元年中原又起蝗災,地裡顆粒無收,谷價飛漲,饑荒四起,饒是夏侯家是當地大姓,又有官俸領取,但夏侯淵家中人口甚多,光兒子就有七個,再加上夏侯氏這個侄女和其他男男女女,就更加養活不起這麼多人。
為了保住亡弟的孤女,夏侯淵甚至以餓死自己幼子的代價讓夏侯氏存活下來,故而夏侯氏與夏侯淵情若父女,與夏侯霸這些堂兄弟也是猶如親生兄妹一般,感情深厚。
夏侯淵在定軍山被漢軍斬殺後,夏侯氏出面向劉備求情,收斂了伯父的屍體併為他發喪厚葬。
“吾姐在蜀中可好?”
鄧芝答道:“夏侯夫人乃故車騎將軍的遺孀,又貴為皇后殿下的母親,自是恩養備至、享盡尊榮。將軍若是掛念,芝可安排車馬護送將軍去成都探望,以敘姐弟之情。”
“唉,她過得好就行。”
夏侯霸輕聲喃語,憶起兒時兄弟姐妹一起玩耍的快樂時光,心中真是百感交集,不想建安五年一別,姐弟之間竟分屬不同陣營,從此天各一方,再未相見,
“多謝鄧將軍的好意,姐弟之情,私也,為國盡忠,公也,某豈能因私而廢公?將軍請回,咱們還是在廝殺中見分曉吧。”夏侯霸感慨一陣,忽地收起心思,神情堅定地說道。
鄧芝見他回絕之意甚堅,知道再說下去此人也難被說服,遂拱手道:“如此鄧某就告辭了。”撥轉馬頭,返回本陣。
原本歷史中夏侯霸之所以會在十九年後投誠蜀漢,主要是因為那個時候司馬懿發動政變誅殺曹爽掌握了魏國的軍政大權,為了排除異己、盡收兵權,司馬懿開始大肆對夏侯諸曹的實權人物下手。
再加上夏侯霸的死對頭郭淮接過堂侄夏侯玄徵西將軍的位置,成為了他的頂頭上司,為了免受司馬氏、郭淮的迫害,夏侯霸這才當機立斷逃入蜀中歸降季漢。
而此時曹氏的政權並未落入司馬氏手中,作為宗親的夏侯氏在魏國還是前途一片大好的景象,當此情勢夏侯霸自是不會輕易捨棄中原的家人投降季漢,更何況他還留有後手,只須再堅持一段時間,就會有援軍前來救他。
“小聲傳令下去,樂綝將軍的援兵一會兒就到,讓兄弟們再堅持堅持。”夏侯霸悄聲對左右說道。
左右當即領命,迅速把這個好訊息傳遞下去。殘餘的一千多魏軍聽聞援兵將至,果然士氣漸復,決意與夏侯霸同生共死、抵抗到底。
當然趁著鄧芝勸降夏侯霸這個間隙,漢軍也完成了人員休整,朱鵬親自率領本部一千生力軍從夏侯林手中接過主攻陣地,準備對魏軍發動致命一擊,徹底摧毀魏軍的最後一道鹿角防線。
“眾軍聽令,隨某衝殺!殺啊!”
“殺、殺、殺......”
在兩翼弓箭手的掩護下,朱鵬領著一千步卒左手持盾、右手持刀,結成數重橫陣,邁著整齊的步伐朝魏軍殺去。
霎時之間,絃聲大作,弓弩齊發,箭矢橫飛,鹿角內外、山上山下不斷有人倒在血泊之中,亦不斷有人補上陣勢缺位,漢魏兩軍之間的廝殺進入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朱鵬很快帶領部眾殺到東山腳下,隔著鹿角與魏軍刀來槍往,拼鬥起來。夏侯霸親臨陣前,身先士卒,不斷呼喊,激勵著全軍計程車氣。
“弟兄們,堅持住,援兵馬上就到,我們馬上就能反敗為勝!”
儘管眾魏軍被夏侯霸激起了血勇之氣,但他們畢竟早已飢腸轆轆、體力不支,拼至此時已然敵不過士氣高昂、體力充沛的漢軍,夏侯霸眼見快要抵擋不住,只得不顧洩露軍機,大聲用援兵將至的訊息鼓舞著眾人的鬥志。
“援兵將至?夏侯霸是在虛張聲勢、故佈疑陣還是當真如此?”
鄧芝聽到之後摸著頜下鬍鬚思索起來,正欲加派斥候擴大警戒範圍,忽見一匹快馬從陣後馳來。
“報,啟稟將軍,東面十里外發現大股魏軍正向我軍殺來。”
鄧芝大驚道:“什麼?敵軍有多少人?”
“不下三千。”
“好,某知道了,汝等再探再報。”
鄧芝見魏軍雖露敗象但仍在頑抗,短時間內難以取勝,當即把夏侯林喚來:“魏軍來了援兵,今天是擒殺不了夏侯霸了,汝率本部兵馬押著俘虜先退,吾接應朱鵬斷後。”
“諾。”
鄧芝當即傳令鳴金收兵,押了俘虜,收了繳獲,徐徐撤回興勢。夏侯霸僥倖得存,已無餘力追擊拖住,只得眼睜睜地看漢軍離去。
半個時辰後,樂綝領著三千兵馬趕到了曲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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