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娘賊，這雨一連下了十餘日，怎麼還不見停？”中軍帳內，曹真掀開帳簾探頭往外面望了一眼，嘴裡忍不住罵道。
秋雨連綿，氣溫驟降，大帳內早已升起火來。劉曄坐在火堆前伸出雙手烤了一會兒，總算將身上的寒意盡數驅除，側過頭對仍站在帳前一臉愁色的曹真說道：“大司馬請勿煩躁，雨大風急，還是先過來烤烤火吧。
天公不作美，非人力可以干預，眼下我等別無他法，唯有耐心等待一途耳。”
“子揚公，大雨一直下個不停，道路泥濘難走，再加上山洪暴漲沖毀多處棧道，這些天大軍幾乎只前進了二三十里，照這個行軍速度不知何時才能走完這子午道啊。
再則將士們一直紮營在泥地裡，溼氣太重，這些天已有不少人害病了。長此以往，這仗還怎麼打？某身為大軍主帥，如何能不心急?”曹真走到火堆前坐下，仍是一臉的憂心忡忡。
劉曄繼續勸慰道：“這場大雨的確不利於我軍行進，但也並不是全無好處。”
“子揚公此話何意？”曹真訝然道。
劉曄用木棍撥了撥火堆，待火勢更旺後方才續道：“大司馬，大雨連綿，不僅我軍需要長時間地避雨，蜀軍亦是如此。
眼下山野之中水汽瀰漫、視線受阻、飛鳥斷絕、人跡罕至，這種情況下夏侯將軍和樂將軍兩支兵馬就更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抵達興勢圍。大司馬，這豈不是上天給予我們的好處？”
就在夏侯霸率軍悄然轉去儻駱道後的第三天，曹真又命偏將樂綝帶領五千軍沿後跟進接應，如此一來前去襲擊興勢圍的魏軍足有一萬兩千人，兵力幾乎是興勢圍守軍的兩倍多。
“是......是這個道理。”曹真聞言轉悲為喜，大笑道：“哈哈，子揚公，還是你看得更遠啊。”
劉曄苦笑著擺了擺手：“唉，這場大雨帶給我們的也只有這點好處了，我軍處境總的來說還是非常不利的，謾說繼續前進十分困難，就連從後方轉運糧草也是大受影響，而且糧草轉運一事壓力更加迫切。
大司馬，某現在最擔心的不是進兵而是後勤，大雨久久不能停歇，糧草轉運必將越發困難，遷延下去，朝廷定然負擔不起，到那個時候，天子和洛陽諸公恐怕會生出叫我等班師回朝的念頭啊。”
“子揚公說的是啊，其實某亦有此慮，朝中本就有不少人反對伐蜀，如果這場雨再不停，他們很可能會利用糧草轉運困難作為藉口向天子諫言撤軍，若天子果真被他們說動，那可真的是大事不妙了。”
劉曄嘆氣道：“若形勢當真如此發展，我們也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或許此時的西蜀氣數未盡吧。”
“盡人事聽天命？我曹真可不怎麼信命。籌劃一年有餘，耗費無數軍資，十餘萬大軍的心血豈可白白浪費？
只要仲權他們能一舉攻破興勢圍，打通進入漢中的道路，我軍就能獲糧於野、就食於敵，到那個時候後勤壓力大為降低，朝中的那些人也就沒有藉口讓我們撤軍了。”曹真振奮地說道。
劉曄點了點頭：“大司馬所言極是，現在就看夏侯、樂綝兩位將軍的了。”
儻駱道南口一處彎曲的山谷之中，數千魏軍正在安營紮寨，儘管他們身上早已被雨水打溼，但幾乎每個人都精神奕奕，伐木、築牆、搭帳，忙的是不亦樂乎。
中路魏軍本就是曹真從中原各地糾集的精銳，而夏侯霸麾下的先鋒大軍更是精銳中的精銳，就算冒著大雨長時間地穿梭在狹窄崎嶇的山道中，這七千魏軍依然鬥志不減。
當然除了這個原因，終於潛行到興勢圍附近也是魏軍士氣不錯的一個重要緣由。這處山谷距離興勢圍只有十餘里之遙，目前尚未被漢軍斥候發現，魏軍偷襲破圍的機率又高了幾分。
“樂將軍他們走到哪個地方了？”帳內，夏侯霸一邊喝著熱茶，一邊對下首的中郎將姚京問道。
姚京抱拳回道：“稟將軍，昨天下午樂將軍的使者來通報過，算上今天的時間，他們距我部應該還有五六十里的路程，預計後日就能與我部會合。”
“還有兩日？”
夏侯霸心想自己手中的兵力雖比興勢圍的漢軍多，但也多不了多少，攻打五千漢軍駐守的營堡並無十足把握，還是等樂綝的援軍趕到後一起進攻，這樣破圍的把握也會更高些。
計較已定，於是接著說道：“那就等等他們，兩軍會合之後再對興勢圍發起突襲。今天雨已經不算太大，估計明後天雨會更小，那時進攻我軍亦可得佔天時，這兩天就讓將士們好生休整休整。”
“遵命。”
夏侯霸道：“汝再安排一下，挑幾個精幹斥候去興勢圍打探打探，把周遭地形全部給某摸透。”
“諾。”
“不過仍要叮囑斥候，他們行事一定要萬分小心，切勿洩露蹤跡被蜀軍發現。當然對其他將士也要多加告誡，未有軍令不得隨意走動，埋鍋做飯的時候也要注意煙火，不能在這兩天前功盡棄。”
姚京道：“將軍放心，卑職一定叮囑到位。”說罷，起身向夏侯霸施了一禮，出了營帳自去部署軍令。
到了第二日，雨果然又小了不少，捱到下午更是迎來了難得的雲收雨歇，雖說天還是陰濛濛的，但一眾魏軍總算可以到帳外晾晾衣服、柴火等物什。
獵虎蔣貴也是同樣的念頭，今天難得放晴，自是要出去尋摸幾捆柴火回來晾乾存放，免得後面又下起雨來，家裡的乾燥木柴不夠用。
砍了幾捆柴後，蔣貴忽然想到連著下了這麼久的雨，附近的河溝溪流必然漲起了大水，而一漲水魚就多，何不去網上幾條，也好給家裡的老孃妻兒改善改善生活。
說幹就幹，蔣貴把柴火挑回家中，取了漁網魚簍就往山的另一側走去，翻過山頭就有一處彎彎曲曲的山谷，谷中有一條溪流穿過，小時候他常在那裡戲水玩耍，長大後又經常在那裡垂釣，最是熟悉不過。
山道溼滑，泥濘難走，可這條路蔣貴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不到半個時辰就已抵近目的地，正欲加快腳步翻過最後一道山樑，忽聽得前面隱約有人聲傳來，聽起動靜，似乎不下數百人。
蔣貴吃了一驚，這方圓十幾裡只有三四戶人家，哪裡來的這麼多人？
他長年打獵，機警非常，抽出腰間柴刀躡手躡腳地轉過山樑，貓在樹叢背後朝谷中望去。哪知這一看卻險些將他嚇出聲來，谷中何止幾百人，營帳一重挨著一重，約莫能住下幾千人。
“是魏軍！”
蔣貴沒上過學，識不得幾個字，但軍旗上那個大大的魏字他卻認得，因為他的娘子恰好就姓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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