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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8章 回程(2/2)

作者:怪誕的表哥
方有嘶鳴聲。

他當即喊道:“踏雪!”

很快,噠噠的馬蹄聲就響起,接著便聽有人不停大喊。

“籲!”

“籲!”

馬蹄聲依然在響,接著,一道身影轉過屋舍,躍入薛白眼前,正是踏雪。

這大宛馬極有靈性,聽到主人的聲音,當即轉頭跑來。

但它背上卻還坐著一人,正在奮力想拉住韁繩。

“籲!”

“十郎,怎麼了?”須臾,又有數騎趕來,向那騎著踏雪的漢子喊著話。

“這畜生不聽話。”

“哈,十郎你可是自詡馬術高超……”

踏雪一心要往薛白這邊跑,偏是韁繩死死拉著它的嘴,它幾次奮力掙扎,在原地打著轉,後蹄亂踢,想把背上的人甩下來。

換作一般人,恐怕早已摔在地上了,但那人確實是騎術了得,雙腿始終緊緊抱著,任它如何都甩不下來。

他連著喝罵了好幾句,聲大如雷,見馬匹還不聽話,扯著韁繩就抽了馬脖子一下,試圖降服這駿馬。

“咴!”

薛白見狀大怒,伸手便掏身上掛著的一張弩,打算射殺盜馬之人。

“怎麼回事?!”

忽然,一聲喝問傳來,卻是又有一人返身策馬而來。

這人薛白卻是識得的,乃是當年與他同榜中進士的李棲筠,如今已是朝廷重臣,官拜兵部侍郎。

李棲筠出身趙郡李氏,因是嫡支,在族中地位頗高,又是贊皇縣人,因此掌權之後被時人稱為贊皇公,卻不知如何會出現在這裡,與隴西李氏的子弟在一起。

薛白不由在想,倘若李棲筠認出自己,是會納頭就拜,還是趁機殺了自己。

他對此頗為好奇,遂站在那不動,反而臉上纏著裹布,不擔心第一時間漏餡。

哪怕有萬一,他自詡身手還不錯,殺人奪馬,迅速逃離也能做到。

“怎麼回事?!”李棲筠再次喝問。

“我的馬。”薛白壓著聲音,指了指踏雪。

李棲筠遂向那盜馬者道:“鬆了韁繩,下來。”

馬韁一鬆,踏雪便奔回薛白身邊,那盜馬者倒也翻身下馬,卻牽著韁繩不肯放手,拉著馬又撤了幾步,還一臉冤枉地衝李棲筠強調了一遍。

“贊皇公,這是我的馬。”

“我的。”薛白道。

“贊皇公,這蒙面漢子仗著馬術好,會些喊馬的技巧,想搶我的赤龍驥。”

說話間,那小廝也牽著另一匹棕馬趕到了,道:“是,我可證明,昨夜這蒙面漢子分明騎來的就是這匹,想必是見李郎君的座騎神駿,起了歹心,想偷樑換柱。”

“是這樣嗎?”李棲筠向薛白問道。

“不是。”薛白沉聲答道。

“好你個歹賊,還真是又膽大又無賴!”盜馬的李公子被薛白氣到了,顯出些拿他沒辦法的氣極之色來,“這赤龍驥乃是我阿爺以一座東都的宅院與西域商人換的,你想明搶不成?”

小廝也附和道:“旁的不說,李郎君的馬一看就是神駒,價值不菲,你一個睡大通鋪的窮酸能騎這麼好的馬嗎?你看你穿的什麼衣服,飼養得了這神駒嗎?”

這話說得極有道理,薛白無話可說,只等李棲筠的反應。

李棲筠見眼前的蒙面人反駁不了小廝,伸手輕輕一揮,示意那李十郎牽馬先走。接著,盯著薛白,道:“把裹巾摘了。”

這一刻,薛白意識到自己還遠遠沒能改變這個封建時代。

哪怕他三令五申要求天下嚴明執法,但在朝廷設定的官驛,一個世族子弟只要看上了普通人的任何一件東西,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拿走。

整件事裡,最讓他生氣的是那小廝以理所當然的態度喊出的那句“這是官驛”。

從頭到尾,他們的神色都沒有顯露出半點的羞愧,說的每一句話都真的不能再真。因為在他們眼裡,眼前的平民屁都不是,不值得他們羞愧。

既然是薛白獨自出行,還是行走在離東都不遠的京畿之地,也是有這麼多危險,何況是普通人?

“我現在懷疑你是大盜,把裹巾摘下!”李棲筠提高了音量,再次喝道。

於是,薛白握住了他的弩,準備殺人奪路。

“李贊皇公。”

此時卻有人走了過來,正是昨夜與劉介爭奪上等廂房的汜水縣尉。

“下官乃汜水尉,烏文翰,見過李贊皇公。”

烏文翰為人卻是跋扈,面對李棲筠,嘴裡雖在見禮,神態卻是不以為意。

說話間,他把證明自己身份的牌符、告身遞給李棲筠過目,然後指了指薛白,又指了指被李十郎牽著的踏雪,道:“這匹大宛良駒,確實是這個行客的座騎。”

“是嗎?”

烏文翰對李棲筠不客氣,李棲筠回應的神態也是十分冷淡,畢竟是高官,該有的架子得有。

“是。”烏文翰很確定。

“你怎麼知道?”

“昨夜他到時我正好在堂上,聽到馬蹄聲回到看了一眼,對這匹馬印象很深。”

李棲筠道:“夜裡,你看得清?”

烏文翰道:“驛館前有燈籠,照到了它的四足,我當時還想,如此神駒卻是一個普通行客騎來的,但天下喜好良馬而不喜衣著打扮的人多矣,不足為奇。”

末了,他還補上一句。

“行事內斂的世家子弟,河洛一帶不少見。”

李棲筠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若非真相如此,我豈敢得罪李十郎?”烏文翰話很客氣,神色卻帶著譏諷,很傲。

李棲筠遂看向李十郎,問道:“你說。”

“這縣尉與這盜賊勾結。”

“十郎想清楚再說。”烏文翰道,“我身為顏公的弟子,絕不會為一匹馬給人作偽證。”

李十郎這才眼中神色變換,偷瞥了李棲筠一眼,見李棲筠正對他怒目而視,不由大為害怕。

他只好向驛館小廝喝道:“怎麼回事?!”

“小人……都是小人的錯,是小人掛錯馬牌了。”

那驛館小廝當即給了自己一巴掌。

“蠢貨。”李十郎罵了一句,丟下手裡的韁繩,牽過那小廝手裡的棕馬。

“赤龍驥?”烏文翰笑道。

李十郎沒答,翻身上馬,跟在李棲筠的馬後。

李棲筠淡淡掃視了烏文翰一眼,也沒再看薛白,須臾便走遠了。

“恭送贊皇公。”

烏文翰笑著道了一句,也是看都沒看薛白,丟下了一句話就走。

“你也是個蠢貨,騎這麼好的馬出門。”

~~

這天,薛白出了驛館,卻見劉介正牽馬等在前面。

“你身份不一般吧?”劉介問道。

“劉少府,我就是個平頭百姓。”

“知道,世家子弟,不願聲張。”劉介笑道,“你我都去東都,結伴同行如何?”

薛白本想拒絕,想到今晨的遭遇,遂點了點頭。

兩人遂結伴而行,時不時縱馬跑一段路,慢走時便並轡而行,說些話。

“你今日能解圍可不是運氣好。”劉介道,“那姓烏的汜水尉是個愛攀附權貴的,看出你出身不凡,有心結交你。”

“原來如此。”

聊到後面,薛白趁著劉介興起,問道:“劉少府說顏家是權臣,可是有何跋扈之舉?”

“何止是跋扈啊。”劉介道:“根本是窮兇極惡。”

“此話怎講?”

“你不知這些年,那位,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聲,殺人滅口,不知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

“那位?”薛白問道:“是指當朝宰相顏公?”

劉介神神秘秘地一點頭,他有些不敢說,停下了話頭。可他終究不是個嘴嚴的,這天下午,當薛白再次自然而然地把話題引到這件事上,他一不留意,還是說了起來。

“唉,這些事其實也是眾所周知了,在我手上就殺了一個。”

“在劉少府手上?”

“是啊,一個書生,做什麼經營不好。自己寫了一本故事,講的是一個名叫‘鄭楷’的官員收了個逃奴為弟子,招為女婿,竟將其扶立為帝。之後又陰謀算計,要擁立外孫……嘖嘖,那書裡許多細節,全都暗合顏公,且一查都是能當證據的哩。”

薛白對那故事不關心,問道:“那書生如何了?”

劉介抬手比了個割脖子的動作,道:“沒辦法,朝廷派御史來了,要了他的命。”

“御史嗎?”

“是啊,老夫當了一輩子的縣尉,見得多了。如今這位宰相逼殺異己的手段,比李林甫當年也不遑多讓哩,你到了東都就知,怨聲載道啊。”

薛白問道:“劉少府近年去過東都?”

“那倒沒有,但我聽人說起過這些。”

“……”

一路上這般聊著,兩日後,他們便繞過了鄭州,抵達了洛陽城外。

洛水那邊,東都在望,行人卻在議論紛紛,都說宰相不日就要帶太子回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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