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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汝陽三鬥始朝天(2/3)

作者:怪誕的表哥

安慶宗嘆息一聲,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日能再見五郎……我太容易感傷,讓薛郎見笑了。”

這般一對比,薛白自覺相比安慶宗,自己為人有些太無情了,就連來送別杜五郎都是為了藉機觀察安慶宗。

~~

李岫既然看到了公文,果然,沒幾日,聖人便下旨賜婚,封李琮之女李佩娘為榮義郡主,嫁於安慶宗。

李琮無所出,李佩娘其實是李瑛的庶長女,若李瑛還是太子,她自是當得起一個郡主的封號,但李瑛既被廢殺,此事便讓一小部分人疑惑。

事實上,只有寥寥一些人知道李琮的兒女是收養來的。李隆基一直以來都禁止旁人提三庶人案,除非以後的皇帝翻案,否則這些事大概會消彌於塵埃之中。

因此,此事依舊可以看做是對安祿山的拉攏,至少安慶宗本人沒表現出任何的不滿。

史朝英則打定了主意,要到慶王府去看一看榮義郡主,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竟是真去了,揚言要安慶宗請他吃酒才肯細說。

安慶宗遂在四月二十二日設宴答謝親友。

薛白是報喜人,自是在受邀請之列。安慶宗甚至還向他請教,宗室中還該邀請誰,因覺得他對朝堂之事瞭如指掌……薛白當然瞭如指掌,畢竟他如今是隱藏的右相。

“嗣歧王李珍、嗣薛王李琄等皇侄,必是該請的,皇子公主們反倒不必,哦,還有,汝陽王李璡,他與慶王關係一向親近,也不可漏了他。”

“好,我獨自在長安,身邊都是些粗魯的胡人。多虧了有薛郎幫襯……”

薛白不認為安慶宗連一份宴請名單都難辦妥,無非是借他的人脈,甚至藏著試探之意。

沒關係,彼此試探,諸事早晚能漸漸清晰。

如此,薛白終於有了能接觸到汝陽王李璡的機會。

宴席當日,他早早便到了親仁坊東南隅的安府,宅邸為聖人所賜,堂皇三重,皆像宮中小殿,極是奢華。

薛白到得夠早,史朝英卻更早,一見他便問道:“薛郎可有看到顏十二郎?”

“想必他晚些便會過來。”

“肯定又是與哪個小娘子去談論詩文書法,顏十二太過風流了。”史朝英道:“但我聽說了薛郎你的事蹟,你竟是個正人君子?”

“誤會了。”薛白道:“賓客們來了多少?”

“不少,安大郎在迎,讓我們先自飲酒說話。”

薛白先去送了賀禮,往禮單上看了一眼,發現李璡竟已來了,遂往庭中漫步而去。

安府大而奢侈,房廊窈窕,綺疏詰曲,隔著竹簾,有悠揚的琴聲飄來。

繞過花徑,前方站著一群人,正抬頭望著一座小閣。

閣樓上,一個女子背對著眾人正在撫琴。

薛白對這女子毫無興趣,目光梭巡著觀琴的人群,試圖辨認出汝陽王李璡。

他並非無備而來,已打聽了一些李璡的資訊,知其乃酒中八仙之一,杜甫詩云“汝陽三鬥始朝天,道逢麴車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有“釀王”之稱。

另外,李璡是個美男子,據說相貌英俊,諸王第一。

仔細看了一會,薛白判斷,李璡應該不在這些觀琴者中,因這些人中並沒有比李珍長相更好的。

但人群中卻有人認得薛白。

廣武王李承宏回過頭來,高聲笑道:“薛郎來得好,不如填詞一首,正配此曲?”

“見過廣武王,我才華粗鄙,配不上這等仙曲。”

薛白應了略一思量,試探著問道:“聽聞今日來了許多位擅飲酒的,廣武王不去痛飲一番?”

“他們在那邊飲酒,但不急,酒中高手都是遲登場的。”

正說話,一名美婢下樓來,道:“見過薛郎,我家主人有請。”

“尊主人是?”

“薛郎登樓便知。”

薛白有心去尋李璡,不願與閣樓上的女子多談,擺手道:“我不擅音律,有‘白嗓’之稱,不敢班門弄斧,便不上去了。”

史朝英在一旁看了,不由驚訝,讚道:“不愧是正人君子,換作顏十二,遇到能彈琴的娘子,早便登樓了。”

……

顏季明剛在長安春明門外接了幾個歸京的友人,突然打了幾個噴嚏。

他抬頭看看天,緊了緊身上的衣裳,暗忖城外風大,莫惹了風寒才是。

也不可惹了風流債。

“十二郎。”

“陳二,你可算回京了。”顏季明轉過身,迎上友人,拍了拍對方的肩,之後問道:“這位是?”

“先不告訴你他的名字,我先念他贈我的詩,詩名便是《贈陳二補闕》。”

“好,好,我聽聽是何詩作。”

“聽好了……世儒多汨沒,夫子獨聲名。獻納開東觀,君王問長卿。皂雕寒始急天馬老能行。自到青冥裡休看白髮生。”

“好詩!”

顏季明不像史朝英那種半吊子,他是真懂詩的,只聽這詩便知作詩人功力不凡,不由驚喜地看向與陳二一同前來的那位形象潦倒的男子。

“陳二,我大概知這位先生是誰了。”

~~

安府。

美婢向薛白深深萬福,道:“請薛郎登樓一敘,定不後悔。”

史朝英見了好奇起來,也慫恿薛白道:“知道你比顏十二要正人君子,便上去一趟吧。”

薛白聽得那“定不後悔”,心念一定,暗道或許李璡便在閣樓上,遂道:“好吧。”

史朝英其實是自己想上去看看,當即跟在他身後。

閣樓上卻沒旁人,只有彈琴那女子。

聽得動靜,她轉過身來,顯出一張如花似玉的臉。

但她其實不年輕了,看起來雖只有三十如許,薛白卻認為她該有四十往上了。

倒不是從哪個細節看出來的,畢竟她保養得極好,臉上還敷了粉,薛白看女人,憑的是直覺。

“聞名已久,今日總算見到薛郎了。”

“娘子琴音優美,餘音嫋嫋,不絕如縷。”薛白讚了幾句,道:“但不知邀我登樓,是有何事?”

那女子笑了笑,以手掩唇,道:“聽聞你坐亂不懷,我也想漲漲見識。”

薛白擺手,無意與她詳聊這些。

她長得再漂亮,他也不是她輕易能挑逗的人。

“娘子若無旁的事,我便告辭了。”

“還真古板君子,你真不與我細聊聊?”那女子伸出纖纖玉指,在琴絃上一拈,悠悠然道:“你可別後悔。”

薛白聽她語氣如此篤定,不由再打量了她一眼,雖隔得遠,還是能看出她的皮膚晶瑩光潔。

“娘子想聊什麼?”

“先請這位小娘子下去如何?”

薛白轉頭看向史朝英,只見她正在死死盯著那娘子,目光直勾勾的。

“怎麼了?”

“她真的。”史朝英道,“我要是也有這麼像女人就好了。”

“你本就是女人。”

“可我不像女人。”

史朝英還沒看夠,美婢已上前,道:“娘子請。”

她既被趕下去薛白遂也下了閣樓,思量著去哪裡尋李璡。這舉動倒讓史朝英感慨不已,再次大誇薛白的君子之風。

但等在安府的外院都逛了一圈,花了不少時間,薛白還是沒看到李璡。

此事說來也是奇怪,他在長安數年,還真就從未見到過那位久享盛名的汝陽王。

再繞回那小閣下,忽聽有人喊了一句。

“花奴?!”

薛白順著那聲音看去,見說話的卻是杜甫。

他知杜甫這幾日便要回京,但他忙著各項事由,實在是沒時間出城迎接,且認為朋友之間不必太在意繁文縟節。

再順著杜甫眼神所看的方向看去,只見方才彈琴的女子正盈盈立在閣樓的欄杆邊。

“杜子美,且候著,待我換了衣服說話。”

“哈哈,好!”

杜甫頗為狂傲,風塵僕僕地立在一眾衣衫華貴的公卿之間,絲毫不覺自慚形穢。

直到轉頭看到薛白,他才稍稍收起了眼神中的傲意,上前,大笑道:“聽聞你見到李白了?”

雖然許久未見,雖然彼此的地位已經有了差距,雖然薛白沒有出城去迎接杜甫……但彼此相見,還是毫無隔閡。

摯友交談,也不講究虛禮,第一句問的就是最想聊的話。

“是,見到李白了,我們做了滿牆的詩。”

“牆呢?”

“許還在藍田驛,許被人拆走了?”

“你可知我聽聞你們那些詩,有多心癢難耐。”杜甫嘆道:“為此,我數夜無眠,再入睡,夢到與你們相聚了,且在酒宴上也寫了詩。”

“什麼詩?”

“坐中薛白善醉歌,歌辭自作風格老。近來海內為長句,汝與山東李白好。”

“好詩!”

忽然有人撫掌而來。

杜甫轉身,笑道:“釀王來了。”

“不叫我‘花奴’了?”

“依你的規矩,尋常時是釀王,扮女裝時才是花奴。”

一旁,史朝英已是驚得下巴幾乎都掉下來。

她一臉震驚地看著那位被稱為“花奴”又被稱為“釀王”的中年男子,看了好一會,用力揉了揉眼。

“你……你是……方才樓上的美嬌娘?”

“讓史家小娘子見笑了。”

那中年男子帶著歉意叉手執禮,自我介紹起來。

“李璡,字嗣恭,小名華奴,友人稱我‘花奴’或‘釀王’。你便當我是個不著調的老不正經罷了。”

“真……真是?”

史朝英猶不可置信,上前幾步,瞪大了眼看著李璡的嘴唇,終於是在他嘴唇上看到細而稀疏的小胡茬。

“這真是……汝陽王比我還像女人哩。”

“你就是女子。”李璡笑道,“但我不是,我再像,也終究不是女子。”

旁人如何作想不知,史朝英卻已是無比崇拜李璡,問道:“汝陽王可以教我當女子嗎?”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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