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六年風調雨順。
或許真的是盛極而衰了。吳年的期盼,並沒有實現。從年後到二三月,整個應慶府、廣川府就下了三場小雨,而且都是隻溼潤了泥土表層的水平。
江河上的水位,越來越淺。
老百姓頭上的皺紋,越來越多了。
北山堡。
隨著吳年的軍政轉移,隨著吳年祭祖離去。這座尋常的小城堡,越發的不起眼了起來。
城外。
大量的田地上,散落著愁眉苦臉的百姓。
在吳年的治下,沒有軍戶,只有百姓。北山堡也沒有太多的大戶,幾乎是每家每戶都有田。
好處是分的均勻,壞處是抗風險能力極差。
“今年要遭罪了。這種下的莊稼,多半活不了。”張由拄著鋤頭,站在田上,看著乾乾的田地,焉巴巴的莊稼,嘆了一口氣道。
他是張聲的本家,有個兒子在張聲的身邊做親兵。但根還在北山堡,與老伴家人一起,以種田為生。
身為一個老農民,他對這種情況,再熟悉不過了。如果運氣好,接下來下雨,那就好說。如果運氣不好,顆粒無收。
“不管再壞,也得種啊。種下去了,才有可能出糧食。不種下去,那就只能吃西北風了。”張由的老伴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嘆氣道。
“哎。”
張由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對了。從今個開始。我們得把口糧節省下來。全家每天按照最低標準吃糧食,能活下來就行了。尤其是我們少吃點,讓兒孫們多吃一點。”
張由轉頭對老伴說道。
“如果今年顆粒無收。就算我們這樣計算每天吃的口糧。恐怕也只能堅持到明年三四月。剩下的日子,可怎麼熬啊?”老伴嘆道。
這還是這些年,北山堡年年豐收,就算供養了大軍,家家戶戶有餘糧的緣故。
這種田就是這樣的。
一年豐收,一年乾旱或別的,老百姓都能活下去。但是如果連續兩年乾旱,那就基本上家家戶戶乾淨了。
“到時候再說吧。”張由苦笑了一聲,搖頭說道。
..........
靜海縣。
高句麗、扶桑、楚國雖然遠,但有錢賺,商人還是從海上,把糧食運送了過來。
吳年的未雨綢繆,做的實在是太對了。
現在整個遼東都知道,今年恐怕會很難過了。整個遼東糧食的價格,已經開始上漲。
儘管吳年之前,給商人們開出的價格很高,但是現在一看,也就普通了。但是吳年先出手,與這些商人做好了約定。
又是有信譽,不欠債。所以這些商人到達了遼東之後,就立刻把糧食,交割給了知府呂聲。
因為糧食實在是太多,靜海縣城之中的糧倉,已經裝不下了。呂聲就讓劉武派兵,運送一半去了江縣城中。
商人們的大船剛靠岸,就被一條龍服務。劉武的戰兵,全程盯著。
李天寶的水軍也全部出動,在海面上巡邏,保護商船。沒辦法。
之前還是未雨綢繆,現在是救命法寶。
這些糧食,都是救命的啊。
知府衙門裡。呂聲穿著一件黑色的衣裳坐在主位上,下方則是大量的官吏,正在操弄算盤,計算出他們這段日子,收購糧食的數量。
過了一會兒後,戶房的一名官員,滿頭大汗的拿著一張紙,遞給了呂聲,彎腰說道:“大人。這是總數。”
呂聲連忙伸手接過白紙,觀看了起來。臉上既有喜色,也有憂色。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的。
抹去零頭不說。這一批的商人,從海上運送來的糧食。說多是多,說少也是真少。
稻穀五百二十三萬斤,小麥有二百三十萬斤。加起來,就有七百五十萬斤的糧食。
看起來挺多的。
但特碼真的少。
按照吳年的軍隊伙食水平來說。一個戰兵每天至少吃半斤糧食。現在吳年麾下有十三四萬的戰兵,按照十萬來算。
每天至少需要吃五萬斤糧食。一年得奔兩千萬去了。
這應慶府、廣川府的人口,在一二百萬之間。這還不算孩童,一年的口糧,起碼得兩個億。
當然,也可以熬粥,不餓死人就行了。
而且。這也是得有一個前提條件,今年應慶府、廣川府真的是顆粒無收。
總而言之,這七百五十萬糧食看起來很多,但實際上真的不多。
但也沒辦法了,船的載重量實在是有限。大海又那麼寬廣。
“立刻傳出訊息。把糧食的價格再往上提一提。只要他們能運來,我們輔漢將軍都吃下。真金白銀的給。絕不會少他們一個銅板。”
呂聲的額頭上流下了冷汗,抬頭對這名戶房的官員說道。
“是。”這名官員應了一聲,立刻下去了。
“希望一切都順利吧。”呂聲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心中暗道。
這大海上的貿易,風險很大的。現在吳年與蒙元、楚國同時為敵。而且高句麗人,對遼東也是虎視眈眈。
這一次未雨綢繆,吳年提前發動,各方都沒有攔著。
現在遼東明確乾旱了,各方沒準就會使力氣。大力封鎖糧食。沒辦法。各方都是地大物博。
這邊乾旱,那邊能接濟。
吳年這裡,只有二府。一下子全旱了,可不就是受制於人?
那些個對遼東有野心的人,恐怕做夢都要笑醒了。
..............
江縣。天氣漸漸炎熱起來了。街道上的行人,漸漸少了。
輔漢將軍府。書房內。吳年坐在主位上,其下是長史劉知行、知府張海平。
“陳家貴收到訊息。說是高句麗的太后下令,封鎖糧食,不允許糧食出境。楚國那邊還沒有訊息,但大機率也是一樣。”
“蒙元人似乎在聯絡海上的海盜,封鎖我們。不讓商船進來。”
“四周的這些個人,有一個算一個。巴不得我吳年死在乾旱之中。雖然我們未雨綢繆,得了七八百萬斤的糧食,能夠緩一口氣。但長期以往,怕是真要滿盤皆輸。”
吳年坐在主位上,喝著涼白開,語氣十分沉重。
這打仗的事情好說,狹路相逢勇者勝。
但巧婦無米之炊。現在整個輔漢將軍府的官員,都是焦頭爛額。
蒙元人、高句麗人、楚國人、扶桑海盜,全部都是虎狼,都想從他的身上分一杯羹。
吳年正與兩個文官,商量對策。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名親兵從外走了進來,稟報道:“報將軍。縣令來報。說是城外有兩村人為了水源而械鬥,死了兩個人,傷了幾十人。”
“你說什麼?!”吳年一拍面前的書桌站了起來,厲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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