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勇士的勝利是慘烈的,尤其是投入到登陸作戰與城市戰的六個大營,更是付出了其他軍團難以想象的代價。
一個大營沒能徹底遵守鋼鐵之主的計劃,因為在戰鬥中過於深入而全軍覆滅,被他們暴怒的基因之父直接抹去了番號,剝奪了所有的榮譽與紀念碑。
還有三個大營的傷亡率超過了60%,這是他們頂著最為密集的火力網,在支援火力未能及時部署的情況下,強行衝擊最後一座要塞群的結果:因為佩圖拉博不能接受那些異形的殘兵敗將有一絲一毫的逃跑可能性,那會讓他的勝利成為徹頭徹尾的笑話。
而即便是鋼鐵之主,在戰鬥結束之後,同樣對自己的決斷感到了一絲深藏不露的羞愧,他批准了所有參戰部隊的休整,然後下令從奧林匹亞徵召更多的新兵,隨後,他就坐在那座殺死了他數千名子嗣都異形要塞之前,安靜許久。
他沉默地看著那座異形修建的堅固要塞:為了強行攻陷它而死去的鋼鐵勇士,甚至比要塞中的守軍都要多。
沒人敢打擾鋼鐵之主:直到帝皇的到來。
人類之主是來支援的:當帝皇聽聞了鋼鐵勇士響應了神聖泰拉的號召,主動向著這個異形海盜聯盟發起攻勢的時候,他僅僅是猶豫了片刻,就命令恰好離第四軍團並不遙遠的【帝皇幻夢號】,改變行進方向,支援他的孩子。
因為人類之主很清楚,那根本就不是一個軍團能夠輕易對付的強大敵人,在原本的計劃中,這個異形聯盟需要至少兩個軍團相繼響應之後,才會被真正的提上消滅它們的日程:這一點早已被神聖泰拉的戰爭議會重點標註了。
但是佩圖拉博並沒有看到。
也許,他並沒有看到。
而當帝皇趕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鋼鐵勇士在最短的時間裡摧毀了他們的對手,也幾乎摧毀了他們自己,被基因原體驕傲地呈現給帝皇的作戰報告,僅僅是記錄了傷亡的那一頁,就足以讓最為德高望重的常勝將軍,被直接拖上軍事法庭。
可即便如此,看著被鋼鐵勇士徹底摧毀,不會有任何可能再威脅到人類帝國的異形堡壘,又看了看在他面前挺起胸膛的佩圖拉博,以及基因原體麾下那些傷痕累累,卻同樣驕傲的戰士,人類之主的勸誡在他的嘴邊徘徊了一圈又一圈,卻只能隨著一聲無聲的嘆息,輕輕地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哪怕是帝皇,也只能在內心中由衷的感慨,佩圖拉博並沒有辜負他的信任,也並沒有辜負在父子重逢的那一天,他在奧林匹亞的山巔向自己許諾的那些諾言。
永遠不能疲倦的,永遠不能屈服的,永遠不能有感情……
佩圖拉博做到了。
人類之主如此感慨著。
也許是第一次:帝皇走到了佩圖拉博的面前,器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儘可能委婉的語氣,詢問他的子嗣想要什麼獎勵。
一顆新的徵兵世界?一次特批的休整,還是一場凱旋式?
但在基因原體那斬釘截鐵的堅定宣言面前,這些委婉的許諾被震為了碎片,鋼鐵之主輕描淡寫地略過了子嗣的傷亡,向著他的父親盡其可能地保證:眼前的一切對於鋼鐵勇士來說,連九牛一毛都遠遠算不上,這樣的勝利只是第四軍團職責中的一部分,不值得什麼額外的獎勵與特殊對待。
帝皇點了點頭。
他相信了自己孩子的話語。
於是,他沒有再提有關於紀念碑與凱旋式的任何事情。
帝皇轉過身來,開始給佩圖拉博下達了新的任務與指令,當他背對著自己子嗣的時候,即使是人類之主,也當然看不到基因原體那有些驚愕的眼神,那顫抖的嘴角,和那不斷滾動的喉結與不斷握緊的拳頭所訴說的欲言又止。
——————
“哼——”
回憶到這裡的時候,佩圖拉博不由得發出了憤懣的輕哼,讓無數不安的視線靜悄悄地雲聚在了他的盔甲上,又迅速地散開。
在他的內心中,佩圖拉博不滿著:即使不滿的物件是他絕對尊敬的人類之主,基因原體也敢於在四下無人的時候,勇敢地在內心中宣洩著自己的不滿。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
他想著。
他的努力被忽視,他的功績被淡忘,他的子嗣的英勇犧牲被一次又一次地不了了之:鋼鐵勇士一次性保護了四個星區,讓數十個世界免受了異形的擄掠,這是何等偉大的功績,難道那些影月蒼狼和帝國之拳,能夠拿出如此高效且具有重要性的戰績麼?
是什麼讓他的子嗣前赴後繼地衝向要塞?是什麼讓他損失了一個精銳的大營?是什麼讓他的軍團如此慘勝?
他的計劃,他的奉獻,他的子嗣們的犧牲,難道不應該得到紀念與歡呼麼?難道不值得一場凱旋式或者一塊紀念碑麼?
為什麼沒人看到,為什麼沒人在意,為什麼就連帝皇,就連他的基因之父,也同樣如此,也同樣忽略了這些:如果帝皇真的在意,那他就應該直接在那些星區安排一場凱旋式,那他就應該直接送來一塊紀念碑,而不是給出一道沒有任何意義的選擇題,讓他應得的榮譽變成他主動討要的貪婪。
佩圖拉博不滿著,在沒有任何人看到的角落裡,他英勇無畏地不滿著,他的拳頭緊握,發出了咯吱咯吱的響聲。
他頗為沉重的做著深呼吸,一下、兩下、三下……
……
……
算了。
終於,他重重的嘆氣。
所有的不滿與憤怒,在那道金黃色的光影面前,都不知不覺地煙消雲散了。
現在還不是時候,現在只不過是他尚未被髮掘,現在不過是那場欺世盜名的傢伙暫時逞威的一小段黑暗歲月而已。
才三十多年,他才回歸這場偉大遠征三十多年,他才剛剛在銀河中傾瀉自己的才能與幹練,獲得真正的勝利與榮譽。
未來的日子還長著,這場遠征還要很久呢:五十年、一百年、甚至更久。
只要他繼續努力,只要他繼續發揮自己的才能,只要他繼續勤勤懇懇地付出熱情與信念,去承擔起那些無人敢挑戰的重擔,去用他那高貴的付出精神來觸動那些矇昧的凡人:終有一天,所有人都會看到他的偉業,終於一天,這些血腥的戰役會成為過往,終有一天,哪怕是最卑劣的小人,也會不得不讚嘆與承認,佩圖拉博才是帝皇的所有子嗣中,最偉大的一個。
這一切肯定會發生的。
因為它們理所當然,因為他會繼續承擔與攻克那些沒有人敢去觸碰的難關,直到他的奉獻照耀到哪怕最陰暗的角落。
而在這個過程中,一切的流血與犧牲,一切的傷亡與失去。
都是必要的。
睜開了眼睛,剛剛還為自己的子嗣而心痛的慈父,已然無情地看待著自己眼前的籌碼。
然後,他聽到了腳步聲。
那是屬於凱莉芬妮的腳步聲。
——————
比起剛剛到來時的樣子,經過多天的休息與認真的裝飾,現在的凱莉芬妮可謂容光煥發,甚至讓佩圖拉博都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些許的外表無關緊要,真正讓鋼鐵之主矚目的,是透過那明亮的眼神與真摯的歡樂,所透露出來的某種內心深處的高貴,那是讓佩圖拉博有些捉摸不透的東西,不過他只是草草地掃了一眼,就粗暴地把它定義為了無用之物。
“摩根已經來了?”
凱莉芬妮走到了佩圖拉博一側的位置,站的很近,這是鋼鐵之主默許的特權。
“還有五分鐘零十三秒。”
基因原體甕聲甕氣地回答著他的姐姐,他又施捨了一個眼神,才鄭重地告誡著。
“我允許你在這裡迎接她,可不是因為你和她之間所謂的友情,而是允許你作為奧林匹亞的一個官方代表,加入到兩個軍團正式會面的活動之中。”
“我不在乎,你們之後到底要怎麼相處,但是在這裡,你要認清你的職位,凱莉芬妮,不要做什麼沒意義的事情。”
“我相信你能聽懂。”
“我知道。”
凱莉芬妮擺著手,她始終都不曾表露出對佩圖拉博的哪怕半分怯懦,這甚至讓基因原體感到了某種程度上的挫敗。
於是,他陰沉著臉,乾脆了閉上了眼睛和嘴巴,一言不發。
但很快,來自於凱莉芬妮的話語,就讓基因原體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摩根其實是原體的?”
佩圖拉博沉默著,他似乎在心中與記憶中搜掛著什麼,當他終於睜開了眼睛的時候,他的瞳孔散發出了一種精準的光芒。
“十四個泰拉標準月之前。”
“十四個泰拉標準月、二十二個泰拉標準日、五個泰拉標準時、再加上三十七秒:在這個時間片段疊加起來的數字之前,我親耳聽到了這個準確的訊息。”
“你的記憶力還是如此驚人。”
凱莉芬妮輕聲地感慨著。
“我還記得,當初在奧林匹亞的時候,你畫了無數張圖紙,其中的大部分甚至沒人看得懂,當你第一次看到鐵礦的時候,達美克斯以為你會規劃出一套堅不可摧的全身鐵甲,結果呢?你寫寫畫畫,搞出了什麼榴彈炮?”
“但儘管如此,但儘管你畫出了無數的圖紙,而且你能夠在任何時候把它們一模一樣地臨摹出來,你依舊不是多產的藝術家,你的精妙計算停留在紙面上,卻沒有讓這個世界看到更多的成品。”
“因為我沒有時間。”
佩圖拉博閉著眼睛,他的聲音是沉悶的。
“總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辦。”
“沒有時間?”
凱莉芬妮輕聲地笑著,她的笑聲是如此張狂的諷刺,以至於讓最勇敢的鋼鐵勇士都不由自主地縮在勒自己的鐵甲裡面。
“你確定你沒有時間麼?”
“你大可以在奧林匹亞,或者另一個具有文化和劇院的帝國世界上完成這次會面,而不是在這裡搭建一座只會用到一次的殿堂:有這份修建一次性奇觀的時間,你能完成多少圖紙上的創意?”
“……”
鋼鐵之主咬著牙。
“你不懂!這不是你會明白的事情,它太複雜了!”
“我甚至懶得和你解釋!”
凱莉芬妮笑了笑,她並沒有乘勝追擊,而是陷入了一種處於禮節與輕微憐憫的沉默之中,但這沉默反而刺痛了佩圖拉博的內心,他瞪圓了眼睛,專心致志地看向了自己的姐姐,直到凱莉芬妮輕聲地發出了嘆息。
“當你知道她是原體的時候。”
“你是怎麼想的?佩圖拉博?”
迎接著凱莉芬妮的目光,佩圖拉博的呼吸停滯了一下,耳朵所捕捉到的話語本能地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