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搗毀坊祠
作者: 土豆地瓜派
第165章 搗毀坊祠
賜死抄家
弘治皇帝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四個字,在場眾人的心似乎都跟著顫了一下,甚至恍惚間不免有些懷疑自己的聽力,這,這四個字竟出自當今陛下之口?
陛下一向優待士人,優待官員,何時說過這等要將大臣抄家賜死的話,何時下過這等要將大臣賜死抄家的旨意?
更別說那還是兩位封疆大吏,一位正二品,一位從二品。
站在角落充當小透明的夏源也驚了一下,臥槽。
縱觀大明朝,往前倒,有朱元璋這位動不動興大案,動不動就是幾萬顆腦袋落地的開國皇帝;
有對親人毫不留情,大優勢局崩盤的建文帝;
有奉天靖難,殺伐果斷的永樂大帝;
有火烤二叔的宣德;
還有五十萬人都帶不動,冤殺于謙的腦殘朱祁鎮。
往後倒,有煉丹修道,一意玄修,跟煉蠱似的和大臣鬥智鬥勇,沒事就把臣子拉出去打板子的萬壽帝君。
有把輔佐自己上位,一力改革的大臣給抄家的萬曆皇帝。
再往後還有崇禎這位殺了七個總督,十餘個巡撫,最後更是殺皇后殺閨女的,順便還弄死了自己的亡國之君。
抄家賜死這種話,從大明哪一任皇帝嘴裡說出來都不至於讓人震驚,但唯獨從弘治帝說出來卻讓人難以置信。
這位皇帝是出了名的寬厚仁德,對待臣子如沐春風,就如同家人一般,把大臣拉出去廷仗這等事都從未有過,如今竟然要將大臣抄家賜死?
不過就挺解氣的。
夏源看看手裡的奏報,這上面的內容如果屬實的話,那可真是太解氣了。
好傢伙,他還是遠遠低估廣東之地的情況,當初寫策論時,他只是圍繞著瓊州府的官員做文章。
誰知道這整個嶺南都已是爛到了根,官官相護,從上到下,幾乎都在拼命的剝削百姓,幾乎都在拼命的斂財。
千里無雞鳴,白骨露於野。
這不再是形容,而是現實。
奏報上記載的觸目驚心的內容很多,隨便單拎出來一段就能讓人破防。
【卑下等人一路急行,未及細看,亦未入各個州府,但見各州府縣,大片城外田地農莊已成荒地赤地,道旁死者甚多,不計其數。】
【忍飢待斃之人比比皆是,一路未見有賑災施粥之城地。】
【去歲,嶺南之地大飢,糧米一升價低之地三五兩,價高之地十數兩,人相食。】
【今歲,卑下等人來此,亦有相食者。】
【經卑下等人打探,糧價奇高之由,乃廣地府州城縣,官商勾結,蓄意抬高糧價斂財所至。】
【卑下問及雷州客棧掌櫃何以看待瓊州夷人之亂,其憤而答曰:何況他等,便是我等亦是想亂。】
【.】
一樁樁一件件,方才看完這奏報上的內容後,夏源瞬間就明白了那殿前的騷亂是什麼原因。
就這種情況,按他的認知,廣地應該早就是陳勝王,大楚興,到處揭竿而起,戰火點燃整個嶺南。
可竟然只是亂了一個瓊州,這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只能說,這屆嶺南百姓太給朝廷面子,不過離起義也不遠了,只怕就在旦夕之間。
就在眾人或是沉思,或是恍惚間,背對著眾人的弘治皇帝又開口道:“那瓊州府的知府,通判,同知.
其如有坊祠者,或是祖上有坊祠者,搗毀其家鄉坊祠;若是死於叛亂,將其抄家滅族。若僥倖未死者,將其本人押往京師受審,再行抄家滅族。
瓊州府內下轄之州縣一律官員,只行抄家,不予族滅,其餘一體相同。”
知府,通判,同知,包括下轄的那些個一律官員,既然是官,那至少也得是知州,知縣,推官之流,不然僅僅是個吏。
弘治皇帝上下嘴唇一碰,整個瓊州府少說也有二三十人被勾了進去,有三位官員要被抄家滅族,二十來位小官要被抄家,全部都要被搗毀祠坊。
這搗毀祠坊可不是什麼小事。
首先,這二十多人不敢說全部,但起碼有大半人是進士出身。
其次,這個時代一旦中了進士那就是光宗耀祖,家鄉當地的父老鄉親很可能覺得吹吹打打不過癮,還要給你來個風光大辦。
比如,把你的名字刻到當地的進士坊上。
皇帝下令將其搗毀,並不是說找人拿個小鏟子跟刮小廣告似的,給你名兒扣下來,而是連同那座進士坊一起搗毀。
至於進士坊是個什麼東西,簡單來說,比如哪哪兒出個有作為的大臣,然後家鄉百姓覺得挺給自己長臉,就會聯名將他的功績上奏朝廷,朝廷恩准,給他蓋一座進士坊。
後續此地再出進士,就可以把名刻到坊上,那個鄉賢祠也差不多是同樣的東西,不過死了之後才能進,這些人現在肯定沒進去,但保不齊裡頭有他們的祖父曾祖什麼的。
若是不觸及皇帝的底線,皇帝絕對不會下達這樣的旨意,甚至哪怕是觸及底線,都可能不會下。
只因為這種詔令太過狠辣。
那坊上誰知道刻了多少名字,那祠裡誰知道供奉了多少人,皇帝卻下令一併搗毀。
設想一下,因為伱的原因,導致家鄉的進士坊或是鄉賢祠被毀,以後整個家鄉必然都會將你視作不共戴天的仇人。
噢,沒有以後了,因為這幫人都難逃一死,更有的還要被抄家滅族,滅族也就是闔府上下,直系親人,滿門株連,該砍頭的砍頭,該充軍發配的充軍發配,剩下的女眷充為官妓。
但還有旁系親屬,叔伯舅姑,堂兄,堂弟,表哥表姐什麼的,這幫人都會因為你的原因招致家鄉人的仇視,在鄉里待不下去。
而你自己,即使死了也永世不得翻身,開革出族譜,會被家鄉人,甚至是自己的親人,寫在本子上永遠唾罵下去。
這樣的詔令有多殘酷可想而知。
夏源不大懂那搗毀祠坊有何意義,還是那抄家滅族更讓他覺得殘酷一些,又忍不住琢磨是滅九族,還是滅三族。
可除了他之外,殿內的其餘人哪一個不明白這搗毀祠坊的殘忍和可怕。
搗毀祠坊,這等事從大明朝立國以來,發生過的次數未到一掌之數。
可當今的陛下,當今這位寬容仁德的陛下卻要下此等詔令。
不管是內閣三位閣臣,還是吏部尚書王恕,亦或是兵部尚書馬文升。
這些進士出身,讀書人出身的文臣,此時不約而同的自心底浮上一個同樣的念頭。
此事斷然不可!
一旦讓皇帝下了此等詔令,一旦讓陛下開了此例,以後再想給官員治罪,便有藉口遵照此例。
自那時,天下官員的頭頂都會懸著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子,一把天下官員最害怕的刀子。
就連他們這些自認忠直的大臣也覺得膽寒,萬一自己
“撲通.”
“撲通.”
整個謹身殿中,撲通撲通跪倒之聲不決於耳,一眾位極人臣的朝中大佬紛紛以頭觸地,言辭懇切道:“陛下,搗毀祠坊一事幹系甚大,恐會招來天下士林非議,屆時必當輿情洶洶。
而那坊上,祠中的其餘人等更是無妄之災,其親族,其子孫,其本人,更會對朝廷心生嫌隙,為天下計,臣等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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