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奉先面無表情地聽完元載手下的述說,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回去告訴你的主人,我很感激他的及時提醒,將來必有回報!”
報信人行一禮走了,駱奉先忽然暴怒,狠狠將茶盞摔碎在地上,指著貴賓館方向破口大罵,“姓張的狗東西,你是屎吃多了嗎?竟然敢派人監視咱家,咱家非讓你知道厲害不可!”
駱奉先決定要不擇手段收拾這個張鎬,省得他在天子面前告自己的黑狀。
次日上午,談判正式拉開了序幕,李懷仙派出了心腹幕僚許敬安,他同時也是范陽節度使司馬,另外還有幾名文官參與談判。
朝廷這邊規格很高,包括河北安撫使張鎬為主使,還有刑部侍郎元載為左副使,河東節度府監軍駱奉先為右副使。
如此龐大的陣容和略顯寒酸的李懷仙特使談判,顯得氣勢很大,但實際上沒有什麼用。
張鎬代表朝廷做了開場白,雙方隨即展開了會談,許敬安將一份清單遞給張鎬笑道:“這是安祿山從長安太廟中掠走的重器,一共三百二十五件,堆在薊縣的倉庫內,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我們願意將這三百多件無條件返回給朝廷。”
這一招很漂亮,太廟的重器,伱要不要,要就得接受對方誠意,不要就銷燬了,誰敢說不要?
張鎬連忙道:“感謝你們節度使的誠意,不知道禮器都帶來了嗎?”
“東西太多,我們走的匆忙,來不及攜帶,一旦談判結束,我們立刻派船把它們運回長安。”
張鎬心中暗罵,這個憑空做條件呢!
許敬安又取出一份條件清單,遞給了張鎬,“這就是我家節度使投降的條件。”
張鎬接過清單看了一遍,眉頭立刻皺成一團,一共十三個條件,雖然條件不多,但太苛刻了,和獨立建國沒有什麼區別了。
第一條就是要求封燕王,燕王屬於一級親王,朝廷最多封郡王,不可能封親王。
駱奉先在旁邊乾笑一聲,“張主使,能不能讓咱家也看看李節度使的條件?”
張鎬把清單遞給了他,駱奉先看了一遍道:“第一條就不太合適,最多封郡王,天子早已經下旨,異姓不得封親王,燕後面加一個字,燕山郡王,就可以商量了。”
許敬安呵呵一笑,“異姓不能封親王可以理解,但我家節度使也姓李啊,再說岐王不也一樣是親王嗎?”
張鎬搖搖頭,“這個異姓指的是皇族宗室以外,岐王本身就是宗室子弟,他的先祖是高祖堂弟,雖然不是直系,但確實是正宗皇族,這個規定不是針對你們節度使,天下都一樣,請你理解!”
“我們可是主動把把三百多件太廟禮器還給朝廷,這麼有誠意,你們卻一口回絕,讓人情何以堪?”
張鎬毫不客氣回敬道:“正因為看到你們的誠意,所以朝廷才會考慮封郡王,這麼多有功將士都沒有能封郡王,你們反叛者卻封郡王,這才叫讓人情何以堪?”
這時,旁邊元載道:“第三條也不可能,每年朝廷撥錢五百萬貫作為軍俸,怎麼算出來的?”
許敬安笑眯眯道:“范陽和盧龍兩個節度府一共八萬大軍,每個士兵每月五貫錢,包括他們養家餬口,包括糧草肉菜,包括衣服鞋帽,還有盔甲兵器,騎兵還要養馬,邊軍還要修葺防禦工事等等,五貫錢已經是最少了,一個月就四十萬貫,一年可不就要五百萬貫嗎?”
張鎬有點為難了,如果答應,朝廷拿不出這麼多錢,莫說五百萬貫,五十萬貫也拿不出來,可如果不答應,這就涉及到財政獨立了。
他沉思片刻道:“這樣吧!我們先把貴方的條件清單給天子看一看,我們內部商議一下,哪裡可以接受,哪些需要再談判,再等幾天吧!”
許敬安點點頭,“如果雙方談判順利,我們還可以把史朝義和十幾名造反骨幹交給朝廷處置!”
雙方暫停了談判,各自回住處了,張鎬立刻派人將李懷仙的條件清單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火速送去了長安,他同時召集元載和駱奉先商議對策。
張鎬對二人道:“十三個條件中,只有第二條,封李懷先為范陽節度使兼盧龍節度使,估計天子可以接受,其餘十二條太苛刻了,朝廷不可能接受。”
駱奉先乾笑兩聲道:“所謂漫天要價,落地還錢,他提那麼高的條件,也未必是他的底線,我覺得張使君過早承諾封他為郡王不太妥,說不定對方只是想要一個國公呢?最多承諾封他為縣公,然後逼他在別的方面讓步,再一步步加碼封他為郡王,這才叫談判,張使君太書生意氣了!”
張鎬怒道:“安祿山封的燕王,史思明封歸義郡王,你覺得他會只要縣公?他拿出了歸還太廟禮器做為誠意,你卻承諾對方一個縣公,朝廷的誠意又在哪裡?再說,封燕山郡王不是你提出來的嗎?”
駱奉先陰陰道:“我只是隨口說說嘛!”
張鎬也爭鋒相對,“那我也沒有答應正式冊封他為郡王,嘴上說說,誰不會?”
元載連忙起身打圓場道:“兩位先不要吵了,關鍵我們也沒有得到天子和朝廷的底線,不好妄做決斷,我建議還是等朝廷回信後,再考慮具體的策略。”
駱奉先哼了一聲,起身揚長而去。
張鎬惱火地望著駱奉先的背影,對元載道:“要當心這些閹黨,他們會把我們底細洩露給對方,最後朝廷利益就會毀在他們手中。”
元載連連點頭,“前輩說得對,學生謹記!”
當天晚上,一名老者駕著一輛牛車來到貴賓館,對門房道:“我是安撫使的鄉人,特來求見安撫使。”
門房跑進去通知了,片刻,張鎬走出來道:“誰找我!”
老者連忙道:“小老兒王安,博州聊城人,我們聊城同鄉聽說安撫使在太原,特送一些家鄉土產,表示對安撫使的敬意。”
張鎬就是博州聊城人,他連忙擺手,“心意領了,但東西不能收!”
“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是家鄉特產,聊城的紅棗,水口鄉的柿餅,三曲鄉的曲鄉梨,還有聊城的上等葫蘆,我們知道安撫使是清廉之人,但這些土產真不值幾個錢,只是思鄉之意。”
張鎬看了看,確實都不是值錢之物,便點點頭,“我可以收下,但必須給錢!”
他讓手下把箱籠都搬進去,又令手下給了老者三貫錢,老者推辭不掉,才拿著錢告辭走了。
張鎬隨即把土產都分給了手下官員。
張鎬畢竟是書生,不太精通人情世故,他不知道,一旦收下了土產,有些事情就說不清了。
駱奉先當即寫了一封密信,派人送去京城,向天子告密,張鎬在談判期間收受了不明人的重賂,多達二十幾個箱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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