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岱忽然出任禮部侍郎非常突然,事先沒有一點徵兆,原禮部侍郎餘謙改任河南府尹。
餘謙原本是李林甫的人,後來又轉投楊國忠,所以禮部屬於楊國忠的地盤。
李岱忽然出任禮部侍郎,可以說,使整個朝廷格局發生了變化,太子派系之前控制了吏部和刑部,楊國忠派系控制了戶、兵、禮、工四部,尚書省左右司中,右丞馬頤也是楊國忠派系,而左丞苗晉卿則屬於中間派。
現在楊國忠確實權勢滔天,五個相國,除了韋見素外,其他三相,陳希烈、章仇兼瓊、張均都是楊國忠的人。
而現在李岱出任禮部侍郎,至少在尚書省內,楊國忠派系和太子派系平衡了。
滿朝文武個個都跟人精似的,李岱出任禮部侍郎,使太子派系力量大增,群臣們都意識到了,恐怕傳聞已久的廢太子一事被擱置了。
群臣們紛紛開始考慮自己的態度,楊家雖然受寵,但楊貴妃畢竟會老去,太子遲早會上位,現在過於得罪太子,那自己子孫怎麼辦?
尚書左丞苗晉卿緊跟著拜訪了韋見素,交談甚久,相談甚歡。
之前兵部一直卡著河中軍的駱駝和物資,遲遲不肯批覆,在李岱出任禮部侍郎的第二天,批覆就通過了。
這些其實都是很微妙的事情,只有當事者自己清楚,就像穿鞋一樣,舒不舒服只有腳才知道。
過了初十,長安城的上元節氣氛開始出來了,大街上到處在張燈結綵,官府和民間一起上場,各式各樣的花燈出現在街頭,各權貴府也推出自己的花燈,一是炫耀財富,同時也是彰顯自己的存在。
正月十二中午,李鄴回到了家中。
兩名手下關沛和許春生在新年後就回來了,一直跟隨著李鄴。
走進宣平坊,家家戶戶都掛滿了燈籠,李鄴自己家門前也一樣掛滿了燈籠,到處是奔跑的小孩子,馬上要到上元節了,每個孩子心中都充滿了期待。
李鄴剛到門口,裴三娘便迎了出來,“你總算回來了,高公公派人來催了幾次了,趕緊!趕緊!”
李鄴今天回來是高力士給他捎了口信,讓他今天務必回來一趟,讓李鄴一頭霧水,但他還是一早出發趕回來。
李鄴穿一身軍服,也來不及換衣服,調轉馬頭便向大明宮方向奔去。
李鄴很快來到大明宮,讓兩名手下在丹鳳門外等候,他直接進宮去找高力士。
“高翁找我有事?”李鄴上前行一禮笑道。
高力士放下筆,起身笑道:“不是我找你,是貴妃娘娘找你!”
李鄴一怔,“貴妃娘娘找我,有什麼事?”
“求詩!”
高力士笑眯眯道:“貴妃娘娘很喜歡你的‘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她希望你能再寫兩首,娘娘這兩天正在排演歌舞,需要一些她喜歡的詩。”
李鄴的臉驀地紅了,求武藝他還能演練兩下,求詩不是要他的小命嗎?
“高翁,我是武將,偶然會心有所感,寫幾句歪詩,那首關山五十州還是兩年前寫的,可不是臨時發揮,你突然要我寫詩,我哪裡寫得出來。”
高力士一臉壞笑,落井下石道:“我不管,娘娘心心念念好幾天,我沒法給她解釋,你自己解釋去。”
“貴妃娘娘是要見卑職,還是隻要我寫的詩?”
“貴妃娘娘要見你!”
李鄴點點頭,“行啊!讓我準備一下,我這幾年也寫了幾首。”
“那就好,走吧!我們進宮。”
李鄴一腳差點踩空,瞪大眼睛,“現在?”
“當然是現在,貴妃娘娘昨天就在等你了,你還要怎麼磨蹭?”
李鄴急了,“高翁,我這幾天混在軍營內,頭髮胡亂扎,早上臉都沒洗,身上全是汗,也沒有洗澡,渾身都是泥土,怎麼能見人?”
高力士退後兩步,打量幾眼,笑眯眯道:“我覺得不錯,娘娘天天錦衣玉食,偶然見一下粗獷的男子,也不是不可以,把隨身物品都放在我這裡,我們趕緊走!”
李鄴萬般無奈,只得硬著頭皮跟隨高力士進了後宮,來到一座花園內,遠遠看見大群宮女簇擁著一名美婦人,被團扇遮住顏面,估計就是楊貴妃。
高力士上前稟報,片刻回來道:“娘娘宣你覲見!”
李鄴連忙走上前,單膝跪下抱拳行禮,“河中府都督李鄴參見貴妃娘娘!”
不少宮女都捂嘴輕笑起來,楊玉環也忍不住笑道:“李將軍是不是路上摔了一跤?”
李鄴頓時脹得滿臉通紅,只得實話實說,“回稟娘娘,微臣這幾日一直在軍營訓練士兵,整天就泡在泥土裡,已經有五天五夜沒有脫盔甲了,頭髮也是胡亂扎一下,渾身是汗,我剛才說梳洗一下,換身衣服,高翁說沒關係,娘娘不會生氣,太唐突了,請娘娘恕罪。”
楊玉環微微笑道:“男兒就應當如此,粗獷點不是壞事,我確實不會生氣,你能以本色見我,我很高興。”
“謝娘娘寬恕!”
楊玉環一指旁邊暖閣對高力士道:“外面有點涼,去暖閣裡吧!”
高力士連忙帶幾名宦官去暖閣準備,楊玉環在大群宮女的簇擁下,緩緩向暖閣走去。
李鄴只得等在外面,片刻高力士出來笑道:“臭小子,剛才居然出賣我。”
“高翁,剛才我急了,”
“這點小事情還不信任我,我說沒事就沒事。”
高翁見左右沒人,又低聲道:“娘娘這幾天心中膩煩,嚷著想去西域大漠走走,聖上沒辦法,便讓我找一名西域將領來陪娘娘聊一聊,我就推薦了你,因為你年紀小,又是晚輩,聖上才同意,找年紀大一點的邊將,聖上絕不答應,他心裡會不舒服。”
“晚輩明白了!”
“走吧!娘娘在等你了。”
李鄴跟隨高力士走進了暖閣,外面看著不大,裡面卻很寬敞,以金黃色調為主,佈置得富麗堂皇,火盆中的炭燒得正旺,暖閣內溫暖如春。
上方是一座很大的床榻,四周都是紗幔,楊玉環就坐在鬆軟的榻上,兩邊站滿了宮女。
楊玉環身上厚實的皮襖已經脫去,裡面是一身黃綠色襦裙,脖頸下露出大片瑩潤白膩的肌膚。
李鄴只是在進門一剎那,看到了一抹驚人魂魄的白皙,隨即一座絲織屏風把他和楊玉環隔開了。
李鄴已經看不清對面的貴妃,只隱隱看見一個人影,但這座特殊的絲織屏風卻能使楊玉環清晰看見對面的李鄴。
楊玉環喝著燕窩茶,一雙美眸默默欣賞眼前這個讓她極為喜歡,甚至讓她動心的少年將軍,李鄴之前摸了她的手指,她卻不著惱,原因就在這裡。
只有高力士才瞭解楊玉環,為什麼貴妃娘娘嚷著想去西域大漠走走,又說很欣賞李鄴寫的詩,其實就是因為李鄴馬上要走了,娘娘想在李鄴走之前再見他一面,貴妃娘娘的暗示,高力士聽懂了。
當然,高力士並沒有想得太多,他知道飛龍臨終前給了娘娘一個謎,而這個謎只有李鄴能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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