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李鄴一直在軍營忙碌,士兵們都陸陸續續返回了,事情也格外多,尤其準備西行需要大量的駱駝和物資,這些物資雖然朝廷同意給,但同意和到手是兩個概念,中間還需要反反覆覆交涉。
大帳內,李鄴正和幾名幕僚商議隨軍家眷問題,讓李鄴沒有想到的是,不少士兵真把家眷都帶上了,有七百戶家眷,裡面不僅是女眷,還有老人和孩子,這就需要大車了。
王昌齡道:“七百多戶人家不可能一起到碎葉的,路上太艱辛,很容易病倒,肯定要慢慢的走,我建議家眷分四段走,第一段到甘州,休息一兩個月,身體恢復後再繼續西行,第二段到敦煌,同樣休息幾個月,然後穿過沙州到龜茲,龜茲休息的時間要長一點,到明年這個時候,等他們完全適應了氣候,然後一鼓作氣翻越凌山到碎葉。”
王昌齡的建議是對的,要想平安抵達碎葉,就得用時間來交換,唐三藏去天竺取經都花費了十幾年時間,何況老人孩子要長途跋涉萬里,這不是鬧著玩的,奔赴西域的長征健兒沿途死了多少人,這些歷史不會有記錄。
長途跋涉十分勞累,加上氣候惡劣、水土不服,對老人和孩子影響是致命的,唐朝低層百姓的壽命一般都在五十餘歲,能活到六十歲以上的人不多,活到七十,那更是古來稀了。
至於孩子,夭折率也極高,並不是出生就夭折,而是在少年兒童時代夭折就很多。
李鄴也有點後悔,當時他沒有考慮清楚,頭腦發熱鼓動士兵們帶家眷隨行,可真的帶上了,他又頭大了。
陳煥也道:“如果沿途官府願意幫忙照顧,其實問題也不大,關鍵是我們得把事情做到位,一是朝廷要給沿途官府打招呼,二是我們得給人家好處,至少官府耗人耗物,咱們得給對方一定的補償。”
李鄴手上正好有五千兩黃金,是他那天從密室裡提出來,準備帶去碎葉。
他點點頭道:“錢不是問題,陳參軍,煩請你寫一份詳細報告,我要提交給兵部,要求兵部發文給沿途官府照顧。”
陳煥立刻答應,“卑職今天就寫好報告!”
這時,一名士兵上前向李鄴低語幾句,李鄴一怔,父親怎麼來了?
他隨即對眾人道:“你們繼續商量細節,我出去一下。”
李鄴快步來到了軍營門口,只見父親站在大門處,正負手打量軍營。
“父親怎麼來了?”李鄴笑著走上前。
“有些要緊事找你!”
李鄴點點頭,“父親進營再說吧!”
李岱走進大營,並沒有去大帳方向,而是來到訓練場,遠遠望著正在訓練騎射計程車兵。
李岱笑道:“我少年時也想從軍,就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我還收拾好行裝準備偷偷去從軍”
“然後呢,成功了嗎?”
李岱搖搖頭,“當然沒有成功,被管家告發了,你祖父把我狠狠揍一頓,然後逼我讀書,從此只能斷了軍旅之夢。”
李鄴微微笑道:“如果父親從軍,很可能現在已經是節度使了。”
李岱嘆口氣,“更可能是戰死沙場!”
父子二人都沉默了,李岱笑了笑對李鄴道:“昨天天子旨意下來了,升我為禮部侍郎,一接手就開始忙科舉的事情。”
“上任了嗎?”李鄴笑問道。
李岱點點頭,“上午去吏部辦了手續,明天正式上任!”
“恭喜父親了!”
李岱苦笑道:“如果李岫知道這禮部侍郎是用攬翠閣換來的,他不知又會鬧成什麼樣子。”
“他沒有資格鬧,別理回他就是了,那誰接任京兆少尹?”
“韋諤,韋清玄的父親,韋見素的兒子,他是京兆府衙的司錄參軍,提升為京兆少尹,估計是韋清玄的事情吧!聖上安撫韋家。”
笑了笑,李岱又道:“說點好事,昨晚獨孤烈來找我了。”
李鄴頓時有些緊張道:“他來做什麼?”
“當然是來談你的婚事,因為韋清玄的事情,他不好做得太明顯,所以只能先來談談意向,他們家一致同意把獨孤新月許配給你,這個獨孤新月就是朱雀嗎?”
李鄴點點頭,“獨孤新月是官名,朱雀只是小名。”
“那就對了,我需要確認一下,阿鄴,你不會因為韋清玄之事而賭氣拒絕吧!”
“當然不會!”李鄴啞然失笑,“韋清玄很優秀,獨孤家看上他很正常,只是他運氣不好,遇到了安慶緒。”
李岱沉思片刻道:“昨晚獨孤烈還是試探了我。”
“試探什麼?”
“他說得很含蓄,具體怎麼說我有點記不得了,大概意思就是,韋清玄之事你有沒有參與其中?他想知道?”
李鄴笑道:“答案當然是沒有!”
“如果是我想知道呢?”
李鄴沉吟一下道:“很多事情是陰差陽錯的,或許我說的一些話提醒了安慶緒,但他不是三歲小孩,他自己做出的決定,不能把責任推到別人頭上。”
李岱笑了起來,“其實我就猜到這件事和你有關,以你的性格,你不可能無所作為。”
李鄴沒有否認,笑問道:“那父親怎麼說?”
“我很明確、很坦率地告訴他,我的兒子只會砍人腦袋,絕不會只劃破人臉。”
父子二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李岱取出一份婚書,“這是你的婚書,你在上面按個指印吧!你不在長安,你的婚事就由我和你母親替你做主了。”
“只限於朱雀!”
“那當然!”
李岱取出一盒朱泥笑道:“肯定是你看中的姑娘,你娘是害怕你娶一個胡人妻子回來,所以她催我今天過來。”
李鄴在婚書上按下自己的指印,遞給父親,又問道:“這幾天朝中有大事嗎?”
“安祿山和韋見素大吵一場,互相告御狀,算是徹底翻臉了。”
李鄴淡淡道:“安祿山手下有高人,和韋見素翻臉,就等於和太子派系劃清了界線,安祿山的這一招很高明,韋見素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
“有這麼複雜嗎?”
“一定是這樣,安祿山根本沒有必要翻臉,他已經得罪了楊國忠,再去得罪韋見素,他傻嗎?
他要想在幽州坐穩,他就得和太子對立,天子才會利用他來牽制太子,他若和皇甫惟明一樣結交太子,只會死得更難看。”
李岱心中感慨,難怪父親這麼看重這個孫子,恐怕滿朝文武,就只有他一個人看出了安祿山的意圖。
“你有沒有什麼建議給我?”李岱又笑問道。
李鄴沉思一下又道:“父親要旗幟鮮明站在韋見素這一邊,不要怕得罪楊國忠,除非天子想拿下我,否則楊國忠怎麼折騰都沒用,父親要記住,大唐天下,最終還是要由太子來繼承。”
李岱欣然點點頭,“你的提醒我明白了,今晚我就去拜訪韋見素。”
有的話可以對祖父說,但絕不能和父親講,這不是信任的問題,而是能不能承受的問題。
李岱拿到有兒子指印的婚書,他還要去找嗣寧王李琳給兒子做媒,現在已是下午時分,再不走,到長安天黑後,他就進不了城了。
李岱走了幾步又笑道:“這幾天府門前來了好多重金求詩的人,你最好再準備幾首詩,聽高力士說,貴妃娘娘也很欣賞你那首收取關山五十州。”
李鄴汗顏,一首詩居然讓自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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