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獨孤明還是在積善酒樓請李岱喝酒,以補上一次未盡之誼。
兩人喝了兩杯酒,李岱說出了自己的來意,他取出一封聯名信放在桌上,”這是我和裴相國、崔相國三人的聯名信,拜託兄長能不能想個辦法,把這封信交到天子手上?”
獨孤明呵呵笑道:“沒問題,舉手之勞而已,我讓裴旻送這封信。”
收起信,獨孤明又語重心長道:“不過我要提醒賢弟,不要抱任何希望,只是給裴遵慶一個交代罷了。”
李岱心中一沉,急問道:“沒有一點希望嗎?”
獨孤明稍微傾身上前,壓低聲音道:“那份五年前的詔書就是天子一個月前取出來交給李輔國的,讓李輔國入相本來就是天子的意思,否則給李輔國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幹掉杜鴻漸,杜鴻漸可是相國啊!你以為天子不知道杜鴻漸是怎麼死的嗎?”
李岱頓時又驚又怒,半晌道:“他怎麼能這樣?關鍵時候,他不相信大臣,竟然相信宦官?”
獨孤明緩緩搖頭,“沒有天子的扶持,哪裡會有什麼宦官集團?天子連自己的兒子都不相信,怎麼可能還會相信外人?他一直在用宦官來制衡朝官,這次也是一樣,但李輔國在政事堂只有元載一個親信,佔少數,最後影響不到大局,但又能牽制住政事堂,天子早就盤算好,才把李輔國推出來。”
李岱長嘆一口氣,“和閹黨共事,總之是很讓人糟心的一件事。”
獨孤明給他斟滿一杯酒,低聲笑道:“有弊必有利,沒有閹黨和張皇后的肆意妄為,沒有讓滿朝文武感到絕望,阿鄴哪裡才有機會上位?”
李岱默默無語,他心中十分混亂,一方面是他的理念和忠義,另一方面是他兒子的大業。
良久,他長長嘆口氣,心中著實無奈。
“行了,不要想那麼多了,我們乾了這杯。”
兩人喝了一杯酒,這時,李岱忽然又想起一事,低聲問道:“阿鄴小妾之事,兄長怎麼會知道她的身份?”
獨孤明心裡也知道,這件事若不說清楚,會讓李鄴懷疑自己在監視他。
他躊躇一下道:“是太微告訴我的。”
“但阿鄴母親說,太微並不知道這件事。”
獨孤明淡淡道:“太微是不知道,也沒有人告訴她,但別忘了,她母親可是公主,她小時候,母親經常帶出入皇宮。”
“所以太微認出來了?”
“她剛開始只是覺得很像,但她不敢相信,也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她見了虢國夫人,聽二夫人稱虢國夫人為姐,她才終於意識到二夫人是誰,她回來後悄悄告訴了我。”
訊息還是來自太微,李岱想想也對,除了太微,獨孤明也不可能從別人哪裡得到訊息。
“除了兄長,太微還告訴了別人嗎?”
獨孤明搖搖頭,“太微年紀雖然不大,但從小就是一個懂得分寸的孩子,她很清楚這件事絕不能亂說,就連自己的母親都隱瞞了,要不是她想了解這件事傳開後的後果是什麼,她也絕不會告訴我。”
獨孤明就是暗示李岱,他女兒是懂分寸的人,這件事連自己父母都不說,更不會告訴別人。
李岱點點頭,“這件事就此結束,以後就不再提了。”
話題一轉,李岱又繼續道:“我也知道天子改變決定的可能性很小,但還是要請兄長幫忙把信送過去。”
“放心吧!舉手之勞!”
兩人起身,準備走了,這時,李岱又想起一事,低聲問道:“朝野有傳聞,說天子熬不過年底,真的?”
獨孤明淡淡一笑,“傳聞多有誇張,不過,看能不能熬過明年夏天吧!”
“砰!”一聲,門忽然被撞開了,嚇了兩人一跳,待看清楚來人,獨孤明眉頭一皺,“平陽,你來做什麼?”
來人是獨孤明的侄子獨孤平陽,獨孤平陽一臉焦急,帶著哭腔道:“三叔,你快回去看看吧!祖母……祖母可能……可能不行了。”
“啊!”
獨孤明儼如五雷轟頂,心急火燎對李岱抱拳道:“賢弟,家中有事,我先走一步!”
“去吧!去吧!”
獨孤明一陣風似的走了,李鄴岱眉頭微微皺起,獨孤老太太不行了,這可是獨孤家的大事啊!
……
果然不出獨孤明所料,三名相國的陳情書到了天子手中後,便如泥牛入海,毫無聲息了。
李輔國也如願以償成為了大唐副相,主管兵部,五名相國各有勢力範圍,裴遵慶是右相中書令,大小政務一手抓,不管具體政務,但他也有自己的地盤,但最重要吏部是他的勢力範圍。
李岱是左相門下侍中,他在禮部經營多年,禮部的官員幾乎都是他提拔,所以他的勢力範圍是禮部。
崔煥是戶部尚書兼任戶部侍郎,他主管戶部,元載是刑部出身,現任刑部侍郎也是他的人,他控制著刑部。
然後李輔國控制兵部,最後還有一個工部,原是杜鴻漸的地盤,現在杜鴻漸死了,就看工部侍郎王韶怎麼選擇。
裴遵慶雖然沒辦法阻止李輔國上任相國,但他也最後保全自己的顏面,下令把李輔國的朝房安排去另外一個大院內,和自己的朝房隔了一個院子,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其實這一點裴遵慶多慮了,李輔國根本看不上政事堂的朝房,他才不會來朝房這裡看別人臉色,甚至連政事堂議事他都不會參加,他現在同時兼任內侍監令,他的朝房在內侍監,要表決什麼的,把表決決議送去內侍監。
李輔國只是想要相國這個名頭,還有重大軍國政務上發言權和表決權,至於那些瑣碎的政務,他才沒有興趣,所以本來輪到他的執政事筆的‘美差’也推掉了,這玩意兒權力和義務對等,有點權力,但事情也同樣堆積如山,李輔國可看不上那點雞毛蒜皮的權力。
更重要是,李輔國對自己有幾斤幾兩很清楚,要他算計人,他很拿手,但要他處理政務,那就讓他抓瞎了,執政事筆隨即交給了李岱,李岱原本是下一輪,現在提前讓他接手了。
裴遵慶見李輔國知趣不來,也稍稍鬆了口氣,不來最好,否則和這個閹相每天抬頭不見低頭,他的壽命都要少幾年。
李輔國的入相風波總算過去了,但另一件大事卻起來了。
獨孤老太太病逝,享年八十歲。
獨孤老太太病逝之所以是大事,因為齊王李鄴要陪同王妃來洛陽奔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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