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獨孤明的馬車緩緩在李輔國的府門前停下,獨孤明直接被管家請進了貴客堂。
不多時,李輔國匆匆趕來,獨孤明起身抱拳道:“聽說李總管入相,恭喜!恭喜!”
李輔國此時滿面春風,雖然他還沒有正式上任,但他的前路已經被完全掃平,已經不存在任何障礙。
就在剛才,皇嗣李系已經向病重中的天子確認,天子認可了封相國的詔書,政事堂最後一線希望也被斷絕了。
現在誰也阻擋不了他出任相國,不過李輔國看見獨孤明,心中還是有點打鼓,如果齊王李鄴堅決反對他當宰相,他還真要掂量掂量。
聽到對方恭喜自己,李輔國心中稍稍鬆了口氣,誰都知道獨孤明是齊王的傳話人,他既然恭喜自己,想必齊王也不會反感自己入相。
“多謝!獨孤駙馬請坐。”
兩人分賓主落座,獨孤明心中極為反感這個無恥的宦官,和他坐得越久,獨孤明的恥辱感就越強,但他有正事在身,又不得不忍耐。
獨孤明取出一個藥葫蘆放在桌上,開門見山道:“天子病重,齊王殿下非常關心,這是當年烈鳳給齊王殿下的珍貴之藥,每天給天子服用一丸,能夠保住天子的性命。”
“這個齊王殿下心意,我們非常感激,外來的藥物,恐怕御醫那一關難過。”
御醫只是藉口,對方不相信齊王才是關鍵。
獨孤明壓低聲音道:“李總管,御醫已經確診天子熬不過年底,如果齊王有惡意,就不會再多事,順其自然就行了,但天子駕崩不符合齊王的利益,齊王希望天子能多活一段時間,所以你要相信齊王的誠意,在天子健康的問題上,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
李輔國點點頭,他試探問道:“不知齊王是否支援雍王繼承大統?”
獨孤明搖搖頭,“齊王支援定王登基,這樣更符合正統!”
定王就是張皇后生的兒子李侗,今年只有五歲,也是宦官集團要擁立的太子,但被文官集團堅決反對,連天子李亨也不願意立皇后生的這個兒子為太子,一是年紀太小,這樣會導致太后臨朝,其次定王李侗比較愚笨,五歲了,連話都不會說幾句,天子李亨一點都不喜歡他。
李輔國生性多疑,又繼續試探道:“定王雖然正統,但朝臣們認為他太年幼了。”
獨孤明看透他的疑慮,索性坦率道:“齊王殿下的利益來自於交易,齊王殿下認為,張皇后臨朝應該更容易打交道一些。”
李輔國頓時大喜,連忙道:“我們也認為皇后之子更適合繼承大統。”
獨孤明淡淡道:“所以齊王殿下認為皇后掌權的過度期能最好長一點,現在就臨朝,太倉促了!”
這句話說得很直白了,天子病重,由皇后代理國事,最好代理國事的時間再長一點,有助於皇后掌控局勢,為臨朝做好充足的準備。
說完,獨孤明把藥葫蘆往李輔國面前推了推,“這個藥很重要,能吊住天子的性命,至少能維持半年。”
這種關鍵的話最好能說得直白,說得透徹,面子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
李輔國完全聽懂了,他點點頭,“咱家明白了,咱家和皇后商量一下,儘快讓天子用藥。”
獨孤明起身告辭離去,李輔國想了想,當即令道:“給咱家備車回宮!”
李輔國進宮找到了魚朝恩和程元振,把今天獨孤明來訪之事說了一遍。
魚朝恩眉頭一皺道:“李鄴怎麼會支援定王,他父親可是堅決反對定王。”
程元振陰陰笑道:“魚司馬就不懂了,李鄴和他父親李岱燒的從來就不是一炷香,李岱支援天子,是文官領袖之一,李鄴卻是梟雄,陰險狡詐,他更像他的祖父李林甫,不像他父親。”
李輔國點點頭,“程總管說得對,我也相信獨孤明說的都是李鄴的內心真實想法,太后臨朝有利於他和朝廷的利益交換,所以他支援定王,不支援李系,在這一點和咱們的利益是一致的,這藥拿去給太醫看看,如果可以,就給天子服用,吊住天子的性命,有利於我們利用這段時間部署。”
三人達成一致,一葫蘆藥交給了程元振,程元振負責天子的治療和起居。
裴遵慶聽完李岱的陳述,一顆心徹底絕望了,他原指望天子能夠突然理智,否決自己五年前立下的這份詔書,但結果讓他失望,天子竟然承認了這份詔書。
崔煥眉頭一皺道:“會不會時天子理解錯了,以為我們只是想證實這份詔書是真是假?”
李岱搖搖頭,“雍王也去問過了,張皇后告訴他,天子已經明確表態,同意李輔國接任杜相國的相位空缺。”
“這個雍王靠不住!”
原來雍王根本就沒有見到天子,裴遵慶著實惱火道:“若是前太子,他一定會千方百計說服天子取消任命,就像五年前凍結了這份詔書一樣,雍王卻只聽了皇后的一面之詞就退卻了,太沒用了,難道他不知道自己有權力去探望父親?他不知道李輔國出任相國的危害?”
崔煥冷笑一聲,“如果他能像裴公期待的那樣,我們就不會反對他成為太子了。”
一針見血,裴遵慶頹然坐下,抱著頭痛苦道:“難道上天真要讓我們整天和一個閹賊討論國事嗎?”
裴遵慶挺直腰板,咬牙道:“要不下午我再去一趟內宮,求見天子!”
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他們親自勸天子收回任命,要讓天子明白,歷朝歷代都沒有讓宦官當相國的做法,這是開天闢地第一次。
這個任命是不折不扣的歷史醜聞,會影響到天子的後世名聲。
他們可以有一萬個理由勸說天子,但問題是他們見不到天子,他們要見天子,必須要透過張皇后那一關,但張皇后就是以天子病重為理由,不讓任何人見天子。
崔煥搖搖頭,“張皇后很精明,這個關鍵時刻,她更不會讓我們見天子。”
李岱沉默片刻道:“我們雖然見不到天子,但我們可以寫一封聯名信,我去找找獨孤明,或許他有辦法替我們把信交到天子手上。”
裴遵慶眼睛一亮,“這個辦法可以試一試。”
既然正路走不通,那麼只能走偏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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