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太的出身並不光明，甚至是算得上卑賤，從小就受夠了白眼，如今雖然衣食不愁，又有著丫頭伺候，但終究還是姨太太而已。
她將所有的希望寄託在了自己的女兒身上，她的身份不高貴，但她的女兒要風風光光的，嫁給那些名門望族。ωωw..net
鳳儀見狀，上前挽住了許清嵐的手。
“二太太，如今時候也不早了，我先帶清嵐下去休息。”
二姨太哎了一聲，鬆開了許清嵐的手臂，笑著說：“你們快去吧。”
回到屋中，許清嵐看著鳳儀拿了一方絲帕沾溼，放在自己泛紅的手臂上，柔柔的開口：“蘇姐姐，謝謝。”
二姨太剛剛拽她的時候，用了幾分力氣，許清嵐本就嬌生慣養，肌膚嬌嫩，如今那抹紅痕看起來就有些刺眼。
鳳儀開口道：“看起來是有些嚇人，我幫你抹一下藥膏，明天應該能消下去。”
鳳儀站起身來，思索的那瓶白玉清散膏放在哪裡，快步走到了箱子旁，蹲下身去翻找起來。
蘇家在前朝時也算是出過大人物的，祖上名垂青史的人物更是數不勝數，這白玉清散膏便是皇室專用，賜給了蘇滿滿的爺爺。
“找到了。”
鳳儀眉梢微微的帶著笑意，拿著藥膏轉過身來，那有些昏黃的光落在她的身上，讓許清嵐輕輕的恍了一下神。
她的羽睫微微顫了一下，看著認真幫自己上藥的人，眼底說不清是羨慕還是什麼，目光又落在了一旁的書上。
那上面是洋文，她看不懂。
“感興趣啊，不如我教你。”鳳儀見她一直盯著那本書看。
許清嵐微微抿唇，沒同意也沒有拒絕，每每看到這些西方的東西，她總會生出一絲自卑與被拋棄的感覺。
昔日她也可以去留洋的，但是她和陳嘉定下了婚約，陳家希望自己未來的兒媳婦是遵守三從四德的姑娘，而不是那些拿著書，穿著裙子，勇敢追求自己人生的姑娘。
她的母親也不允許她學，就連許矜城寄來的一些書，都被她給燒了，哭著說讓她別向那些不正經的姑娘學。
她的出生本就不受歡迎的，她娘想要的是個兒子，懷孕期間，為了生兒子，拼命的吃著那些泛酸的果子，又去求神拜佛。
最後沒想到，竟是她這個沒帶把的丫頭。
許清嵐並不貪心，她知道她已經比大多數女孩還要幸運的多。
很多女孩才一出生，就被溺死在河裡，連長大的權利都沒有。
長輩們總說，她是最好的兒媳人選，將來她嫁給誰，誰就有福了。
那些留過洋的男子說，她是封建麻木的女人，一點樂趣都沒有，他們瞧不上她這樣的人，也輕視於她什麼都不懂。
那位陳公子，許清嵐是半點都看不上眼。
聽說他當著那些公子哥的面前，說她這個未婚妻，一點趣意也沒有，連那些歌女都不如。
她聽聞這件事後，心中無半分傷感，只是看著樹上的鳥兒發呆。
她想，或許是羨慕那鳥兒可以飛出去。
她又羨慕眼前的少女，明明同樣是千金小姐，她出生尊貴，受盡了寵愛，即便是身體原因讓她沒辦法出國看一看，她也在國內上學，無論什麼事，她總能說上一二。
許清嵐從那本書上移開了目光。
說來奇怪，留個學的姑娘們瞧不上在閨閣裡的姑娘，以為她們是封建遺物，以夫為綱，在閨閣裡的姑娘，有些又看不上出去留學，和男子稱兄道弟的女子，認為她們離經叛道。
“清嵐，你是有思想的，你不是木偶，男子可以做的，女子也可以，女子可以去上學堂，學習更多的知識，一定是更廣闊的天地。”
鳳儀笑了笑，將桌子上的書塞到了許清嵐的手裡。
“我……”
許清嵐微微一震，被鳳儀說的話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在鳳儀的面前，她覺得自己赤裸裸的，什麼隱秘的想法都曝光在她的面前。
她的內心極其不願意遵從那些對女性的條條框框的束縛，但是她依舊被二姨太從小灌輸的理念給束縛住了。
“我，真的可以嗎？”
許清嵐只覺得眼睛發酸，水霧擋住了她的視線，她抬起頭來，溼漉漉的眼睛望著鳳儀：“我真的可以嗎？”
“清嵐，希望有一天，我們可以並肩而行。”鳳儀笑著，看著紅了眼眶的許清嵐，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口問：“你要不要試一下洋裝？”
許清嵐慌忙不迭的點點頭。
鳳儀打開了衣櫃，櫃中層層疊疊的，中西風格皆有，她挑了一件遞給許清嵐。
所幸兩人的身形相差並不大，許清嵐穿起來倒也合身，看起來嬌嬌小小的，連寧靜寡言的性子也帶了幾分鮮活。
鳳儀為她捲了頭髮，又拉著她的手說：“我來教你跳舞。”
一開始許清嵐學得很艱難，經常踩到鳳儀的腳，慢慢的就找到了節奏，看起來有模有樣。
她痛快笑出了聲來：“要是我娘看見了，只怕又要指著我罵。”
兩人擠在床上，許清嵐和鳳儀說起了自己的過往，以及藍陽秋是怎麼認識的。
許清嵐雖然是許家的小姐，卻只是姨太太所生，大太太平日裡對她也只是睜一眼閉一隻眼，懶得管。
左右有著二太太也，在輪不到她瞎操心，若是過問的多了，二姨太還怕自己的女兒和大太太過於親近，反而和自己生分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大太太才把自己沒有女兒的遺憾全部放在了蘇滿滿身上，許清嵐雖說也是在她眼皮底下長大的，終究是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生的，是她心中卡著的一根刺。
許清嵐和藍陽秋認識，不過與陳家公子出去踏春，培養一下感情，沒想到那男人中途丟下了她，追別的女人去了。
那時正好下雨，她穿著單薄的衣服站在屋簷下躲雨，恰好碰到了前來躲雨的藍陽秋，見她冷得緊，渾身又溼透了，藍陽秋從包裡拿出了自己帶在身上的戲服遞給了她。
戲班的人見雨大，藍陽秋遲遲未回來，便出來尋他。
藍陽秋知道自己一會兒還要上臺唱戲，耽誤不得，從朋友手裡拿了一把傘遞給許清嵐，便和朋友同撐一把傘回去。
“我本來以為再也見不到他的，去給林老太太祝壽時，恰好請了他們系班前來祝壽……”
“蘇姐姐……”
“蘇姐姐，我好喜歡這樣，日後你和我哥結了婚，我們就可以天天呆在一起了。”
“蘇姐姐，我真的好開心……”
大概從來沒有和人這樣說過話，許清嵐將頭靠在鳳儀的肩膀上，說了許多事，直到聲音漸漸小去。
鳳儀伸出手幫她理了理被子，才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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