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韻歌剛剛從鳳儀的殿裡出來,看著滿園蕭瑟,雪在烏色的樹枝上堆了一層又一層,朵朵白如梨花盛開,輕輕一搖,彷彿從古老的傳說中而來。
她腳步微微一頓,想了一下轉去了蕭瑾辰住的地方。
“公主殿下,你怎麼來了?”
看見蘇韻歌,江洛北有些詫異,朗聲提醒房中之人。
“四皇子在嗎?這雪怎沒有人打掃。”
蘇韻歌看了眼這個地方,下人不是很多,都在最外面守著,所以在院子裡看起來就清清冷冷的,院中疊了幾層雪,唯有一處乾淨異常。
“殿下前日受了傷,宮中年近初夕,大家都很忙,太醫也抽不出身來。”
“這天太冷了,四皇子便讓那些宮人下去,我有了時間,才會打掃一下。”
這宮中是看菜吃飯的地方,無權無勢誰會幫你做事,找了幾次藉口,結果沒有一個太醫願意來醫蕭瑾辰。
這些宮女太監,更是敷衍了事。
蕭瑾辰自己的身份本來就敏感,也不敢拉攏他們,怕傳到了其他人的耳朵裡,到時候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江洛北說這些,不過是想借蘇韻歌的手解決掉這些欺軟怕硬的人,奈何蘇韻歌不上道,一個勁的誇讚蕭瑾辰心善。
推開門走進去,才發現房間的溫度比外面高不了多少,冷得蘇韻歌輕輕打了個顫。
房間很簡陋,床前就只有一個火盆,蕭瑾辰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看見她來了,再用手撐起了身子。
“公主。”
蘇韻歌美眸看了眼四周,快步上前一步,似有千言萬語要說,最後只開口問他:“傷如何了,可要讓人請太醫來看。”
蕭瑾辰穿著單薄,看著女子眼裡的焦急輕輕搖了搖頭,垂下眸,淡淡的開口:“早就習慣了,公主不必擔心,只是我這裡過於簡陋,不便招待公主。”
臉上只有說起自己這裡過於簡陋的不好意思,叮囑江洛北:“去將碳火拿來,燒得旺一點,再把我從翟葉帶來的茶葉,泡一壺好茶。”
“四皇子。”江洛北臉上帶著一絲猶豫。
“沒關係,韻歌是我在這裡的第一個朋友,我不想她來看我,反而被我傳染了病氣。”
蕭瑾辰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蘇韻歌,臉上帶著溫柔笑容,讓人根本就沒辦法把心機深沉四個字和他聯想在一起。
“你也別叫我四皇子,這裡哪有什麼四皇子。”蕭瑾辰眼神瞬間黯淡下來,想起了背井離鄉,寄人籬下之苦:“你我自幼一起長大,不如以叫我瑾辰吧。”
江洛北跪在地上:“臣不敢。”
見他實在過於倔強,蕭瑾辰只好退讓一步,開口道:“那就叫我公子吧。”
蘇韻歌在一旁站著看,心中止不住的冷笑。
她很想說一句,不管是真的也好,裝的也好,她心裡面都很清楚。
江洛北退出房間,去拿了碳火,不像是去她宮殿的那種紅籮碳,不僅有煙,燃燒時還有一些刺鼻的味道。
蕭瑾辰煮了水,準備親自給蘇韻歌泡茶,這茶是難得一見的珍品,他也只帶了一點。
正巧御膳房送來了飯菜,蘇韻歌瞧著那無比簡陋的菜,眉頭一皺:“這飯菜是人吃的嗎?分明就是餵狗的。”
江洛北跪在地上,眼睛微紅:“求公主救救公子吧。”
“公主不知,自從入冬以來,公子的日子越來越難熬,飯菜送來的時候不僅冷了,而且還有股異味,宮裡面,宮女太監都可以隨意的欺辱公子,內務府送來的炭火,根本不夠過冬,今日見公主來,公子讓我全燒了,接下來的日子可怎麼熬過這漫漫長冬。”
蘇韻歌俏臉上帶著一抹寒意。
我知道,我可太知道了,就是我讓人打傷他,侮辱他,苛克他,讓他比上輩子還要慘。
當年,因為惹了蕭瑾辰的青梅竹馬,被誣陷害崔芸暈倒,蕭瑾辰罰她在冰天雪地中跪幾個時辰,她不肯,蕭瑾辰直接拿棍子打傷了她的腿,讓人壓住她跪著。
最後傷口感染髮熱,她被禁足不能外出,綺煙為了她,拿著劍隻身闖了出去,求他找大夫救自己。
蕭瑾辰這個賤人當時是怎麼說的?
說她心機深沉,裝模作樣,一貫的演戲好手。
綺煙被逼無奈,想要闖出王府去抓藥,結果……
蘇韻歌閉上了眼,她醒來看見的是渾身是血慘死的綺煙,希兒差點哭瞎了眼,怕她難過,每日盡心盡力的逗她開心。
瞧,她記得可清楚了。
蘇韻歌發了一通脾氣,宮裡麵人心惶惶,蕭瑾辰看著好了不少的生活,卻高興不起來。
他腦海中一直浮現蘇韻歌的臉龐,筆下的紙上也出現了一個栩栩如生的少女,驕傲美麗,溫柔又不失韌性,自有一股風流。
“洛北,皇兄那邊可有訊息?”
“暫無。”
江洛北看了眼畫上的女子,那一筆一畫,真叫人恍神,彷彿人活生生的站在眼前朝自己笑,他斂下了眸:“瑾辰,你我自幼相識,又心有抱負,忍辱來到其他國家,我希望你以大局為重,不要感情用事。”
蕭瑾辰呼吸微微一滯,忍不住看著江洛北,江洛北眼神沒有任何閃躲,片刻過後,蕭瑾辰才艱難的回答:“我心裡有數,我和她不過是逢場作戲,借她的權勢護你我平安,不會因為兒女之情牽絆住自己。”
他將畫像翻了過去,坐在椅子上不不再說話。
江洛北神情複雜,拍了拍他的肩膀,衣袖輕拂,轉身出門。
他不怕蕭瑾辰假戲真做,就怕他假戲真做而不自知。
蘇韻歌若是尋常女子,他作為發小,大可真心實意的送上祝福,但是蘇韻歌是醉袖國的公主,他們註定會成為敵人。
只希望,不要陷得太深。
他從小的教育,就是以家族為主,男女私情都要往後排,再者,高門大戶家哪裡來的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愛情,不過是精心教養的世家子女結合在一起,將權益最大化。
江洛北只是提醒一下,他也不信蕭瑾辰會昏了頭,他們皆不信愛情的,這東西就跟鬼似的,只聽說過,沒見過。
而他以為的那些被處罰的太監宮女,現在正在喝酒聊天,熱熱鬧鬧的好不快活,拿著手中的賞錢,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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