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一向與卞太后不冷不熱的仇昭儀,倒是開始頻頻往永壽宮中跑來跑去。
而喜歡熱鬧的卞太后,倒是對這個天天來找自己聊天嘮嗑的兒媳婦沒什麼壞印象。
——
昌陵鄉侯府。
妹妹出嫁以後,夏侯玄閒來無事,也暫時不能去找曹羲,因此每日太學散課後,只能在自家後院,找於桓來陪自己練劍了。
於桓雖然名義上是個益壽亭侯,但現在他已經算是個家道中落的列侯,而且還沒有官職在身,並無俸祿,所得食邑租稅也勉強只能夠招養七八個瘦弱家僕。
要知道,買一個美婢或者健壯奴僕,往往要花費整整三萬五銖錢呢,就算是普通的奴婢,一個人的賣身契也要一兩萬錢。
而於家雖然家道中落,但偌大的宅子還在,畢竟需要人來打理,因此於桓現在只能招一些每月二百錢的傭人來苦苦支撐了。
至於於家田產,也早就被洛陽的豪強與朝中的顯貴們瓜分一空了。
想當年,于禁飛黃騰達的時候,洛陽鄴城哪一個大官不是熱臉相迎?
甚至還有好多人家,搶著要將自己的女兒嫁給師父,當年於家的嗣子。
可是自從於老將軍降敵受辱後,原來那些與於侯府稱兄道弟,約為親家的門第,紛紛都換了臉面,不但不再對於家有任何好藍色去,就連於府的財產田地,也瓜分一空。
世態炎涼,不過如此。
夏侯玄現在要做的,就是讓於桓修成文武藝,好將來能夠在朝中謀求一個一官半職,也好讓於家能夠枯木逢春。
然後啊,就讓於桓自己攢下個十幾萬錢,然後風風光光的娶個媳婦,讓於家世世代代這樣傳承下去。
像董卓那樣花百萬錢迎娶新婦,夏侯玄知道自己與於桓都辦不到。不過無論如何,他也要幫於桓活的體面一些,讓他真正的融入到這個洛陽城裡來。
這樣,自己也對得起師父啦。
夏侯玄想到這裡,嘴角不禁微微上揚起來。
“夏侯哥哥,你笑什麼呢?”
於桓看夏侯玄呆呆的望著自己,還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不禁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夏侯玄嘿嘿一笑,拍了拍於桓的腦袋瓜,笑道:
“山君吶,我已經叫顧叔取了一輛軺車,今日,我來教你御車,就在大夏門外,如何?”
夏侯玄心想,也該是時候讓於桓自己學會駕車,然後在洛陽城裡好好走走看看了。
“好哎!”
於桓聽了這個好訊息,都快開心的飛起來了。
大夏門,位於邙山腳下,是洛陽城的北門之一。
這裡地勢開闊,行人也少,因此倒也是個練習御車的好地方。
軺,遙也,遠也;也就是說,身在軺車之上,可以四向遠望,因此這是一種四面敞露之車。
於桓眼前的這輛車,就是一輛夏侯玄靜心挑選的軺車。
這輛車,車轅長有一丈,而車前也只拴著一匹小馬。
那匹馬,正好是於桓自己常常騎乘的那匹。
軺車非但駕駛輕便,且只需駕馭一馬,因此相對那些四馬,叄馬,駢馬的車來說,更加簡單易學。
非但如此,軺車也是十分實用的,一般情況下,使者傳達信件,或者軍中所用,皆是軺車。
因此夏侯玄讓於桓學駕軺車,有利無害。
夏侯玄見於桓對這輛軺車愛不釋手的樣子,笑著點了點頭:
“山君,你看,這輛軺車,有車輪、車軸、車輿和傘蓋,還有車前馬匹。每一部分,你都要用心觀察。”
“知道了。”
於桓很聽話,他開始細細觀察眼前這輛軺車。
過了半晌,於桓表示自己已經基本上摸清了軺車的結構。
“好。”夏侯玄滿意的點了點頭:“山君,禮樂射御書數,此為六藝,君子必熟習之。”
於桓聽的十分認真。
夏侯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駕馭之術,起承轉合,非但可以用之於駕車,也可以用之以修行,識人。”
夏侯玄講完了關於學習駕車的目的之後,便開始講解起了御車的具體技巧。
“學習御車,主要有五種基本的御法。其一,就是“鳴和鸞”。”
“鳴和鸞?”
於桓好奇的眨巴著眼睛,略帶疑問的看著夏侯玄。
夏侯玄笑了笑,用手撥動著軺車之上懸掛著的鈴鐺,發出來“叮鈴叮鈴”的清脆鈴聲:
“不錯,就是“鳴和鸞”,所謂鳴和鸞,就是在駕車過程中,要注意保持車上懸掛的鳴鈴與鸞鈴二鈴,發出的聲響整齊有度。如若鳴鸞二鈴聲齊而和,那就說明御者的御術已經達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
“原來如此……”
於桓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明白了鳴和鸞後,他繼續追問道:
“那,還有四種御術,是什麼呀?”
夏侯玄不厭其煩,他耐心的給於桓講解道:
“御者掌握了“鳴和鸞”後,緊接著,就要學習“逐水曲”。所謂逐水曲,就是駕車在曲折蜿蜒的河流旁,沿著河岸快速行進。如此可在河岸旁左盤右旋,就說明御者已經可以做到對突發狀況的準確應變。”
“逐水曲,我明白了……”
於桓雖然聽清楚了,但心中頓時感覺到了御車之難。
“其三,便是“過君表”。馭馬駕車,必須能夠做到從容不迫的面見君王。如果此刻還能夠從容鎮定,那就說明御者的御心已經足夠。”
夏侯玄見於桓皺眉蹙額的樣子,不禁笑了笑:
“山君,今日告訴你這麼多,只是為了讓你對御術有一個大致的瞭解,因此你不必刻意去記誦這些,意解即可。”
於桓聽了這話,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繼續問道:
“除了這三種御術,還有哪些呢?”
夏侯玄繼續言道:
“除了鳴和鸞,逐水曲,以及過君表之外,剩下最後的兩種御術,分別是“舞交衢”,和“逐禽左”。”
“那麼,何為,“舞交衢?””
於桓對於御術,明顯極有興趣,因此追問不斷。
“所謂“舞交衢”,就是御者在市井街口,車水馬龍之地,似舞者一般,穿梭往來,與此同時,自然還要保證軺車與行人的安全,此項最為實用,也最為艱難。”
於桓點了點頭。
夏侯玄繼續說道:
“最後,就是“逐禽左”。一車之長在於左。此種御術,主要是為狩獵做準備。御者駕駛軺車,始終要將獵物追逐在車左,好讓車上的獵者能夠射到獵物。以上這五種御術,就是所謂的“五御”啦。”
“五御……,我明白了。”
於桓很有信心的點了點頭。
夏侯玄笑道: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開始吧!”
——
由於夏侯玄忙著在大夏門外教於桓御術,曹羲又閉門不出,因此諸葛誕百無聊賴之下,只好帶著衛烈、高珣,以及荀粲、傅嘏幾人,在洛陽坊市之間閒逛了。
至於司馬師與司馬昭兄弟,家教極嚴的他們,想要出門玩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況司馬師與夏侯新婚燕爾,更加不會出來了。
而毌丘儉和曹肇二人,則是平原王殿下的頭號幕僚,左膀右臂,自然不能隨意與諸公子交遊,否則指不定就擔上了擅交外臣的罪名。
而曹爽呢,雖然在平原王殿下面前是一副恭謹樣子,可是平日裡在他們幾個眼前,就一副不可一世的驕傲模樣,因此不請他也罷。
幾人本來是說好去蘇家茶肆的,可是諸葛誕說,難得大家聚到一塊,應該喝點酒,因此一行人又朝著黃公酒壚而去了。
走到半路,荀粲突然好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他哈哈大笑道:
“既然咱們是要去喝酒,去什麼黃公酒壚啊,不如今日小弟做東,請你們去一個好地方!”
衛烈聽了這話,倒是樂了,他問道:
“是什麼好地方,竟讓你荀公子做東?”
高珣與諸葛誕,還有傅嘏三人也饒有興趣的看著荀粲。
只見荀粲一臉神秘,壓低聲音說道:
“就是平昌門大街北數里,新開的那家紅樓楚館,原名“麗春院”,後來不知是哪位才子,給起了個仙氣飄飄的新名兒,叫作“青青苑”。”
衛烈與諸葛誕聞言,哈哈大笑了起來:
“荀粲啊荀粲,以前以為你只是喜歡美女子,今日才曉得,你居然還有狎妓之好啊,哈哈哈哈!”
高珣如冠玉般的面龐,此刻則羞怒交加,他冷冷說道:
“在下是不會去這等藏汙納垢之所的,荀公子請自便,高某告辭!”
衛烈心知,高珣心中盡是東鄉公主曹綾一人,因此視其餘女子皆為俗物,更不要說是讓他去秦樓楚館了。
再說了,青青苑還好,這麗春院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麼清新脫俗之地。也難怪高珣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至於傅嘏,也是個保守之人,因此也頗有甩袖而去之意,只不過礙於面子,不好當眾發作。
荀粲見了高珣的反應,笑著搖了搖頭:
“高兄啊,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此地雖曾名麗春,但其實只是聞歌觀舞之場所,荀某好歹也是名門之子,堂堂大魏太學學子,豈能帶諸位墜入泥潭?”
荀粲見高珣與傅嘏二人臉色稍有好轉,繼續說道:
“荀某僅僅只是覺得,黃公酒壚裡盡是些談論大道的老儒,咱們今日只是為了把酒言歡,豈能不聞樂曲,而去聽他們的說教?”
高珣聞言,這才正色朝荀粲長揖道:
“方才小弟多有得罪,還望荀兄海涵。”
“哈哈哈哈,高兄言重了,待會兒,高兄可要多飲兩杯才是啊!”
荀粲說著,便帶著諸葛誕高珣衛烈傅嘏四人,朝著青青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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