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吳都城建鄴,也稱金陵城、石頭城。
比起大魏的洛陽、長安;蜀漢的成都、漢中,建鄴城則更添了幾分靈秀之氣。
此建鄴城,風水地勢極好,北臨大江,東有龍盤紫金山,西有虎踞清涼山,北有玄武湖,南有雨花臺,山水環抱,不僅風景秀麗,地勢更是極為險要,易守難攻。
蜀漢丞相諸葛孔明當年順江而下出使江東時,看到眼前的金陵城,也不禁由衷讚歎此地:“鐘山龍蟠,石頭虎踞,真乃帝王之宅也”。
這也是江東朝野上下,百官、百姓一直引以為傲的傳說與故事。
約千年前,此地乃是周朝周章的封地,但彼時的江南潮溼殘破,尚無任何出色氣候。
春秋末年,吳王夫差還在此地築冶城,開始鑄造刀劍、冶鑄銅器。
而九百年前,戰國七雄中的楚國也在此地設了棠邑城,置棠邑大夫,此時,大江南岸這片靈秀的平川之上,建起了第一個大城。
八百年前,楚威王熊商又將棠邑加築為金陵邑,金陵之名,正源於此。
不僅如此,金陵城還有一個東吳百姓不怎麼提起的傳說,那就是,五百多年前,秦始皇帝嬴政截斷金陵龍脈王氣的傳說。
據說當年秦始皇巡遊金陵城,被此地的風景氣機所吸引。但是陪同秦始皇的方士卻都不說一句話。秦始皇發問,方士才說金陵此城,王氣極盛,五百年後,此地將有天子出現。
想將秦朝帝位傳至萬代的秦始皇聞言大驚,他就問方士,有何法可破此地王氣。方士就指著方山說,此方山頂部平坦如官印,人稱天印山。唯有斷了方山龍脈,才可阻隔金陵王氣,除此之外,再引淮水貫穿金陵,通達大江,如此一來,秦淮河就可衝盡帝王之氣!
這個傳說,既應證了本朝天子的天命所歸,但同樣也伴隨著對本朝的詛咒,故此金陵的官民都對這個傳說諱莫如深。
本朝天子、當年的吳王孫權定都此地後,為了鞏固城防,還在在秦淮河入江口處修建了石頭城。金陵城石頭之名也由此而來。
不僅如此,金陵城之佈局,以皇城太初宮、南宮為核心,苑城與西苑則分別為皇宮後花園和禁軍衛隊的駐地。而秦淮河兩岸,則是日漸繁華的坊與市。
此刻,由大魏校事官、殄吳將軍曹纂親自委派的校事府密探、兼禁軍武衛營什長的韓千衛,正在秦淮河的秘密據點處等待著金陵城內的訊息。韓千衛在東吳刺探情報已然數年之久,他深知近年來,吳主孫權上了年紀,早已不如年輕時候那樣英明睿智了。而東吳新上任不久的校事官呂壹,更是一個只知曲意逢迎、溜鬚拍馬的酷吏,因此自己要打探到東吳的一些情報,倒也不像想象中那般困難。
韓千衛知道,此刻,東吳皇帝孫權,正在太初宮中與太子孫登、校事官呂壹等人密議著與遼東公孫淵結盟之事。不僅如此,透過與密探的接頭,他還知曉,此刻在遙遠的五嶺之南、廣州極西的交趾郡,被貶到此處的虞翻虞仲翔,依舊關心國事,虞翻得知吳主孫權想要渡海至遼東之事後,還透過交州刺史呂岱,專門送來了一份呈給太子孫登的勸諫奏表。
但此事早就被守株待兔的韓千衛知曉,那份密奏,此刻也已經被韓千衛拿到手了。
說起這個虞翻,韓千衛心中倒是不敢小視。據說此人可徒步日行三百里、且善使長矛,不僅如此,他還是個研究經學的大家,精通《易經》,兼通醫術,可謂是文武全才。吳主孫權也曾稱讚其人可與漢東方朔為比。甚至自己大魏的文皇帝昔日在世時,也對這個千里之外的外臣傾心不已,甚至常常在宴會上為虞翻設定虛座。
但虞翻此人性情卻粗疏率直,得罪了不少朝官,因此多次被人毀謗,這才被孫權發配到了千里之外的交州。
韓千衛念及此處,無奈的搖了搖頭,將手邊碗中的吳地黃酒一口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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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叡東巡歷時兩月餘之後,時值夏日,天氣炎熱,於是他便打算將儀仗與車駕提前停留在許昌行宮,以便避暑。
許昌行宮之內,雖比外面涼爽不少,可是仍然無法完全阻擋住那炎夏的暑熱,曹叡聽著殿外知了的鳴叫聲,漸有睏意,於是便靠在御座上假寐休息。
過了一會,曹叡突然見到有一黑衣老嫗,懷抱一名嬰兒,緩步走進殿內,曹叡仔細去看時,竟發現那老嫗懷中之子,竟是自己的殷兒!
那老嫗繼續朝著階上而來,並朝著自己說道:“汝兒陽壽已盡,便讓他隨老身去吧……”
曹叡聞言大怒,想要起身去搶奪皇兒,這時,似乎傳來了一陣急切的聲音,正在呼喚著自己。
“陛下……陛下……您怎麼啦……”
曹叡突然驚醒,這才發現只是做了一場噩夢,虛驚一場而已,而隨行的夫人郭氏見皇帝醒了過來,急忙取出手帕為他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朕方才……做了一個噩夢……”曹叡驚魂未定的說道:“朕夢見,朕的殷兒,他……他離朕而去了,可是……可是朕卻沒有辦法……”
“陛下,這只是一個夢而已,不用放在心上,殷兒他體格健壯,又怎會出事呢?再過兩月,就是殷殿下的週歲了呢。”郭夫人笑著安慰皇帝。
“對,再過兩月,便是殷兒的週歲禮了。”曹叡念及此處,心中這才稍微平靜了一點。
“陛下!”就在這時,殿外一名內侍火急火燎的衝進殿內,跪在地上一邊哭泣一邊說道:“啟稟陛下,今日未時,殷殿下在天淵池畔玩耍之時……不慎失足,落水……身亡了……”
“你說什麼!”曹叡聽了這話,忽的一下從座上翻起,可是還未站穩,他就哇的吐出了一口鮮血,倒在了冰冷的臺階上。
半晌,隨行的侍醫為曹叡診治之後,曹叡這才緩緩甦醒過來。
第二日,許昌行宮之內,階下數十名洛陽崇華殿的內侍宮女跪伏於地,瑟瑟發抖。但這些人之中,卻偏偏沒有崇華殿的侍長韓雍。
曹叡日理萬機,並沒有記下這個平平無奇、新近升遷為崇華殿辟邪侍長的韓雍。加之在舞陽侯司馬懿的暗中打點之下,內官張當也在平原公主曹淑出事之後,就立即將韓雍調到了其它宮殿。
一向膽小怕事的張當不僅不敢得罪權勢煊赫、且抓有自己把柄的舞陽侯,而且他也相信平原公主只不過是病逝的,退一萬步說,此事即便有蹊蹺,也應該絕對與舞陽侯保舉的人無關,正因這樣的想法,張當這才敢如此做。
階上的皇帝曹叡,此刻宛如一下蒼老了十歲一般,此刻他背對著眾人,負手而立,雙肩兀自還在微微起伏,頭上旒冠也不停的微微顫抖著,一看便是餘怒未消。
“說!殷兒他……是怎麼出的事……”曹叡轉過身來,目光如電,冷冷的掃視了一眼階下瑟瑟發抖的眾奴,此刻他雖然憤怒非常,威嚴攝人,可是這依舊掩蓋不住他語氣中的悲傷與哀痛,自己的殷兒剛剛才學會說話,自己巡遊之前,兀自記得殷兒還喊了自己一聲父皇。念及此處,曹叡心中又是一陣絞痛,他強忍著情緒,這才沒有再次昏厥過去。
短短半年之內,接連夭折兩個心愛的子女,這樣的事情,無論是誰,的確都難以接受。
“啟稟陛下……昨日殷殿下聽說……聽說天淵池中有魚龍相戲……心生好奇……於是,於是咿咿呀呀的哭鬧不停,還口齒不清的喊著非要前去觀看,奴才們不敢違逆殷殿下,所以……所以就派遣了宮女綺繡,前去陪伴殿下一同前往……”
過了半晌,曹殷身邊的掌事大宮女才壯著膽子回答曹叡道。
平原公主曹淑出事之後,曹叡雖然也疑心是有人意圖暗害皇嗣,但那日淑兒所用的一切物事,包括殷兒的一切用具,太醫都沒有查出異樣,所以他也無法繼續調查,只當一向略有喘咳的淑兒當真是病死的。
聽到又是綺繡,一旁的大內官張當心中有了一絲慌亂。在舞陽侯的心腹韓雍的請求之下,自己安排綺繡做了崇華殿內的宮女,原本以為只不過是尋常的人事調動,可自從這韓雍與綺繡二人出現在自己視野裡之後,便接二連三的出了事,難道這其中當真有什麼蹊蹺!
可張當還是不敢對天子說出自己的疑惑,畢竟,舞陽侯司馬懿手中,可還握著自己的把柄。
“只派了她一個人,你們便敢讓朕的殷兒去天淵池!”
曹叡聽了這話,更是悲憤交加,他衝下玉階,一腳便踹在那大宮女的身上。曹叡繼續怒吼道:
“曹羲呢!皇后呢!朕不是叫他們好生照看殷兒嗎!”
“陛下息怒,本來皇后殿下為了看護殷殿下,日日寸步不離,但那日,皇后殿下小腹寒痛,崇華殿比起皇后的椒房殿,又稍偏於陰冷,不得已之下,皇后這才暫時回了椒房殿修養,都……都是綺繡,數月以來,她一向對小殿下照顧有加,再加上那日她主動提出要陪殿下前去天淵池,奴婢心想,殿下不過是去池畔看一看,綺繡她又一向謹慎,奴婢這才……”
一旁的武衛將軍、邵陵侯曹爽見皇帝雷霆震怒,又牽扯到了三弟曹羲,便低聲勸導道:
“陛下,武衛副將軍他,兼顧著洛陽城內外的防務,的確也難以面面俱到......”
曹叡與曹爽一向交好,雖然此刻他情緒激動,但也明白曹爽所言非虛。畢竟,暗箭終究難防。
“宮女綺繡何在?”曹叡未等那大宮女說完,便是一聲怒喝,嚇的眾人又是一陣顫抖。曹叡明白,如若不將主謀抓出,這種陰謀終究難以躲避。
“綺繡她,她今日說是身體不適,因此並未前來……”
“來人!”曹叡此刻一心認為皇兒的死,與那宮女綺繡脫不了干係,因此更是暴怒異常,他對著身旁的貼身禁軍甲士說道:“你們連夜出發,將宮女綺繡抓捕拘禁,押到許昌,朕要親自嚴審!”
“諾!”兩名甲士暴喝一聲,便立即趕往洛陽拿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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