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全場觀眾的笑聲,方偉民感到格外孤獨。
他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在笑。
更不知道,這原本明明是一首充斥著悲傷和緬懷的古詩,為何在改變了斷句後,就有這麼大的區別。
想不通啊想不通。
不過既然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於是他捂著劇痛的太陽穴,作出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王老師確實才思敏捷,不過我剛才又琢磨了一下,《清明》這首詩,不但有祭祖的意境,也有找人的隱義,杜牧老先生應該是先祭祖,爾後去杏花村找的人,至於是不是招聘牧童,就不得而知了。”方偉民滿臉肅穆的說道。
???
話音落,全場的笑聲戛然而止。
所有現場觀眾以及電視機前觀眾都用詭異的目光看著方偉民。
說真的,加起來一億多觀眾的臉皮加起來,不知道有沒有這位方大師的厚。
這種鬼扯的胡謅的話也能說得出來?
三分鐘前你可是自己信誓旦旦的說,這就是一首表達祭祖的詩啊!
這已經不是打補丁的問題了。
這是直接刪程式碼了啊。
只要我把程式碼刪了,那我的bug就不存在!瑞思拜!
全場的安靜讓方偉民也有些錯愕。
這是...鎮住場子了?
他沒想到,自己一句話,竟然有這麼強大的效果。
之前他只有在王世風說話的時候,才能從場中感受到這種震懾一切的氣場。
因為他從節目開始,一直看王世風秀到了現在。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風水輪流轉,終於輪到他開始秀了啊!
原本頹廢的心跡瞬間再次煥發出生機,彷彿年輕了十歲,腰桿都挺直了,蔑視的瞥了眼同樣面露錯愕的王世風。
我已經找到了掌控全場的方法了!
小子,別以為就你會秀,老夫也不差!
“方偉民,是不是瘋了?”劉漢卿皺著眉,發出一個疑問,掐滅今天的第十個煙,不知為何,聽王世風說話怎麼這麼費煙。
不知何時溜到字幕組辦公室的錢長明聞言笑道“瘋了應該不至於,大概是自暴自棄了,不過也沒辦法,他今天的臉早就丟光了。”
《清明》這首詩,是小學語文教材必備的詩,只要上過小學的人都知道,這首詩就是單純講清明祭祖時的景象與心情,後面那兩句也是為了烘托前兩句的氣氛,並非真的有具體指代。
小學生都明白的道理,方偉民一個教授能不懂?
但是他依舊胡言亂語的說出這些話,如果不是瘋了,就是廢了。
錢長明心中有些惋惜。
畢竟共事這麼多年了,方偉民雖然人品欠佳,學識摻水,性格惡劣,貪財好色.....等等等,但是不管怎麼說,《詩歌大會》這個節目也是因他而存在。
而現在,方偉民像是一個跳樑小醜般在臺上胡攪蠻纏的樣子,真的過於狼狽和可悲,讓人唏噓不已。
錢長明知道,從今天以後這個節目的核心頂樑柱,可能就要變成別人了。
若是換成王世風的話....
想到這裡,錢長明不禁笑出了聲。
“你在笑什麼?”劉漢卿瞥了眼錢長明,被他笑的有些後背發涼。
“沒什麼,我想到好笑的事情。”錢長明捂著嘴擺擺手。
演播廳內。
不止觀眾被方偉民的話驚住了。
連王世風都愣了一下。
他想過方偉民會耍賴,但是沒想到,還能這麼耍。
歎為觀止啊,長見識了。
原來一個人真的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唉。
看來我還得繼續努力。
王世風暗自檢討了一下,再次笑的開口“方老師的意思是,這首《清明》既有祭祖之意,也有尋人之意?”
“沒錯。”方偉民信誓旦旦的點頭,聽到臺下觀眾議論紛紛後,頓時自信心爆棚。
你看,大家也在贊同我。
‘你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方老狗在裝瘋賣傻?’
‘不應該啊,你看他的樣子,可能是真的傻。’
‘以前覺得他還挺有文化的,現在真是原形畢露啊,簡直胡說八道嘛。’
‘杜牧老先生聽到後不知道會不會氣的活過來。’
‘小點聲小點聲,別讓傻子聽到,聽說傻子有豁免權,打人不犯法。’
臺下觀眾小聲議論,不斷偷瞄方偉民的方向,生怕他聽見。
“那我這首詩,就是白改了。”王世風攤手自嘲道。
“沒錯,這首你白改了。”方偉民點頭。
“那行,我還有。”王世風笑了笑。
我還有三個字一出,全場再次響起熱烈掌聲。
方偉民輕蔑的冷笑一聲。
現在這種程度的掌聲已經完全影響不到他了,他的心已經和冬天江上釣魚的那個老頭一樣冷了。
而且他已經找到剋制了王世風的方法。
不管他舉什麼例子說明,自己只要在後面把原詩意境扭曲一下就行了。
只要我沒有文學的底線,我就能一招制勝!
“還是改斷句,方老師聽好。”王世風也不知道方偉民在得意什麼,有些困惑的念道“床前明月光,咦?是地上霜。”
《靜夜思》更是人盡皆知的一首詩,幾乎無人不知,但是王世風加了個?號斷句後,這句詩的畫風就突然靈性起來。
不但沒有原本的出塵之意,甚至還有些好笑。
這是李白自己聽到,也會被笑到的程度。
更何況笑點不高的觀眾了,再次紛紛笑出聲來。
方偉民聽後愣住了,這,要怎麼圓?
原來的詩句在表達什麼意思來著?
算了不管了,一招制勝就得了。
方偉民滿臉肅穆的開口“這句又改了什麼?李白這首詩本來就是在晚上找東西,你多加個?也沒有改變意思啊。”
方偉民說完,觀眾們聽到他這一本正經的樣子,全場再次陷入詭異的安靜。
要不是我上過小學,我特麼就信了!
這首詩怎麼可能是李白晚上找東西!就找東西也值得詩仙寫首詩???
長這麼大沒這麼無語過....
觀眾們甚至連嘲笑的心思都沒有了,只剩下無語。
果然,有效!
方偉民大喜過望。
王世風笑了笑“方老師的意思是說這首詩寫的是,青蓮居士因為夜盲症,晚上看不清,把月光看成了地上霜,然後開始找東西?”
?
我是這個意思嗎?
方偉民疑惑了一下,感覺王世風把他的意思補充完整了,但是有些懷疑,他怎麼這麼好心?
他還沒琢磨明白,全場再次響起熱烈的掌聲。
方偉民有些錯愕的看著鼓掌的觀眾,難道你們也被我說服了?
當然不是!
觀眾是在聽完王世風的解釋後,頓時感覺,這首《靜夜思》似乎確實也可以這麼理解啊,尤其是那句,因為夜盲症把月光看成霜,有理有句又絕美!
同樣是瞎掰,人家王老師瞎掰的水平都不一樣。
頓時更覺得方偉民是個廢物了。
“看來我這句也不對。”王世風再次自嘲的搖搖頭。
方偉民見王世風又自己承認了,暗喜“確實不對。”
“方老師應該聽說過蘇東坡的那首《江城子》吧,裡面有一句很有名的詞。”王世風笑著問道。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方偉民張口回答“你要改這首?”
“沒錯。”王世風點點頭“方老師覺得這句詞在說什麼?”
這小子學聰明瞭,竟然先要答案?
方偉民開動腦筋,想到一個籠統的回道“這是東坡先生表達對妻子的哀思。”
這個詞,不管你怎麼改,都是一首悲詞!
至於細節,我後面再補充就行了。
“我改動兩個字,這句詞可能就不是悲詞了。”王世風輕笑一聲,拿起手寫板,邊說別寫“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然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妻涼。”
自難忘改成了自‘然’忘,話淒涼改成了話‘妻’涼。
看著大螢幕上文字的衝擊,所有人都懵了。
這....非但感受不到悲,怎麼還隱隱感覺到一絲竊喜呢?
這樣一來意思就變成了,老婆死了十年,自己記不起來,就把老婆忘了,然後到處找人說,自己老婆涼了....這乍一聽,還有點靈異。
原本詩詞對故人的懷念之意,瞬間變成了對生死看淡的豁達,結合一下古代男人三妻四妾的習俗,似乎,合情合理啊!
妙啊!這不但是詞意變了,連人設都變了。
從一個十年哭墳的忠貞好男人,一下子變成了風流不羈的在老婆墳前蹦迪的大渣男了....
看著再次滿堂彩的王世風,方偉民越發鬱悶。
該死,早知道不提前說答案了。
誰特麼想到,王世風連黑白都能顛倒過來....
可惡,難道是自己的底線還不夠低?
我再想想辦法....
方偉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這要怎麼圓。
“方老師,這句詞,你覺得改動了意境嗎?”王世風笑著問道。
方偉民越發頭疼“勉強算是改了吧,不過古詩詞你這麼改動,簡直就是糟踐瑰寶,不妥不妥。”
“方老師,咱們就事論事,不要說沒用的,古詩詞本身就是詞作者抒發自身觀點的一種方式,詩詞真正的意義在於能夠從古詩中領略幾百甚至幾千年前古人生活的狀況,以及古人的所思所想,換而言之,無非就是用用文言文寫日記。”王世風不急不緩的說道。
聽王世風這麼一說,觀眾忽然間豁然開朗,原來古詩是跟日記差不多嗎?
怪不得杜牧老先生招聘..啊不,祭祖都要寫首詩。
這麼一想,自己要是現在開始寫日記,幾百年後是不是也有可能收入課本?
那以後可得好好寫日記了,爭取寫長點。
但是這句話在方偉民這種自詡知識分子的大師耳中,那就是格外刺耳了。
詩詞這種高尚的東西,怎麼能跟日記相提並論!
這是有辱斯文!
“王老師這話說的就有些數典忘祖了,古詩詞都是老祖宗們留給我們的文化瑰寶,其價值值得我們用畢生去探索和鑽研,你用日記來比喻,這太不尊重古人了。”方偉民大怒道。
“敢問方老師,那古人活著的時候,就是古人了嗎?”王世風微微一笑。
?
這是什麼問題?
方偉民愣住了,有點沒懂。
“古人只是與我們生活在不同時空的普通人而已,他們的所思所想也有侷限,也並非全知全能,我們是要尊敬先賢,但不代表我們要盲從,將他們的話奉為金典,我們要從前輩的遺留中求同存異,再接再厲將文化繼續發揚,而不是守著文字沾沾自喜,我們要有屬於自己的思辨與理解。”王世風的聲音鏗鏘有力,彷彿重錘敲擊在所有人耳中。
“方老師,時代變了。”
全場靜默,所有人看向王世風的目光都帶著敬畏與熾熱,體內彷彿被點燃了什麼火種一般。
屏幕後的觀眾們也都是若有所思,
“你...你這是大逆不道!”方偉民渾身發抖,但是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反駁。
因為王世風的話對他的衝擊太大了,這簡直是直接把他幾十年奠定的認知觀給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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