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最後看到的中州會是這樣。”
少年道人沉默許久,問道:“先生後悔當日救人嗎?”
敖流輕笑出聲,道:“你終究還是年少啊,孩子。”
“天猷真君讓你判我,但是最終下決定的,還是他,至於計都所說的。”
“因為我救人而波及我……”
“那你的意思是,老夫該小心翼翼,以祈求惡人不要盯上我嗎?哪裡有這樣的道理,中州和錦州不同,錦州是單獨的,更傾向於人世間的混亂,不涉及到秩序;而這一次,他們是想要藉助三千六百年大陣為契機打破秩序的平衡,而既然要打破陣法。”
“作為天下之中土的中州,又怎麼會被他們忽略呢?”
“這本就是必然會被當做七大節點之一的地方啊。”
“老夫不救人,也或者救人,也不會影響到他們的目標和結局。”
敖流呢喃:“說到底,不過只是選擇罷了。”
“若是司法大天尊,會考慮更多,在情理法理之中取一均衡;但是北極驅邪院是最後一環,遵循大道無情,他們選擇秩序而忽略一切;計都求道心誠,要混亂天下;而老夫,見其生不忍見其死,所以才做那些事情罷了。”
“天道無情,至公無私,殺天下蒼生不會引天道震怒,救天下蒼生也不會引來天道的獎賞,無論我還是他們,所求的,不過只是一個【我】字。”
“遵我道行,從不後悔。”
“只有選擇,沒有對錯罷了……”
“只是,苦了蒼生。”
祂垂眸,忽而笑道:“也多謝你,耗費自己的根基來讓我還能再看一眼中州,來吧,還有這最後的機會,再下一局棋……”少年道人以先天一炁,幻化棋局,一龍一人,一魂魄一道士終究在此地再下一局,棋局仍是斬龍局,棋子落下。
而那老龍王微微嘆息著,逐漸變得透明。
祂只剩命魂了,最後斟酌許久,落子,忽而天邊有龍長吟。
是老龍王自身的真身精血。
他消耗了最後的命魂之氣,引動了自身的真龍身軀,少年道人抬起頭看到那龍長吟,最終散開,化作無邊精氣,猛然擴散,化作了落雨,亦如當年,雨水落下,這是曾經引得妖族分裂,龍族出走的真龍精血,哪怕散做雨水,灑落中州如此大的範圍,仍舊有其效力。
令重傷者化作輕傷,將死者回了一口氣機。
而活者彌補根基。
真龍死於此,且對蒼生並無怨氣,這般情況下,中州元氣,當無損。
少年道人手持棋子,知老龍王的抉擇,沒有阻攔,閉上眼睛,鬢角白髮微揚,強調氣機,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不是對眼前的老龍王。
而是伴隨著這接近真君精血級別的落雨,將法咒之力撒遍中州。
老龍王已施法了,齊無惑只是引動了老龍王最後的力量,完成此法決。
魂魄則洗去怨恨,以助其輪迴再來。
一尊真龍,千年道行,轉眼散盡了,老龍王的命魂蒼白平淡,含笑落下最後一子,縱然少年道人的敕字也不能讓其凝聚太長時間,後者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不顧一切催動自身的元炁。
因為先前那南極長生大帝之酒的緣由,終究輔助老龍王完成了此生最後一次落雨。
斷裂的山脈終有一日化作溝壑,其中也會再度生出萬物蒼生,化作絕景。
“你我所做,不也是選擇嗎?”
老龍王微笑,落下一子,三魂七魄最後的命魂也散開了,意識逐漸縹緲,那雨水也再感受不到,要魂飛魄散。
但是萬物忽而死寂。
時間流動彷彿遲滯,齊無惑可見雨水落下,串成珠鏈般。
一滴雨水落下來,滴落在敖流空白的意識之中。
命魂未碎,未曾復甦,卻也未曾轉世,而是混入這落雨之中,灑落於天下,雖然沒能輪迴而去,不知所在,卻也未曾魂飛魄散,斬龍臺上走一次,三魂七魄散去了二魂七魄,卻也終究留了其一,得到了一縷生機,灑落之雨和這一場落下雨水不同。
少年道人抬眸,看到這一滴落雨來自於楊柳葉,晶瑩剔透。
看到前面一名模樣溫和,雙眸平淡的男子不知何時出現,不知如何出現,只是道:
“七年前一場雨救活蒼生一線生機。”
“吾也給你一場雨,還你一線生機。”
“是所謂一飲一啄。”
“北極驅邪院是底線,功過不可相抵。”
“而天地之間,賞罰亦當分明。”
少年道人起身的時候,不覺消耗甚巨,身子踉蹌了下,按著桌子才能站穩,他感覺到了一絲神韻,忽而意識到先前自己和敖流落雨,普度魂魄的時候,似乎也得到了這人的氣機相牽引幫助,只是眼下直到其現身,齊無惑才察覺,詢問道:
“你是?!”
前面中年文士長身玉立,眸光平和,袖袍之中臥著一隻白淨貓兒打盹,左手拖一玉淨瓶,其中有楊柳枝葉,其上露水晶瑩剔透,另一隻手撐著傘,氣質尤其清淨,掃過眼前劫氣纏身的少年,微微抬眸,心中自語——
劫劍三。
敕字令。
袖袍一掃,也落坐桌前,回答道:“貧道。”
“太乙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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