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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6 章【弘治二十一年(六)】...(1/2)

作者:春溪笛曉
廣東的提學工作其實不好搞,        因為廣東山多林多,很多地方路都不好走。

古時嶺南可都是流放之地,到處瘴癘橫行,        連夏天都不安生,蠻煙毒霧連著暑氣蒸騰起來,        叫人難以承受。

即便是到了後世,廣東人還是愛把“熱氣”掛在嘴邊,        甭管出現了什麼症狀,在廣東人嘴裡都是因為熱氣!

好在經過數百年的開發,        嶺南一帶現在已經相對比較宜居了。

王守文從來都不怕路遠,        他頭一次知道提學職責的時候便躍躍欲試。

廣東布政司下轄十府,        十府又分管著六個散州與六十四個縣,        也就是說他至少得考察七十個州縣官學的生員。

下輪鄉試約莫在兩年後舉行,他少說得提前一兩個月完成在校生員全面的考察,        充分了解廣東在校生員的具體水平與品行。

按察使楊錦好心地提點:“你若是不想挨個縣走一遍,可以讓縣裡的學官帶著生員到府城接受考校,        不是非要逐縣逐縣走過去不可。”

王守文拿到廣東官學各項資料的時候眼睛已經開始放光了,聽上司楊錦這麼說以後也沒嚴詞表示“我可不是這樣的人”。

有道是日久見人心,        有些事不必掛在嘴上嚷嚷,        等他把事情辦好了旁人自然便知曉他是什麼樣的人了。不然就算你自顧自說得震天響,        聽的人也不會信!

不過明朝這個廣東行省可真不小,        連整個海南都囊括在內就不說了,還去隔壁廣西摳了個廉州過來。

那著名的“合浦珠還”典故里頭又大又圓的合浦珠,        據說就出自廉州府那邊的合浦縣。

可話又說回來,        現在的廣東說是一個省,        實際上橫跨廣東、海南、廣西三個省,想走完還是很不容易了。

這工作量聽起來就很大,        也難怪許多人不肯廣東任職來。

別說他這提學崗位了,便是布政司和按察使大多也是把這地方當過渡的跳板。

但凡有機會調走,他們絕對不可能自願留在這邊。

王守文忙完工作上的交接,才有空閒聚集嚴嵩他們來開個會。

對於廣東這種各級官員大多降品錄用的地方,像嚴嵩他們這種進士出身且入了翰林的人走到哪都是很受推崇的,是以王守文送丘濬回瓊州府的這些天他們已經順利打入廣東讀書人圈子,甚至不少鄉紳豪富朝他們伸出橄欖枝。

說實話,外頭的諸多誘/惑對他們這些初入仕途的年輕人來說還是很難抵擋的。

尤其是像嚴嵩這樣舉家把所有資源都砸在求學科舉上,平日裡手頭不免拮据,碰上送上門來的錢銀哪有不心動的。

可想到自己是跟著王守文出來的,嚴嵩很快便剋制住了來多少收多少的衝動,只收些相對比較合理的潤筆費。

靠自己的筆墨賺點錢既不算犯錯也不算寒磣。

王守文問了一圈,見沒有水土不服的,便樂滋滋地邀他們來玩個抽籤遊戲:來來,看看你們和廣東十府中的哪一府有緣!

來都來了,他們自然也樂於接受王守文的安排出去走走逛逛。

而且抽籤也只是玩笑話,都是自己人,想去哪兒可以自由報名,如果不喜歡出行想直接留在廣州府的王守文也不會強求。

只一個上午的功夫,王守文就把隨行的人都給安排上了。

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當然得結伴同行,每隊人都不少於五個人,且還要附贈一個御醫,這樣他們出去一輪頂多也就分頭遊歷四五個府城,碰上什麼事王守文這邊也能立刻趕過去解決。

既然是汪機提出要做醫案檢索室,隨行的御醫們當然也樂於出去走走。

他們很多人在民間便曾經到處行醫,走起山路來一點都不虛,反而還挺躍躍欲試,很快也都選定了跟隨的隊伍。

汪機自己倒是留在了廣州,一來是廣州府這邊也需要人手,二來是他要負責彙總和梳理收集上來的醫案。

王守文新官上任,手頭沒什麼人可用,得虧金生跟過來了,一時半會不急著找人,要不然做起事來可真是顧頭難顧腚!

幾日忙碌下來,王守文才總算是有空帶著昔娘在廣州城到處遛彎,爭取趁著自己還沒開始出去巡考多陪陪昔娘。

至於吃吃喝喝什麼的,只是順帶的罷了!

為了能吃到地道的廣東美食,王守文還找底下的土著認真學習嶺南話,同時還掏錢裁了幾套符合當地審美潮流的便服,爭取不被人當北方佬忽悠。

眾所周知,對廣東人來說廣東以北全是北方,他這個出生在京師的浙江人更是北方佬中的北方佬!

王守文從小愛與天南海北的人打交道,各地的方言都能來上幾句(比如“好吃嗎”“怎麼吃法”“多少錢”“讓我嚐嚐”等關鍵語句)。

哪怕廣東話不怎麼好學,他還是認認真真地學了不少常用語。

沒過幾天,王守文每天出門就開始跟人“一陣食咩吖(等下吃啥)”“晏晝食咩吖(中午吃啥)”“今晚食咩吖(晚上吃啥)”地打招呼。

不僅同行的昔娘聽得滿腦子都是“咩吖”,他那現學現賣且南北混合的古怪廣東話也獲得了當地人的評價:難頂(受不了)。

王守文是一點都不會不好意思的,要是因為說不標準就不敢開口,那可能一輩子掌握不了任何新語言。

交流的第一步,就是先把嘴巴張開!

在王守文堅持不懈的努力下,周圍不少店家和攤販都認得他了,附近一些熱愛出門遛彎的居民也樂於陪他練練口語,順便聽他講講外頭的事兒。

得知王守文才二十出頭就已經去過那麼多地方,不少人都佩服不已。

除卻商人以及赴京趕考的讀書人以外,很多人從出生到死其實都紮根故土,鮮少離鄉背井。

那些不得不流落到別處的人被稱為“流民”,廣東對這類人的稱呼就更不客氣了,往往會稱之為“流賊”。

沒田沒地又沒有親友可投靠,流民可不就只能為寇為賊嗎?

除了當代“流賊”,還有因為歷史淵源從湖廣遷移過來的就是“猺賊”,從廣西招攬過來對抗猺賊的就是“獞賊”。

過去幾十年間,這幾種“賊”互毆的記錄數不勝數,攻劫廣東城池的記錄也不下三十次。

光是廣東境內就這麼不好走,像王守文這樣動不動就一兩千裡地跑得多不容易!

王守文笑道:“我都是乘官船走官道,出行沒遇上什麼亂子,算不得有多了不起。”

要說了不起,那還是得看他哥,他哥可是專門往不安穩的地方跑,堅決不走平安路!

比較令王守文歡喜的是,這幾年朝廷把海師訓練出來了,逐漸開了海禁。廣州這邊肉眼可見地熱鬧起來了,不少海商都匯聚在廣州城中歇腳。

王守文興沖沖跑去找他們淘貨,可惜並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紅薯橡膠樹之類的糧食作物與經濟作物。

這也是顯而易見的事,東南亞的人也不是傻子,他們若是拿到了高產糧種肯定不會賣給外國人。

王守文便給海商們畫了幾幅畫,說是自己很喜歡西洋人那邊的幾種觀賞花卉,想蒐羅回去獻給太子,要是大夥遇上了記得幫忙引進。

假如真的引進成功了,以後東宮絕對會記他們一份功勞!

看看這紅薯,花多像一朵朵大喇叭,一看就叫人想起王磐那首《朝天子·詠喇叭》,極具警示意義。

那葉子綠油油地長上一畦,再綴上幾朵大喇叭花,好看,特別好看,適合種到東宮去!

還有這西紅柿,紅通通地結上一樹,多麼喜慶對不?家裡擺上一盆,整個人都舒坦了。

還有這橡膠樹多好看啊,聽說還會流出雪白的乳汁,令人一看到它就會想起家中的慈母。

他前段時間去瓊州府走了一圈,覺得那邊太空曠了,很適合移栽一批這種極有意義的樹過去栽種,好叫瓊州百姓知道朝廷沒有忘記他們,如同母親不會忘記自己的孩子!

也不必特意去搜尋,只要出海時幫忙留意一下就可以了。

王守文這身份親自開了口,只要不是過分要求眾人自然都欣然答應,不過私下交流時還是忍不住感慨起來:書讀得多就是好,連海外有什麼新鮮觀賞植物都瞭解得一清二楚!

這些觀賞植物要是能引進的話確實很不錯。

王守文溜達了好些天,也沒什麼特別大的收穫,倒是嚐了不少新鮮吃食,比如香噴噴黃澄澄的大芒果。

這東西是熱帶作物,往北的地方根本吃不上,拿到這樣的大寶貝簡直叫王守文心花怒放。

他不僅連吃了好幾個,還開始變著花樣倒騰起芒果系列飲品(甜品)來,什麼芒果牛乳茶、芒果冰沙統統給安排上,可惜椰子已經沒了,不然還可以來杯芒果生椰乳!

就在王守文研究怎麼寫信給京師的親朋好友吹噓一通自己搗鼓的芒果系列飲品時,一個老熟人親自揣著京師的信抵達廣州城。

他鄉逢故知,王守文自是欣喜不已,邊給楊玉弄了杯芒果味的新鮮飲子邊問道:“你怎麼來了?”

楊玉道:“殿下不放心你這邊的情況,派我過來協助你辦事。”他掏出太子朱厚照的信給王守文。其實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一批下屬,只要王守文有需要都可以呼叫。

王守文沒想到朱厚照隔了這麼久又把楊玉派過來。他沒急著看信,而是問道:“你有地方落腳了嗎?”

楊玉道:“我安頓好才過來找你的。”他是奉命來幫忙辦事的,哪能讓王守文操心這些東西。

王守文知道楊玉從小話少,便沒再拉著他講話,開啟朱厚照的來信看了起來。

這小子寫起信來已經很有點黑心老闆的苗頭了。

具體體現在他寫起信來啥正事都不講,先給你煽一把情。

說什麼“自從你走了以後孤甚是想念”,什麼“某日夜深人靜時分走到詹事府才想起你已經不在京師”,小小年紀說話就賊拉肉麻。

接著又說什麼聽聞廣東有流賊作亂,很多地方並不太平,輾轉反側憂心難眠,還是決定派楊玉到廣東跟著他辦事,接下來楊玉等人悉聽他呼叫,他要出去巡考務必要帶足人手。

瞧這信寫得多麼情真意切,換成個從小接受忠君思想洗腦的人,說不準就要為老朱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便是王守文也是感動了一會,才轉過頭和楊玉感慨起來:“太子殿下筆力漸長啊。”

打工人最該警惕什麼,警惕老闆和你打感情牌!

他王二十一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可不會隨隨便便上當!

王守文和楊玉探討起順著這張感情牌讓太子給他加薪的可能性。

楊玉委婉地表示這樣做的結果可能是他雙薪沒了。

王守文聽後覺得這絕對是小豬崽子惱羞成怒後可能幹出來的事,只能遺憾地放棄這個寶貴的加薪機會,改為和楊玉聊起自己跨越七十個州縣宏大巡考計劃。

現在他已經把嚴嵩他們撒出去幫忙摸索一下巡考路線,不過真正走起來可能還是會有變故,所以他不能把時間安排得太緊,無論如何都不能耽擱了後年的廣東鄉試。

楊玉說道:“巡考時我安排人打前站,張羅好食宿和摸清當地有沒有異動,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你安心考校生員就好。”

王守文道:“你派人看看情況就好,別的不用你安排。若是什麼事都由你們辦妥了,我來廣東這邊又有什麼意義?”

他如果太依靠楊玉帶來的錦衣衛,便是把事情做得再好也鼓舞不了誰,只能成為特例乃至於孤例。

要知道地方工作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和當地各個階層的人打交道、協調好各方關係,他不可能跳過這部分不沾手。

楊玉聽完王守文的考慮,點著頭應了下來。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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