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文開始瘋狂暗示朱厚照:我剛教你的用人之法, 你轉眼就忘了是不是?
你不能只倚重某個人,必須給他點競爭壓力,不然他就不給你好好幹活了!
你看靳貴這人不錯吧,才華橫溢探花郎!
你看費宏這人也不錯吧, 這個費卷卷特別能幹!
朱厚照就捧著杯清涼飲子看他小先生駕輕就熟地拉了個長長的清單,真情實意地把每個人的優點都給他講一遍。
小先生說過的, 教學要因材施教,用人也要因材施用。
具體到實踐之中大抵就是對有野心的要注意制衡、對容易飄的要注意敲打等等。
以此類推, 對他小先生這種整天想躲懶的……就該讓他加班!不要給他機會把事情扔給別人幹!
聽聽這長長的舉薦名單吧, 一準全是他小先生相中的摸魚好幫手!
王守文講了半天, 見朱厚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儼然已經是隻不好糊弄的大豬崽子了。
真是愁人啊,豬崽養大了就不可愛了!
王守文一臉鬱悶地坐下, 也捧了杯清涼飲子噸噸噸,想靠好喝的飲子消化掉自己需要長期加班的噩耗。
其實也不是沒有徵兆的, 畢竟朱祐樘出發前那一整個月都喊上他旁聽,這事兒顯見是他們父子倆已經商量好的。
可見自古老闆都不當人, 不管大老闆還是小老闆都一樣!
好在顧問還真是顧問, 他們師徒倆真就是拿起奏摺看一看, 然後再翻看一下內閣夾在裡頭的小紙條(票擬), 考慮同不同意內閣的意見。
朱厚照要是覺得內閣那邊擬的處理辦法不錯,便吩咐秉筆太監往上頭批紅。
王守文察覺這活兒賊拉輕鬆, 便堂而皇之地天天來蹭冰鑑。
這冰鑑據說是春秋戰國時期就流行於權貴之間的降溫利器, 一面可以讓室內涼爽起來, 一面又可以用來冰鎮各種食物,可以說是兼有了空調和冰箱的雙重責任了。
可見自古以來有權有勢的人日子都過得挺舒坦!
大夏天的也就宮裡可以天天用這麼多冰。
這份太子顧問唯一的難處可能就是當朱厚照堅決不同意內閣的意見時, 居然要他跑去和謝遷他們協調。他一個當女婿的能和岳父拍桌子嗎?!
但不拍也不行,都察院在邊上看著呢,就等著看他們翁婿倆什麼時候行差踏錯。
本來這種姻親關係就是御史嚴防死守的盯梢內容,不怕你不勾連結黨,就怕你什麼都不幹!
只要你們這些結黨營私的傢伙一有實質行動,咱都察院就可以齊齊跪宮門撞柱子來個血諫御前啦!
王守文也不是怕被彈劾,就是擔心他退休時別人來個總結,說他為官這些年被彈劾幾十上百次都厚著臉皮沒辭職,當真是大明第一耐彈的無恥之徒。
真不曉得到時候後世人會怎麼看他喲!
作為從踏入仕途開始就被都察院列入重點觀察名單的可憐人,王守文再不情願也只能老老實實去和謝遷據理力爭。
現在謝遷看他的眼神是越來越不善了。
王十八,危!
王守文很懷疑朱厚照是故意的。
小豬崽子啊小豬崽子,我盡心盡力教你這麼多年,你居然這麼害我!
事已至此,王守文也只能偶爾拉著昔娘多跑幾趟謝家蹭飯,爭取多陪岳父吃幾頓飯哄哄謝遷。
對於王守文這種賣乖的做法,謝遷只想說:你小子是不是純粹想來吃窮老丈人?
京師這邊順順歲歲地從夏入了秋,南京那邊卻出了點亂子,原因在於九月中旬突然來了場地震。
雖說南京皇宮是新修的,這次地震也不算特別嚴重,但還是引得應天府上下一陣兵荒馬亂。
無他,朱祐樘在南京啊!
應天府官員都是第一時間前去拜見朱祐樘。
朱祐樘卻是早就習慣自己登基以來接連不斷的天災人禍,中間也不是沒有沉迷於吃齋和搞封建迷信,現在倒是看開了。
他帶來的這些人手都是每年搞災難演習的,對地震、火災之類的災禍有成熟的應對能力,他全程都還沒感受到什麼震動,這次地龍翻身便已經過去了。
朱祐樘吩咐應天府官員各司其職,做好受災地區的重建工作,又把自己帶來的太醫和南京太醫院登記在案的醫士都派了出去,做好傷者的救援工作以及災後防疫工作。
不少醫士接到命令後竟也沒有埋怨,反而飛快趕赴自己負責的地區,那急切的模樣彷彿生怕有人跟他們搶似的。
負責傳旨的內侍很有些納悶,回去悄悄把這事兒給朱祐樘講了。
朱祐樘也不明所以,不過才出了地震這種事,他還是比較關心災後情況,便只吩咐錦衣衛稍微去跟進一下。
不想幾天之後錦衣衛就來稟報說太醫院那邊出了套新奇的醫療器械,每個醫士配備個特殊醫療箱,裡頭除了常用的止血藥、傷藥外還擺著些棕色的罐子以及醫用針線,醫師們都用這些東西來給地震中受傷的軍民縫合傷口。
原理也是極簡單的,傷口縫合後就不會隨隨便便裂開,肯定能更好地痊癒。只是這樣的醫療箱不是所有醫士都能配備,許多醫士都只能跟學徒似的在邊上邊打下手邊學。
錦衣衛還盡職盡責地弄了個醫療箱回來展示給朱祐樘看,說這東西是京師大學那邊和太醫院對接的研究專案,太醫院負責提需求(事實上很大一部分都是王守文提的),京師大學負責組個團隊搞研發。
早前這門醫技只在京師太醫院小範圍練手,這次伴駕的御醫們也是想著路上可能用得上才捎了一批過來,沒想到才到南京就遇上了這麼一場地震!
聽到京師大學這名字,朱祐樘不由問:“京師大學已經建好了嗎?”
早前朱厚照找他要了地,去年又找他題了“京師大學”四個字,甚至還尋李東陽題了橫渠四句。可後頭就沒什麼動靜,至少太子沒再提過這事兒。
兩年的功夫連南京皇宮都修好了,他們一個學院還沒修好?!
錦衣衛回道:“已經建得差不多,但據說太子殿下與王學士認為還差點什麼,就一直沒正式對外開放。原本寄住在玉泉觀的那群關學子弟倒是早就搬了過去,不時還招收些人手去幹活,就是沒開始招生。”
也不知那批關學子弟平日裡關起校門在做啥,偶爾連玉泉觀那群道士都跑過去幫忙,整個京師大學瞧著神神秘秘的。
像這個特殊的醫療箱若不是逢上地震,估計也沒那麼快顯露在人前。
說起來也不是人人都接受新鮮事物的,這次地震中受傷的人便有很多不敢嘗試傷口縫合這種怪事,上完藥後硬生生自己扛著。
那些御醫們也不在意,嘴裡直唸叨什麼“沒事沒事,正好對照組也有了”“沒想到這麼快就搞臨床試驗了,早前還以為得繼續縫老長一段時間的豬蹄子”。
……搞研究的人可能脾氣都有點怪。
朱祐樘聽完錦衣衛的彙報,又提筆給京師那邊寫了封信,叮囑朱厚照等京師大學正式建好以後記得帶他也去看看。
南京這邊一地震,便有人快馬加鞭把訊息送到京師。
朝野之中難免有諸多議論:他們這位陛下才到南京沒多久就出事了,是不是老天或者老朱家祖宗降下啟示?
一群年老的官員又開始趁機上辭呈,表示肯定是老天覺得我們活沒幹好讓我們識趣點乞骸骨歸鄉。
對於這種每次出了天災就得來一遍的集體活動,朱厚照看得很是不滿。都知道不會在這節骨眼上批准的,這些人怎麼整天來這套!
朱厚照私底下和王守文說起自己的危險想法:真想全給批上“準了”兩個大字!
王守文開始琢磨自己把辭呈悄悄混進去的可能性。
他也把自己這個想法給朱厚照講了。
朱厚照不滿地道:“你想都別想!”
人好歹是六七十歲才參與這類請辭活動,你個十八歲的傢伙湊什麼熱鬧!
被王守文這麼一打岔,朱厚照看奏摺都更認真了,省得裡頭真混進了什麼不該批准的內容。
這些文臣心眼壞得很!
《新報》陸續跟進了關於南京地震的訊息,沒有隱瞞這次地震帶來的傷亡與損失,但也沒有一味地講這些內容。陸續有不少親歷者提供了其他角度的稿子,連李東陽都寫了篇稿子回來記述自己觀察到的災後重建情況。
有位堪稱太醫院筆桿子的醫士也在小半個月後給《新報》投了稿,詳細列出臨床對比資料闡述太醫院新醫技對傷口癒合的好處,誇讚京師大學研發團隊為外科治療帶來新突破。
眾人讀到這篇文章先是對這種新醫技生出幾分好起來,接著就開始納悶了——
京師大學?
京師大學是啥?
他們為什麼沒聽說過?!
這篇文章彷彿按開了什麼開關,不少行業突然都有人投稿給《新報》,闡述他們與京師大學的合作成果。
這兩年來陸續走進眾人生活之中的許多大大小小的新鮮物件,竟都與這大夥不曾注意過的京師大學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所以,這傳說中的京師大學到底在哪兒?!
他們在京師生活了這麼多年,怎麼都不知道京師有這麼厲害的一所學堂?!
感覺好像只要跟他們合作,什麼都能搗鼓出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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