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一日, 一年一度的元宵長假再度到來。
事務繁忙的哥兒一大早喊上趙家表哥和金生,溜達去召喚出謝豆,兩邊分別提著精準備好一食盒點和飲子順利會師。
哥兒講得有有據, 他們是有禮貌的孩子,能讓他們的圖書管員丘尚書流血又流淚, 哦,出書又出吃的, 得帶點好吃的茶點去孝敬丘尚書。
丘尚書年紀大啦,吃太多點也好,他們得力所能及地幫忙吃掉一部分。
簡單來說,他們去丘家聚餐吧!
丘家, 家風清正, 擺設簡潔,滿屋子除了書啥都沒有, 這正好擺上吃的喝的交換著享用嘛。再沒有比這兒適合的了!
哥兒召喚完謝豆,到自己還約了李兆先,又領著一群呼啦啦地跑到李家外面吹哨子。
李兆先提著盒點出門, 就看見一群高矮一的蘿蔔頭。
李兆先麻了。
看看這群蘿蔔頭吧,歲五歲七歲八歲,瞧上去一應俱全,只他一個是十五歲的少年郎。
這叫他怎麼好意思。
好意思也沒法臨時反悔,因為哥兒已經看到他手裡提著的點盒。哥兒熱情地招呼:“走走走, 我們到丘尚書家去。”
李兆先只得被他拉著走。
長假一天, 丘濬一早起來,泡好濃茶,本開始看書,瞧見外面天氣錯, 他又在庭院裡轉悠一圈,才慢騰騰繞回自己的書案前拿起一本新到手的書準備細讀。
一切都很好,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唯有書香陪伴左右,正是愉快假期的美好開端。
知怎地,他裡頭總感覺有哪裡。
“哥兒怎麼還沒來?”吳氏的聲音打斷了丘濬的皺眉思索,併成功讓他眉頭突突直跳。
丘濬:“…………”
是了,今天那子該過來了,也知這次又會帶誰過來。
俗話說得好,晚上莫說鬼,白天莫說。夫妻倆才起了個話頭,哥兒就領著蹬蹬蹬跑來了。
哥兒先拉李兆先給丘濬介紹了一番,說這是李學士的兒子,大家都是修《憲宗實錄》的同事,就用他一個歲孩來介紹了!
丘濬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的意思是“你也知道你是歲孩”。
這都是哪認識來這麼多年齡一的朋友。
謝豆和趙家表哥都來過,須再多介紹,哥兒便自發地替丘濬收拾起桌子來,嘴裡還說道:“過了年還是好冷,糕點得趁熱吃,我們吃完再看書!”
丘濬今已經習慣哥兒這作派,繃著臉招呼幾個孩坐下來,各『色』糕點擺了滿滿一桌,各家有各家的特『色』。
李東陽家祖上皆是行伍之,直白點說就是行軍打仗的大粗,到他這一茬出了個曲星下凡似的神童,謂是稀奇到能再稀奇。
也知是是李東陽氣太旺,影響了他兒子的體質,好端端的軍戶後代居然生得十分弱。
哥兒瞅著李兆先的身板兒,大方地把自己從家裡帶來的『乳』酪蘭雪茶端了杯給李兆先,試圖讓李兆先喝點『奶』製品補補身體。
比較讓哥兒失望的是,李家常年住在京師,祖上又都是粗,家中吃食沒甚地方特『色』,全都是京師常見的點,口味也十分健康,找著任何一樣適合孩子吃的垃圾食品。
有時候偏偏就是吃點垃圾食品!
哥兒沒太失望,他從自己食盒最後一重拿出張紙攤在地上,接著端出一盤子片成薄片的冷蒸餅,興沖沖地丘濬說道:“我昨兒看到首楊萬里的詩,說的是一種叫‘酥瓊葉’的吃食,詩裡寫這東西‘削成瓊葉片,嚼作雪花聲’,講的特別好吃,我們來試試!”
丘濬贊同地批評道:“別讀詩是品其言、感其意,你倒好,光惦記著吃。”
哥兒振振有詞:“我親自試一試,只靠憑空象,怎麼品其言、感其意?楊萬里的好朋友陸游都說了,‘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這是哥兒胡謅,楊萬里和陸游確實是好朋友。
楊萬里給陸游寫的詩就有一句“花落六回疏資訊,月明千里兩相思”。
哥兒學著丘濬他們認揣摩仔細品味,最終覺得的意思絕是“六年見,賊拉你”沒錯了。
這是朋友是麼!
丘濬:“…………”
丘濬覺得吧,這子還是別讀那麼多書好。
他讀這些書到底是學些學問和道,還是拿來胡掰『亂』扯?
一一少你來往我地閒扯著,兩個都沒覺得有麼,旁邊的李兆先卻聽得一愣一愣。
現在歲孩都能熟讀這些詩,並且還能在閒談中隨口用上的嗎?
李兆先悄悄看了眼旁邊的五歲孩、七歲孩以及八歲孩,從他們的神『色』判斷出來了:……神童才是少數派。
哥兒好歹還有個狀元爹,他親爹李東陽還離奇一點。
畢竟他曾祖父是金吾衛,大粗一個;他祖父是個私塾師,一輩子勤勤懇懇書育;到了他爹這兒一下子就蹦出個神童來,誰聽了覺得稀奇?
李兆先這麼胡思『亂』一通,就聽到哥兒招呼他們一起圍著火爐烤餅。
得說,讀書給食物起名字有意趣,冷餅子片薄了往火上烤一烤,就成了“酥瓊葉”,說準還是哪個窮書生苦中作樂出來的。
哥兒湊在丘濬身邊瞎叨叨一通,還忘提醒丘濬:“翻面,翻面,翻面要焦了。烤焦就是黑瓊葉了,妥,妥!”
丘濬:“…………”
所以他為麼要學窮書生圍爐烤冷餅?!
一片片烤好的酥瓊葉攤在鋪平的油紙上,還散放著誘的香氣。
謝豆和趙家表哥都忍住嚥了咽口水,伸手拿又覺得丘濬這個長輩兼主家都沒動手,他們兩個孩兒哪裡好意思先吃?
李兆先本是貪口腹之慾的,瞧見幾個孩兒眼底的渴望,居然也生出幾分迫及待來。
還是哥兒最直接,眼看帶來的酥瓊葉都快烤完了,馬上積極地慫恿丘濬快嚐嚐看。
丘濬拗過他,拿了一片嚐鮮。
還別說,這烤得薄薄脆脆的,確實挺香;尤其還是自己動手烤的,吃著感覺是滋味凡。
哥兒很有研究精神地咔嚓咔嚓咬幾口,興致勃勃地轉頭嚼出清脆的聲響給丘濬聽,嚼完還追問:“你聽聽,這是是雪花聲!”
丘濬:“…………”
丘濬板著臉反駁道:“雪花聲哪有這麼吵?”
哥兒往外瞅了眼,有點遺憾沒有下雪,能來個當場比。
他也沒太失望,分了一盤酥瓊葉跑去和吳氏獻寶,叫吳氏也吃吃看是是能吃出下雪的聲音。
吳氏還沒聽過這種吃法,依言取了一塊吃給他聽。
哥兒聽完立刻跑回去和丘濬分享自己的偉大發現:“斯吃出的是雪,我吃出的是大雪!”
丘濬無言以。
你子也知道你是斯吶!
李兆先幾聽得都笑了。
一屋子大孩鬧鬧騰騰地吃飽喝足,便收起興頭扎進書堆裡去。
丘濬家的書是的多,李兆先珍而重之地取下一本自己尋了許久的書,與坐在書案後的丘濬道了聲謝,端端正正地坐下看書。
每每看得有點疲乏了,就跟著哥兒他們出去遛彎。
一轉眼就在丘家消磨了半天。
要是隻有自己來,哥兒是會在丘家蹭飯的,過多了他就沒留下了,省得這麼多把丘濬給吃窮了。
一群子齊齊告退。
丘家一下子安靜下來。
吳氏丘濬說道:“是個討喜的孩子,和他待在一起總覺得麼煩惱都沒了。”
丘濬會承認這種事,冷哼道:“本也沒麼煩惱。”
貪嘴吃點新鮮的,非說麼“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他年紀怎麼這麼有能耐呢?!
哥兒玩夠了,很滿足地回家吃午飯,還趁機關了他大哥一句:“過了元宵,哥你是是要去讀書了啊?”
王守仁最近呼朋喚友玩得很開,聽哥兒這麼一提,也到了自己即將入學的事。
臉上笑容逐漸消失。
哥兒瞅見他哥的臉『色』,積極給他哥分享起自己從謝遷那裡聽來的國子監異聞錄。
嫌飯菜難吃,挨鞭子!
去外堂串門,挨鞭子!
屢改,削籍流放!
退學,砍頭!
就問你怕怕,就問你怕怕!
王守仁聽著哥兒在旁邊嘴叭叭,臉黑黑地伸手把他上下嘴唇捏成鴨嘴巴,讓他再說出種種危言聳聽的話來。
洪武大帝那會兒還沒遷都呢,國子監的那顆頭遠在南京的南國子監,和他們北國子監有麼關係!
王家的飯桌上熱鬧得很,謝家、李家的飯桌則是在聊早上在丘家的熱鬧。
謝豆正是喜歡分享的年紀,早上從哥兒那知道種新鮮吃法,忍住用孩童獨有的稚言稚語和家裡分享起來,從楊萬里的酥瓊葉講到陸游的“紙上得來”,又從陸游的“紙上得來”講到哥兒的大雪雪論。
他曉得楊萬里和陸游是誰,只覺特別好吃又特別好玩。
他也跟著哥兒讀書讀詩,怎麼就讀出這麼有趣的東西呢!
於自家兒子這個疑問,謝遷也沒法解決。
畢竟一萬個裡頭都一定能出一個哥兒這樣的。
謝遷道:“你多與哥兒一起玩便是了。”
謝豆用力點頭。
另一邊,李家父子倆也聊到了丘家發生的事。
李兆先年紀比謝豆他們大,僅關注了吃吃喝喝的事,還旁聽了哥兒請丘濬的問題,只覺這孩兒很一般。
那些問題連他這個蹭聽的都覺得獲益良多。
別有天分怕,怕的是別有天分還努力。
“你既然有此感悟,便該定下來好好讀書才是。”李東陽道,“你也十五歲了,早該收收了,莫再整日嬉玩誤了舉業。”
李兆先連忙應是。
傍晚狐朋狗友再來約他去玩兒,他竟是又拒絕了,說是要在家看書。
狐朋狗友們罵罵咧咧地走了。
李兆先來,誰負責給錢呢?
李東陽從下嘴裡得知這一情況,覺得非常欣慰,提筆寫了篇章感慨此事。
作為茶陵詩派的領頭、未來有望把持壇十餘年的領軍物,李東陽時刻保持著的基本習慣——
管發生點啥事都要情實感地寫詩記錄一下。
比過去這些年裡頭,他回湖南茶陵家省親時攢了本《南行稿》,北上京師參加科舉又攢了本《北上錄》。
反正就是去到哪寫到哪,忠實而詳盡地記錄自己的日常體悟。
所以,於這麼有意義(讓他兒子奮發上進)的一天,李東陽當然得用自己優美的辭記錄一下。
寫完以後,那就該的另一個基本習慣上場了——
在朋友圈裡廣泛釋出。
邀親朋好友一起品鑑。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