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兒哄好小豬崽子,便問他早上都學了什麼。不管怎麼樣,該乾的活還是得幹,要不然他就算消極怠工了。
他還給朱厚照說起了事情的嚴重性,要是他被人說不稱職,朝廷就會把他換走啦!
這兩天朱厚照都惦記著他小先生的各種事,哪有心思聽課,支支吾吾說不上來,莫名有點小心虛。
文哥兒見他這模樣,什麼都明白了。
還知道心虛就好,說明還是有救的。
文哥兒唉聲嘆氣地說道:“殿下是要我擔個奸佞誤國的罵名啊。”
別人好歹都是拿了好處才被罵奸佞的,他這都一天到晚被威脅貸款上班了還要被罵,著實冤枉得很!
朱厚照一臉兇相:“誰敢罵?孤罵回去!”
想到朱厚照那滿嘴的“小先生說”,文哥兒更頭疼了。他只能把谷大用他們喊來問問這兩天大致都講了什麼,比照著王鏊他們的教學進度給朱厚照補起課來。
朱厚照也知道自己要是不好好學,下午就不能跟文哥兒他們一起玩耍了,也老老實實地聽文哥兒給他補回這兩天落下的課程。
他腦子活,學得快,補進度倒不是什麼難事,再聽文哥兒給他擴充套件些別的趣事,他更是學得興致盎然。
甚至表示想讓文哥兒和以前一樣直接來給他上課,不要什麼張學士楊學士王學士。
文哥兒:“…………”
好傢伙,一句話幫我得罪所有上司和同僚,真有你的啊小豬崽子!
文哥兒只能給他論述“偏聽則暗,兼聽則明”的道理,一個人給他講課,他只能擁有一種快樂;許許多多人給他講課,他能擁有許許多多種快樂!之所以覺得乏味,是因為你沒有和老師們深入交流而已。
他開始給朱厚照講述楊廷和他們的特長以及各種光輝事蹟,建議朱厚照以後聽完他們講課大可備些茶點果子多留他們一會,課上不能亂動亂問,不代表課後不能啊!
你要是聊到他們的癢處,他們話可就多了!
這樣一來,東宮有了禮敬師長的好名聲,朱厚照又學到了感興趣的課後拓展知識,何樂而不為!
最重要的是,朱厚照多聽聽別人怎麼說的,就不會一天到晚把“小先生說”掛在嘴邊了吧?
文哥兒覺得自己真是聰明絕頂,更為賣力地給朱厚照推銷自己的上司老師以及老爹。
你看看我這老爹,別看他總被自家小孩氣得要打人,實際上也是個過目不忘的狀元郎吶,聽人說他少年時去求學,學不到一年老師就說沒什麼可教他的了!不像我,到現在都還時不時被老師(兼未來岳父)佈置功課,學得怪艱難的。
為了讓朱厚照多多禍害別人,文哥兒儼然弄出點“過氣狀元零折出售,這個老爹不要錢啊不要錢”的架勢來了,極其努力地細數著王華他們的優點。
朱厚照哼哼唧唧地聽著,並不說自己會不會照辦。
他又不是笨蛋,怎麼會看不出文哥兒的想法?
自古文官都是窮講究,像王鏊就很不樂意被人說跟他母后孃家有姻親關係,人壽寧侯給他送年禮他都給扔出門的。
他小先生從小長在文官堆裡,難免學了王鏊他們的臭毛病,覺得和
東宮走得太近在旁人眼裡就是妥妥的奸佞苗子。
憑什麼不能走太近!
就要走很近!
小豬崽叛逆!
文哥兒見朱厚照一副堅決不聽勸的模樣,也沒有再多說什麼,眼瞧著差不多該下衙了,他也沒再多說什麼,揮別朱厚照溜達出東宮,就近從東華門回家去。
回到家,文哥兒就去找王守章進行親切友好的交流——
你小子有什麼話不能跟哥說,要寫信找太子說!想想他從小玩遍長安街,從來沒在小夥伴之中翻過船,你這樣冷不丁搞背刺讓我很為難的知不知道!
王守章十分老實地站著挨訓。
文哥兒瞧見他這樣也沒好再說什麼,小孩子想到什麼說什麼很正常,你根本沒法教會他深思熟慮。他摸摸王守章的腦殼說道:“最近我剛回來事情太多,等我忙完這段時間再帶你們出去玩。”
王守章立刻高興起來,還主動跟文哥兒背了首他新學的詩,表示自己沒落下學業。
既然都關心過弟弟了,文哥兒不免要去關心一下妹妹。
自從知曉《王狀元三兩事》是讓姐兒寫的文字,文哥兒就覺得他妹應該對文學創作挺感興趣,於是順手收拾了幾本有趣的奇聞雜談類書籍拿去給他妹當拓展閱讀看。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哪怕女子沒法考科舉,多開拓一下視野總是好的。
讓姐兒拿到書後很高興,開開心心地拉著文哥兒說了許多話,顯見也是很想念文哥兒這個哥哥的,只是沒像王守章那樣直接埋怨李燿搶走他們哥哥而已。
文哥兒安撫完弟弟妹妹,還沒回到自己住處歇一會,就被王守仁給堵住了。
王守仁苦啊,今天下午馬尚書把他們喊過去,二話不說直接丟出一份圖文資料讓他們看。等他們輪流看完了,馬尚書便說,這是文哥兒一天早上整理出來的。
眼看今年已經過了一大半了,年底又該上交兵部的年度工作總結了,馬尚書表示希望他們能夠整理出這個水平的總結材料來。
人王小狀元半天就能做到這程度,你們花兩三月分工合作把其他內容整理出來應該沒問題吧?
反正吧,馬尚書這次召集他們開兵部內部會議的中心思想就是:你們看看人家王小狀元!你們看看人家王小狀元!
以及,王小狀元的範本擺在這兒了,全都開始幹活吧你們!
別說其他人了,王守仁這個親哥都聽得火冒三丈,很有回家揍弟弟一頓的想法。
你說你好好的翰林修撰不當,來我們兵部幹嘛?來我們兵部也就算了,沒事還整理什麼圖文報告!
王守仁磨著牙轉達兵部同僚們的問候:“有人問你喜歡什麼樣的麻袋!”
文哥兒:?
謝邀,什麼樣的麻袋都不喜歡。
那明明是他整理來自用的資料,誰知道馬尚書會借題發揮拿來敲打底下的人呢!
這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沒想到馬尚書看起來剛正不阿,實際上居然這麼陰險!
這是要給他拉滿整個兵部的仇恨啊!
在實打實增加到每個人頭上的額外工作量面前,你拉天皇老子當關系都沒用。沒看到他哥都來堵人了嗎
?!
文哥兒據理力爭:“都是馬尚書乾的,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就是去借閱點兵部留檔的資料而已!”
王守仁哼笑起來:“你自己跟我那些個同僚說去。”
文哥兒面色發苦。
更愁人的還在後頭,其他五部尚書聽聞兵部衙署已經悄悄在為年底的工作總結做準備了,找人仔細一打聽,好啊,馬負圖你居然想要揹著我們偷偷改模式!
他們也迅速透過這樣或那樣的手段弄到了文哥兒那份範本,並且照辦馬文升的說辭對底下的人進行訓話:看到沒有,看到沒有,年終考課之前我們衙署也要看到這樣的總結報告!
若不是前幾年朝中已經進行過一輪圖表製作的培訓,這個要求可真是難倒了無數六部官吏。
……哦,幾年前那場培訓也跟王小狀元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證據就是當時人手必備的圖文製作教材《幾何學》還是王小狀元跟人合著的!
當時極力上書要求官員們參加培訓的丘濬等人都和王小狀元關係密切,不是他搗鼓出來的能是誰?!
一時間,六部衙署之間充斥著一片討伐王小狀元的聲音:好你個王慎辭,你從小就不幹好事!!!小時候在朝堂外暗搓搓禍害他們不算,現在還要到朝堂裡光明正大禍害他們!!!
文哥兒從自己的熟人(工部的李兆先、戶部的李夢陽、兵部的他哥等等)嘴裡得知六部衙署裡的輿情,頓覺自己足足十年的好人緣一夕之間被敗壞得乾乾淨淨。
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成為眾矢之的的一天!
文哥兒思來想去,覺得這事兒都是馬文升的錯,於是跑去兵部衙署坐到馬文升身邊幽幽地看著這位馬尚書。
目光滿是譴責和憤懣。
堂堂兵部尚書,怎麼可以這樣針對一個小孩兒!
馬文升:“…………”
不知為什麼還真有點罪惡感了。
本來只是兵部關起門來激勵一下下屬,誰知道其他五部會當學人精!
馬文升只能板起臉說道:“他們自己辦事能力不足卻不想著該怎麼提升,反而還記恨於你,以後能有什麼大成就?”
文哥兒聽馬文升一開口,都想上去把他嘴巴給捂起來了。
你這麼說,拉的仇恨可就更大了!
人記恨的是工作量增加,又不是小心眼地嫉恨他這個人!
文哥兒疑心馬文升就是看他人緣好,有意破壞他在同僚之中的形象!
既然沒法在馬文升這兒討到說法,文哥兒只好在下衙後溜達去找老丘,很是憤憤地和老丘數落了馬文升一通。
這馬尚書,著實居心叵測吶!
丘濬
卻是對馬文升的說法頗為贊同。他說道:“本來就是他們自己能力不足,怪你做什麼?這樣的人不交好也罷!”
文哥兒:“…………”
要不怎麼說他們這些老一輩的想法都差不多?
文哥兒嘆著氣道:“多交些朋友總是好的!”
丘濬是沒這個需求的,他覺得人根本不需要那麼多朋友,至少文哥兒這交友範圍已經超越無數人了。他沒好氣地道:“你真要弄得滿朝都是朋黨,那才是禍事!”
想想北宋那會兒歐陽修來了句“君子交朋友的事能算是結黨嗎”,不就弄得范仲淹一輩子都沒能再回到中樞?
文哥兒一聽,覺得也對。
招人恨點就招人恨點吧,反正他又不是沒被人罵過!
至少目前京師大部分學齡兒童以及正在讀書的青少年肯定沒少暗中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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