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朱厚照興沖沖地跟他父皇去見他母后,問他母后吃了土豆餅沒,那可是他親手做的土豆餅!
那得意樣兒,簡直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親自動手做了餅。
張皇后已經知曉這土豆餅是誰帶朱厚照去做出來的,只能笑著誇道:“是挺好吃的,你妹妹他們也都愛吃。”
朱厚照頓時更驕傲了。
他,朱七歲,學什麼都快!做什麼都行!
朱祐樘見他又一副和文哥兒好得不得了的模樣,不由笑問:“你昨兒不是還說要罰你小先生俸嗎?”
朱厚照一聽這事兒,又哼哼唧唧起來。他不情不願地替他小先生找補了一下:“路上的事,說不準的,只差兩三天就算了。”
要是回來晚個兩三天就真的罰十年俸,他小先生真不想幹了怎麼辦!
按出發時間來算的話,其實是沒超時的!
朱祐樘見他不惦記著罰人俸祿了,便也不逗他了。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了頓飯,倒是頗有些尋常人家的溫馨之感。
第二天文哥兒就著手瞭解陝西行都司的具體事宜。
陝西行都司沒有設定行政管理機構,理論上來說所有事務都是歸兵部管轄的,文哥兒要對接這邊除了軍務以外的其他事,少不得就要多多往兵部跑。
好在他哥也在兵部幹活,想借閱什麼資料都挺方便。
就是撞見馬尚書的機率有點大。
文哥兒剛翻找出一摞資料準備借個地方坐下研讀,就撞見了從外頭進來的馬文升。
他想到馬尚書對自己有意見可能不是因為他本人的問題,立刻開開心心地跑過去跟人問好,還直接問人馬尚書能不能借個地方給自己坐下看會資料。
這都是兵部存檔的地方檔案,他不好帶回翰林院看。萬一弄丟了就不好啦!
馬文升:“…………”
馬文升就沒見過明知道不受自己待見還敢湊上來跟自己搭話的小孩,不知怎地就指了個自己邊上的位置說:“這兒空著,你就在這看吧。”
文哥兒沒想到還有坐在兵部一把手近前看資料的好待遇,頓時感動得不得了。
兵部尚書就坐在隔壁,有什麼不懂的自己豈不是能隨時發問?果然,馬尚書根本沒有不喜歡他!
他,王十歲,依然是很討人喜歡的!
這個位置他熟悉啊,以前老丘當禮部尚書的時候他就經常坐位置看老丘幹活!
文哥兒屁顛屁顛地在馬文升邊上坐下,認真翻看起自己找出來的厚厚一摞資料來。
馬文升見文哥兒坐下以後就認真地對著兵部檔案在自己的本子上寫寫畫畫,迅速消滅著眼前的公文堆,對文哥兒也有所改觀。
至少不是個只會說空話的,幹起活來還有點樣子。
一老一少各幹各的,誰都沒再開口說什麼,彷彿在較著勁比誰處理公文的速度更快似的。
那畫面瞧著竟有些奇異的和睦。
……弄得來彙報事務的兵部官員都愣了一下。
不對啊,王小狀元怎麼來他們兵部了?
明明他哥王守仁才是他們兵部的官啊!
偏文哥兒一點都不把自己當外人,等
人家彙報完工作上的事就熱情地問人家叫什麼名字。問出來以後還要說什麼“我聽我哥/我爹/我老師他們說起過你”,對誰都是“我們有共同的熟人我們就是好朋友了”的熱絡態度。
馬文升:“…………”
哪天這小子被人彈劾結黨營私,他一定跟著參上一本。
證據相當確鑿!
至少這一刻,文哥兒的親朋好友彷彿齊齊來到了他們兵部衙署之中,成為文哥兒和兵部諸官拉關係的橋樑。
偌大的兵部衙署,多了個王小文莫名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文哥兒還是很有分寸的,稍微搭了幾句話留個印象以後就沒再耽擱對方的時間,更不至於影響馬文升處理兵部公務。
他悉心整理出一些查閱檔案時的疑問,等著人馬文升停下來喝水的空檔積極湊過去請教。
馬文升本不想搭理這小子的,可文哥兒的問題總能提到點子上,讓他每次都不由自主地跟著思索起來,一來二去他便不那麼抗拒了,反而還有些明白翰林院那些傢伙怎麼那麼愛帶這小子一起做事。
這小子的歸納總結能力著實是一絕,那麼多的公文被他一整理,居然變得了清晰明瞭的資料和圖表!他跟著這麼看過來,已經把陝西行都司方方面面的情況瞭解得一清二楚!
關鍵是,這小子只幹了一早上!
只這麼看了一早上的存檔資料,他就理出了這麼多東西!
這一對比,就顯得底下很多傢伙不太中用了。
馬文升不動聲色地吩咐道:“你整理出來的這些內容記得留一份在兵部。”
文哥兒既然借閱了人兵部的資料,又借用了人兵部尚書攢了這麼多年的經驗,自然不在意多這麼點工作量。他連連點頭說道:“好,一會我就謄抄一份留檔!”
這天文哥兒的午飯還是蹭兵部的,畢竟他哥也在兵部,蹭頓飯不算什麼。
馬文升看他連兵部工作餐都能吃得老香,算是明白他怎麼在西北待得下去的了。
這就是個不挑食的娃兒。
下午文哥兒還得到東宮去解答解答朱厚照的疑問,不能再待在兵部蹭吃蹭喝。他很有禮貌地和馬文升道了別溜達入宮,路過內閣時碰上謝遷,還跟謝遷感慨了一句“原來馬尚書是個超好相處的人”。
謝遷:“…………”
謝遷打發走自我感
覺良好的文哥兒回到內閣,李東陽湊過去問他:“你倆在外頭聊什麼了?”
他剛才瞥見文哥兒從外頭經過,還興高采烈地跟謝遷講了幾句話,謝遷進來時的臉色就變得有點奇怪……這不就讓李東陽生出幾分好奇心來了嗎?
謝遷道:“他早上去兵部借閱公文,剛和我說覺得馬尚書很好相處。”
李東陽:“…………”
行吧,估計這世上就沒有這小子覺得不好相處的人。
跟馬文升接觸過的人都知道,他為人和王恕一樣峻刻,剛改任兵部尚書便罷黜幾十位將領和鎮守太監,弄得當時都有人想刺殺他了。
不過文哥兒想進一步瞭解陝西行都司的事找馬文升也算找對了。
馬文升自踏入仕途後便在各個軍事要地上來回輾轉,歷經山西、湖廣、福建、陝西、寧夏、甘肅、遼東諸地,管的大多是地方軍務,算是朝中為數不多的邊務專家了,尤其是他還在陝西待過七年之久,對陝西行都司更是瞭解頗深。
謝遷和李東陽對視一眼,都沒打算過分干涉文哥兒這次要辦的差使。
文哥兒哪裡知道他兩個老師覺得他那“好相處”的說法一言難盡,他溜達去東宮的路上還在羨慕馬文升的履歷。
看看人家!
上崗就是御史!
起步就是巡按各地!
為官四十多年,什麼地方都去過!
如今都七十多歲了,身體還老硬朗,明顯可以再為大明奮鬥十年八年!
文哥兒懷揣著滿心羨慕踏入東宮,就感覺氣氛有點不太對。他定睛一看,昨天才哄好的小豬崽子怎麼今天又是那副氣鼓鼓的模樣?
文哥兒正百思不得其解,朱厚照也瞧見他過來了,很是氣憤地蹦了起來,跑到他面前就質問:“你是不是從河西走廊那邊帶回個學生?”
文哥兒微訝。
這小子怎麼知道的?
這種事也沒什麼不好說的,文哥兒如實答道:“對啊,他在關學方面頗有天分,我便把他帶在身邊教教。”
見文哥兒居然承認了,朱厚照頓時氣炸了:“你讓他住在你家!為什麼他可以住你家!你都不讓孤住你家!”
文哥兒:“…………”
敢情是還惦記著這件事。
文哥兒一下子想起這小子小時候要收拾東西跟他回家的壯舉。
“你聽誰說起這事兒的?”文哥兒不動聲色地打探是誰把這訊息講給朱厚照聽的。
朱厚照馬上拿出收到的信作為證據。
由於楊慎他們平時也不是天天都能來進宮玩,所以他和楊慎他們約好平時多多通訊,給他講講宮外發生的事。
文哥兒說的肱骨耳目,不就是這個用處嗎!
他朱七歲已經在宮外發展好多好多耳目啦!
今天早上朱厚照就拿到王守章寫的信,王守章在信裡介紹了李燿其人,並埋怨李燿這傢伙搶走了他們三哥。昨兒他哥下衙後就一直跟李燿待在一起討論他們聽不懂的問題,根本沒空帶他們玩!他們也很想三哥的!
看完這封信的文哥兒:?????
好你個王守章,居然不聲不響出賣你哥哥!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見文哥兒表情變來變去,明顯是證據確鑿沒法抵賴,朱厚照立刻氣鼓鼓地喊谷大用收拾東西,他也要住文哥兒家去!
為什麼這個李燿就可以住,他卻不可以!
文哥兒回過味來,趕忙摁住炸了毛的小豬崽子。他解釋道:“我白天要上衙當值,只有下衙後才有空教導他,當然是安排他住在我家裡更方便。何況他家遠在千里之外的甘州,是我把他帶回京師的,總不能讓他自己去外面找地方安置吧?”
朱厚照還是氣鼓鼓。
文哥兒又給朱厚照講了講他們家的情況,他們家上有老下有小,本來就有些擠不下了,他堂堂太子住宮外肯定少不得多帶幾個人,到時候這麼多人要往哪裡擠?
“孤不帶人!”朱厚照擲地有聲地反駁。
文哥兒搖頭說道:“就算殿下說誰都不帶,他們也不敢不跟著。”見朱厚照聽後怏怏不樂,文哥兒抬手揉了揉那顆耷拉下去的龍腦殼,“等忙完這段時間,我帶李燿來拜見殿下。殿下怎麼說也喊了我這麼些年的‘小先生’,算起來可是他的師兄,到時候可得替我多勉勵他幾句。”
朱厚照一聽,自己是師兄,可以督促師弟好好上進,是他沒體驗過的新身份沒錯了!他馬上沒了剛才的氣憤,得意地翹起尾巴說道:“也好,也好,你到時候把他帶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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