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短短小半個月的功夫,文哥兒的西北開發計劃就進行得如火如荼,一手抓糧食生產,一手抓精神建設,可以說是物質精神兩不誤了。
周圍的軍戶逐漸也從那一百戶幸運兒口中聽說了不少文哥兒他們的事,有些與李清有點情分的軍戶便忍不住去找李清埋怨:“為什麼不選我們呢?我們也是很願意幹活的?我們也想自家娃子考進士啊!”
一開始聽到這些話,李清還懵了一下。
考進士什麼考進士
等這些人輪流過來頭頭是道地給他們講河西走廊歷史,說他們河西以前也是出過不少大儒的。幾百上千年前出得,難道現在出不得?他們的兒孫一準也能出進士!
聽得多了,李清都有些麻了。
他們這位王小狀元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啊?怎麼才短短小半個月,這些目不識丁的軍戶就把河西走廊歷史說得頭頭是道,還信心十足地表示自己的子孫後代一準也能出進士。
弄得他聽完以後都忍不住想繼續去鞭策自家孩子多多讀書了。
聽聞王小狀元在社學開課,李清念頭一轉,當天便把自己不成器的兒子攆去給文哥兒打下手,並且讓文哥兒隨便怎麼差遣都行,要是他不聽話就扭送回來讓他來個軍棍伺候!
文哥兒沒想到李清這位都指揮使竟還把自己的兒子送來當苦力,自然是欣然接納,熱情地給這位武將家的小子安排活幹。
對於其他軍戶的孩子想過來蹭課,文哥兒也是來者不拒,教一群是教,教兩群也是教,他們待在西北的時間有限,就不追求什麼小班教學了,先給他們心裡撒上把熱愛學習的種子再說。
一開始有些玩野了的小孩子還不太情願坐著聽課,後來他們發現自己這群人裡頭沒一個比文哥兒更會玩了,立刻就對這位狀元先生心服口服了,每天不是跟著文哥兒呼啦啦地出去幹活(玩耍),就是跟著文哥兒呼啦啦地回社學上課。
破舊不堪的社學也被軍戶們趁著閒暇時過來修整一新,看起來從裡到外都煥然一新。每天大夥下地幹活時遠遠聽見孩子們的讀書聲,都覺得幹勁十足。
就是輪到他們自己上識字課和算術課的時候,每個人都變得苦大仇深,很能體會到自家兒孫被逼著上進的痛苦。
他們跟這些文字和數字真是相看兩不識,誰都不認得誰啊!
可是小先生他們不厭其煩地給他們教了好幾遍,他們要是不好好認怎麼對得起他們花費的時間?
李清兒子來給文哥兒打下手時本來還有些不甘不願,跟著文哥兒多幹了幾天活後已經學會主動備課和維持紀律了。
因為他驀地發現自己雖然學不來高深又枯燥的四書五經,學起算術來卻是如有神助,對文哥兒他們閒暇時圍坐在一起討論的“關學”更是興致甚濃。
他恨不得文哥兒每天早些把活幹完,好閒下來多講講“關學”。
李清兒子頓時成了社學的紀律委員,不僅負責嚴查學生的遲到情況,還負責教育調皮搗蛋的問題學生,爭取不讓任何人拖延文哥兒下課的時間!
文哥兒沒想到李清一個武將居然能生出個搞科學的好苗子。
難怪讀書讀不進去,原來是理科生被逼著背文科知識點啊!
文哥兒二話不說把人劃拉成重點培養物件,有事沒事就給他講點科學小知識。
李清兒子聽得如痴如醉,很快就心服口服地喊文哥兒一聲“先生”。
文哥兒從小便愛給人當“小先生”,卻還是頭一回被人正兒八經地喊先生,心裡自然高興不已。很不錯,他們“關學”壯大有望!
李清哪裡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是肉包子打狗,還暗自高興自己的英明決定。
看吧,這位王小狀元果然會教人!
他兒子才剛剛送過去沒幾天,整個人的精神頭都不一樣了!
為了讓這批庶吉士更用心地教導自己兒子,李清時常給他們送肉送菜送米麵,天氣暖和起來以後還讓人給他們準備新衣裳,堪稱是關懷備至。
文哥兒再三推拒都沒能拒絕他的熱情,只好暗下決心準備一定要把這學生培養成才!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能學通我們關學的人,將來必然會有大成就!
有時候美妙的誤會就是這樣產生的。
西北這邊一切欣欣向榮,京師那邊也不是全無改變。
朱厚照人小,寫東西慢,所以琢磨了好些天才把他的賺外匯奏本給寫出來。
朱厚照興沖沖地把奏本遞了上去。
而且不是走私下遞送的路子,而是讓人送去通政司。
文哥兒說過,萬事都要講究一個“名正言順”,要是私底下給他父皇看,誰知道他父皇會不會誇完他以後就放到一邊呢?而且不走正經程式的話,朝堂也不會正兒八經地討論這件事。
就是要光明正大地遞上去,就是要讓大家都看到!
朱厚照常年被文哥兒挖坑,如今懂得的東西可比尋常小孩多得多。
尤其是朝政方面的事。
自從玩《我是大法官》的時候管理了岐山縣,他可太清楚底下這些人有多少辦法就可以擱置一個議題了!
畢竟文哥兒經常這麼坑他,坑著坑著他就懂了。
多麼痛的領悟喲!
朱厚照這位太子悶不吭聲幹了大事,最先炸開的是通政司。
太子遞了奏本!
太子今年才幾歲?居然就走通政司的程式遞奏本了!
難道他們弘治一朝不僅要出個神童狀元,還要出個神童太子嗎?
還是說這奏本其實出自張昇他們的手筆?
要知道太子年紀雖然小,左右春坊卻是配得很齊全的,除了王小狀元這個右贊善跑西北去了以外,剩下這些人都很有可能幫太子操刀寫奏章!
眾人懷揣著莫名激動又莫名糾結的心情開啟來自東宮的奏本一看,發現形制方面沒有什麼問題,至於內容……
這份奏本行文有些淺白,讀起來一看就是小孩子口吻,可具體內容卻十分充實,不是那種空洞無物的奏章,而是真的在討論實際問題。
並且還提出了具體建議!
這樣的奏本真的是七歲的太子寫出來的嗎?
每個負責檢查奏本的通政司官員都有些不敢置信。
等把整份奏本完完整整地看完了,大夥才發現王小狀元雖然人不在京師,對太子的影響卻無處不在。
光是這奏本里引用的資料就有不少是出自王小狀元給太子或者楊廷和他們的來信,可以說雖然王小狀元沒有寫半個字,整份奏本卻充斥著他的觀點!
朱厚照這位太子就在奏本上瘋狂吹噓這些觀點,表示這是“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的絕妙辦法,你們不願意落實就是你們不夠愛民如子。太/祖在天有靈,難道不想讓自己的百姓過好日嗎?!
把賦稅加到番舶頭上,對我們來說又有什麼壞處呢!
通政司的官員輪流看完奏本後面面相覷,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動搖。
為什麼明明這奏本的用詞非常幼稚,他們讀完以後卻生出一種“這麼幹好像真的行得通”的錯覺來。
怎麼回事!
這王小狀元明明人在千里之外的甘州,他們卻感覺王小狀元這一刻來到了他們面前,語氣激昂地發表了重要演講!
講得他們只有點頭的份,根本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你說祖宗之法不可變吧,聽聽人家太子這位老朱家的嫡親後代是怎麼說的?太/祖在天之靈都搬出來了!
人家搶先說“我老祖宗同意了”,你還能反駁說“你祖宗絕對不可能同意”嗎?
眾官員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後一致決定把奏本拿去給元守直這位通政司一把手看。
東宮要參與朝政了,你說咋辦吧!
元守直:?????
發生了什麼事?
如果他沒病糊塗的話,太子應該才七歲吧?
元守直接過奏本認真看了起來。
越看,他臉色越微妙。
又是你,王守文!
你去西北玩耍薅走了我兒子不說,還留了個太子在京師幫你衝鋒陷陣。
你不講武德啊王守文!
太子是儲君,哪怕年紀再小,說話的分量都不會小。
老朱家是堅定的嫡長子繼承製,實在沒有嫡子就選長子,除了少數變數(比如朱棣)以外,大部分時間太子的地位都是十分穩固的,一旦定下來以後連皇帝都很難更易。
像憲宗皇帝不怎麼喜歡朱祐樘,不也沒想過廢掉他這個太子?
所以他們這位小太子正兒八經地上了奏本,他們就得認認真真地針對奏本內容進行討論,絕對不能把他當孩子哄。
所以說,王守文你到底教出個什麼太子來了?!
人在西北的文哥兒:?
他甚至還沒收到他爹通風報信的家書,並不知道自己寫回京師的信已經處於共享狀態。
小豬崽幹了啥事,跟他王小文有什麼關係?!
頂多也就是他平時忽悠的次數稍微多了一點……
你忽悠小孩兒的時候,怎麼知道他是真的會付諸行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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