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大家都欣然接受這種新佐料,甚至還吃得一臉滿足,文哥兒頓覺自己遠大的戈壁灘曬辣椒計劃很有搞頭。
他積極地跟大夥推銷起來,他們這次過來除了帶上了土豆良種以外,還帶上了辣椒種子,大家房前屋後撒幾顆,秋天留好種子,明年就能擁有千千萬萬棵辣椒!
文哥兒搞起宣傳來絕對有一手,甭管什麼東西經他嘴巴一說都格外誘人,一如他搞吃播不管吃什麼都很下飯。
現在大夥聽說這樣好的調料大夥都能種,頓時都沸騰了:按照文哥兒的說法,哪怕他們用不起這麼好的油,直接弄點辣椒粉也是可以調味的。
這東西多珍貴啊,像胡椒粉一斤能值好幾兩銀子!
“咱這邊真的能種活嗎?”有人忍不住激動地追問。
文哥兒道:“夏天和秋天這兩季應該是能種的,而且這邊陽光充足,種出來的辣椒應該更紅更好吃。”說著說著他腦海裡忽然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農學資料,又給眾人補充起來,“產量還不好說,但你們這邊應該是很好的育種基地!這邊產出的種子顆粒應該比其他地方要飽滿,而且干擾育種的作物與雜草比較少,絕對能培養出好種子!你們可都是屯田的好手,應當知道好的糧種可比糧食貴多了。”
眾人一聽,只覺自己從來都沒從這個角度看問題。
難道他們這邊當真算是個寶地
真·屯田好手趙淵飛快吃完一碗炒炮,點頭應和文哥兒的說法:“對,我剛看過這邊出產的糧食,顆粒確實更飽滿,非常適合用來留種。”
這次他們最要緊的任務不僅是要試種成功,還要對一些有天分的軍戶進行專業種子生產技術培訓,比如馬鈴薯原良種以及脫毒種薯生產技術。
要是大夥學得快,其他種子的留種方法也是可以培訓起來的,就看大夥肯不肯學了。
這些跟人打交道的事不是趙淵擅長的,他最擅長的是和作物打交道。
不過搞培訓這事兒,文哥兒擅長啊!
他,王十歲,擁有多年教學經驗!
只要給他充足且詳實的教學資料,理論課完全可以由他來安排,何況他還帶來了一整個庶吉士團隊!
區區授課,根本難不倒他們!
實操課就由趙淵和元思永負責。
一頓飯吃下來,文哥兒已經把接下來的任務安排得明明白白。
聽了文哥兒規劃的遠景,大家莫名都感覺生活多了點兒盼頭。
他們真要學會文哥兒所說的良種生產技術,豈不是可以用良種去換許多糧食?
沒有人會嫌棄自己手頭糧太多!
還有這個辣椒,真要能種出來的話他們頓頓都要吃!
光是想到那樣的日子,就感覺美得不得了。
相比一開始的純粹好奇,現在軍戶們對文哥兒一行人可謂是由衷尊敬起來了。
他們這些進士老爺都已經金榜題名了,卻沒有待在京師過舒坦日子,而是不遠千里過來他們這苦寒之地研究怎麼屯田好,還打算教他們技術、分他們種子。他們有什麼理由不好好幹?
別看他們這位小狀元年紀小,做事是真的很可靠!
大本營一時半會建不好,估計得花上好些天才能弄好,文哥兒他們一行人便先在李清為他們安排的落腳處歇下。
李清這位都指揮使本來晚上還準備宴請文哥兒等人的,結果下午派人過去一看,那邊居然沒人。再一打聽才曉得他們去了城外就沒回來,還打算跟軍戶們一起用晚飯。
李清聽得稀奇不已,只覺這一行人與別的文官都不太一樣。
上次兵部那個張海張侍郎過來他們這邊經略哈密,可是這也嫌棄那也嫌棄,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軍戶在他們眼裡更是連見一面都不值得,更別提跟他們同桌吃飯了。
李清心裡門兒清,知道張海估計連他們這些武官都瞧不起,更別提那些出身微賤的軍戶。
沒想到這位王小狀元才來一天,就已經和軍戶們打成一片。
聽說軍戶們連要給他們建夯土房都不嫌累,一整個下午幹得熱火朝天,甚至還力邀文哥兒他們留下吃他們逢年過節才捨得吃的炒炮!
聽起來連他這個都指揮使都沒有這種待遇。
難道讀書人真的格外吃香
李清沉吟著回到後院,看見他兒子趴在書上睡得正香,不由走過去踹了他兒子屁股一腳,沒好氣地教訓道:“你看你,讀個書都能睡著,什麼時候才能考個生員?你看看人家王小神童,八歲中了舉人,九歲中了狀元,你都二十好幾了,還一天到晚在這裡睡睡睡!”
李清還講述起了王小神童從小到大的光輝事蹟,把自己不爭氣的兒子從頭到腳數落一遍。
李清兒子:?
他一看書就犯困,也不是他自己想的啊!
怪只怪他爹沒給他生一顆好腦子,他真要像人王小神童那麼聰明,那他也願意好好讀書!
李清兒子心裡這麼想,嘴上也不免這麼說。
李清一聽,這小子不僅不反省自己的懈怠行為,還怪上親爹了!這還得了?頓時抄起棍子開始攆著他兒子滿院子跑。
文哥兒一行人回到城中,還沒進門呢,就聽到隔壁院子裡傳來哀嚎般的求饒聲:“爹!我知錯了!別打了!嗷!我這就背書,這就背行了吧!嗷!”
接著李清洪亮的大嗓門也輕輕鬆鬆越過院牆傳了出來:“我打死你個混小子!”
文哥兒哪裡知道自己正是李清兒子捱打的原因。他聽得頭皮發麻,轉頭跟王守仁嘀咕:“真是太可怕了,這些當爹的怎麼都愛揍兒子?棍棒教育不可取!”
王守仁客觀評價:“這當兒子的也不聰明,一邊逃跑一邊嚎,哪裡跑得快?你看他幾句話的功夫就捱了兩棍子,還不如專心逃跑。”
文哥兒聽王守仁介紹起了“捱打時如何有效躲棍子”的先進經驗,頓時肅然起敬。
不愧是二十好幾還被他們爹追著打的大孝子。
文哥兒道:“我聽豆哥兒說,他們家十歲起就不打孩子了,我們家也應該學習這個優良傳統。塑造良好家風,從我們爹做起!”
王守仁道:“那你去跟爹說。”
文哥兒想了想去教育親爹應該學習先進揍兒子經驗的後果,立刻閉上了嘴巴。
開玩笑,他又不是傻子,怎麼會幹這種自投羅網的事?!
文哥兒道:“我不是三歲小孩了,你休想再騙我去找打!”
王守仁聽得一樂。
這小子也知道自己從小愛找打啊。
這夜大夥又橫七豎八地睡一塊,一路上大家都習慣了擠著睡,哪怕到了目的地後住的地方寬敞了,晚上還是喜歡先聚在一起聊上一會再睡下。
忙活了大半天,這一覺大夥都睡得很香。
第二天一早,李清派來的僕從幫他們備好了早飯,居然有昨天聽人提到過的雞血面。
雞血面跟鴨血粉絲不太一樣,鴨血粉絲吃的是成塊的鴨血,雞血面卻是在和麵的時候把雞血放進去,揉出來的麵糰是暗紅的,切出來的麵條也是暗紅的,光是賣相就別有一番風味。
來送早飯的僕從笑著介紹道:“我們指揮使讓殺了幾隻雞中午吃,早上正好做雞血面。這是我們指揮使家鄉的手藝,別處可能嘗不著!諸位老爺要是吃不慣這個,廚下也還有別的面可以選。”
文哥兒道:“我肯定喜歡吃!”
其他人一路上什麼都嘗過,已經不怎麼挑嘴了,自然也表示想嘗。
那幾個僕從便把熱騰騰的雞血面端了上來。
眾人圍著桌子吃了頓鮮香可口的新鮮麵食,只覺跟著文哥兒似乎到哪兒都能吃到聞所未聞的美味。
吃飽喝足,該幹活了!
文哥兒掏出日程安排表開始點兵點將。
王守仁和張靈他們準備出關看看,去跟李清要出關文書了。
他可是兵部派來的人,出關巡查關外七衛(順便見見前些年認識的老朋友們)不是很正常嗎?
其他人則跟著文哥兒留在甘州落實土豆種植計劃。
文哥兒也很想跟著他哥出關去,但他是帶著任務來的,總不能來一趟就是吃喝玩樂。那未免有些不負責任!
等到安排好土豆的試種事宜,他們再沿著甘州五衛到處走走看看就好。
一輩子這麼長,以後總有機會去敦煌的!
只要河西走廊這邊的局面打開了,走敦煌還不是跟回自己家一樣輕鬆?
文哥兒信心滿滿地這樣想著,捋起袖子開始安排人手幹活。
來都來了,什麼都不幹不太好吧?
走這麼遠的路來到西北卻一無所獲,簡直是白辛苦了!
在文哥兒賣力的鼓吹之下,一干庶吉士帶領著軍戶們熱火朝天地幹起活來,能下地的就下地乾點活,不能下地的就搞點文職工作。
連謝豆豆這個京師長大的娃兒都榮獲放牛這一重要工作。
他們的西北大本營沒過幾天就已經拔地而起。
不知怎地,大夥坐在裡頭一起吃飯時竟真的有種喜遷新居的感覺。
這可是他們親眼看著它一天天建起來的房子啊!
不管將來官場中會有怎麼樣的人情冷暖,對他們而言這一段時光都是熱鬧而又美好的,興許幾十年後他們都老了,再回憶起這段擠在一起睡得四仰八叉的日子也會忍不住生出諸多懷念來。
文哥兒是沒那麼多感慨的,每天不是去地裡學學犁地,就是聚攏軍戶或者軍戶的孩子們在破破落落的社學開課。
他講學時沒先教別的,而是先教他們河西走廊的歷史。
別看這地方這麼荒涼破敗,當年中原戰亂不斷的時候河西走廊一度成為學者們的家園,他們勉勵在此地留存儒學火種,等待將來有機會回到中原再將它們傳延下去。
要是自己沒機會,那就讓自己的徒弟去,讓自己的徒孫去。
數千年來華夏永遠都不缺這樣的人,所以華夏文明才一直不曾斷絕。
所以歷史已經證明過了,他們河西的祁連山與黑河不僅可以孕育萬物,也可以孕育許許多多做大學問、有大成就的英才。
就算我們這一代人只能日復一日地夯土,難道下一代人也會這樣嗎?
即使下一代人沒辦法擺脫這樣的宿命,下下一代人難道還改變不了嗎?
只要能堅持往前走,總有機會在前面等著我們!
河西也能出進士!
哪怕已經在這邊定居多年,眾人也沒像文哥兒這樣瞭解河西走廊幾百上千年前的歷史。聽了文哥兒的一番鼓舞,大夥都振奮起來——
學他孃的!
自己學不了,就讓兒子學、讓孫子學!
他們後頭的子子孫孫難道全是孬種嗎?
不可能!
只要肯幹肯學,總有出頭的機會!
沒見他們指揮使平時都更看重那些會識字能算數的軍戶嗎?
多學點總不會有錯!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