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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第 330 章

作者:春溪笛曉
下衙後,文哥兒鬼鬼祟祟去找他爹。

路上還遇到他哥。

王守仁庶吉士散館時沒留在翰林院熬資歷。他本來想去外面浪一狼,不想留在京師,結果被授了個兵部武選司主事。

雖然沒能搶在文哥兒前頭去當外官,這個兵部主事還是很對王守仁胃口的。他覺得這是大夥看到了他在軍事上的才華!

不當外官也不要緊,在這期間要是有什麼巡邊的任務,他主動去攬過來就是了!

王守仁對這個新職務非常滿意,見到神情鬼祟的文哥兒也展示起自己為人兄長的友愛來:“你莫不是幹了什麼虧心事?說來聽聽,我給你參謀一下該怎麼坦白。”

文哥兒一琢磨,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雖然他哥不太靠譜,但勉強也算有豐富的跟爹相處(逃爹毒打)的經驗!

他便把自己最近來了個坑爹連的事給王守仁講了,問王守仁自己現在該不該去找王華聊聊天。

王守仁聽得津津有味,一臉“這個可太有意思了你再多說點”的表情。

文哥兒有點懷疑自己為啥要跟王守仁討論這事兒。

王守仁見文哥兒把坑爹過程都講完了,很有些意猶未盡。

他非常講義氣地拍拍文哥兒肩膀說:“這樣吧,一會你先過去,我隨後就到,並且守在書房外不進去。到時候你要是覺得處境危險就大喊一聲‘爹’,我馬上裝作有事請教爹進去解救你!只要有別的事一耽擱,爹很快就會忘記揍你了。”

當著親爹的面喊爹為號,毫無痕跡!

文哥兒一聽,覺得這個法子很不錯,兄弟倆就此說定了,分了個前後腳前往王華書房。

王華正在練字,練的是《道德經》,看起來很需要以此來維持內心的安寧。

文哥兒悄摸摸溜過去,在邊上看了好一會都沒吱聲。

王華抄完一段《道德經》,轉頭瞧了眼文哥兒,心道這小子一準又幹了什麼損事。他擱筆問道:“你跑來做什麼?”

文哥兒誠懇地承認錯誤,表示他不該把放貸的事告訴藏不住話的謝豆豆,也不該隨隨便便把親爹的光輝往事拿出來宣揚。

王華聽他這麼一認錯,氣也消了大半,無奈地說道:“行了,說都說了,還能怎麼辦?”

文哥兒小心翼翼地說道:“……還有一件事。”

王華呼吸一窒。

總感覺自己這輩子真是來還債的。

要不怎麼生了這麼個兒子?!

王華咬牙問:“說說看,什麼事?”

文哥兒便把朱厚照是怎麼提出想出宮玩的、他又是怎麼急中生智地把朱厚照忽悠過去的。

這件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需要王華扮演不怎麼管束兒女的不負責任的父親角色。

但是這也不算什麼壞事,說不準很多人羨慕他擁有這麼開明的爹呢?!

何況這也不是完全虛構,本來王華就不怎麼管束他們啊!

王華深吸一口氣。

“對,是我不怎麼管束你們,是該管管了!”

王華這麼說完,開始找趁手的揍兒子工具。

文哥兒見勢不妙,連忙提高音量喊了聲爹!王守仁聽到暗號馬上拿著本書裝作不經意地走了進來。

那書估摸著是剛才打發人回去臨時取來的道具。

王守仁不著痕跡地朝文哥兒擠擠眼,嘴裡一個勁地胡扯:“爹你可算回來了!我有幾個疑問想請教你。”

文哥兒馬上給他哥回了個感動的眼神。

王華把兄弟倆的眉眼官司盡收眼底,哪裡猜不出這兄弟倆是串通好來糊弄他的。

養出這麼兩個兒子,他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王華無奈地說道:“行,你問吧。”

文哥兒見事情似乎揭過了,立刻積極地湊過去旁聽王守仁提問,父子人看起來其樂融融。

一場家庭風波由於王華的再次熄火而無聲無息地歸於平靜。

又是愉快而美好的一天!

對於新科進士來說,不管是安家還是置裝都不是一天兩天能辦妥的,再加上還得勻出點空閒歸家或者遙遙祭告一下列祖列宗,所以朝廷很人性化地給他們預留了一段不算短的空閒時間。

這段空檔他們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也可以想辦法走關係爭取個好去處。

完全自由支配!

只不過對文哥兒除外。

對其他庶吉士來說,他們甚至可以回家拜拜祖宗再回來上課,順道把家裡人接過來一起住。畢竟骨肉分離、夫妻分離都是不人道的,當官的也是人,也得把家中安頓好才有心思幹活啊!

唯獨文哥兒大家都知根知底,大夥都知曉他既不用回老家接親眷也不用搬家。既然是這樣,那為什麼不來上衙呢?

少年人千萬不可虛度光陰!

一天到晚待家裡無所事事,出去學壞了怎麼辦?

於是文哥兒的朝服都還沒裁好呢,就被要求天天穿個狀元服上崗。

這都什麼人吶!

文哥兒很是憤憤,卻沒法和這麼多長輩理論。

更可惡的是他爹還在旁邊煽風點火:小輩合該替長輩分憂,大家隨便使喚這小子,千萬不用客氣!

聽聽,這是當爹的該說的話嗎?

文哥兒非常懷疑他爹還在記恨自己坑爹連的事,這是在蓄意報復!

一通忙碌的交接結束後,文哥兒收穫了這麼大主要職責——

第一,以翰林修撰身份迴歸《本草》專案組,這書再修個半年或者幾個月估計就能收尾了,到時候還能署名並拿賞賜。

第一,以庶吉士身份幫張昇和王鏊排好課,不定時幫忙代個課,最好負責一下庶吉士們的考勤工作,對同年們要兇點,不要因為彼此相熟就隨便批假。

第,以右贊善身份聽候太子宣召並參與詹事府排班,平時可以忙翰林院的事,輪值當日必須按時到班,這可是事關東宮的要緊安排,絕對不能翫忽職守。

文哥兒理了理自己的工作範圍,只覺自己需要擁有頭六臂。可是不管哪一樣,他居然都推不了!

比如這修《本草》,謝遷說這可是特意照顧他。畢竟他前面參與那麼久(每天彙總最新程序去向老丘彙報),要是不迴歸等於以前都白乾了。

末了,謝遷還給他放了個殺手鐧:這《本草》是老丘牽頭要修的,你不跟進到底能放心嗎?

這段時間庶吉士課程還沒開始,這不是正好有空去修書嗎?

文哥兒聽著覺得這話似曾相識,彷彿老師們很喜歡拿來教育他們的那套說辭:“你做數學做累了不是正好可以背背英語換換腦子嗎?”

果然,天底下的老師都是一樣的!

天底下的學生都慘慘的!

文哥兒敢怒不敢言,只能來多少活接多少活,不時去東宮跟朱厚照一起鹹魚癱。

朱厚照也是正式開始聽楊廷和他們講學以後,才發現出閣讀書和小先生教他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正經的講學會由專人給他跟著讀書或講學內容翻書,再由專人給他把書讀個五遍,最後由專人給他講解剛才讀過的那部分是什麼意思。

全程他什麼都不用動手,只要乖乖坐著聽講就可以了。

朱厚照正是好動的年紀,且本身又是好動的性格,坐著聽了幾天講就有些生無可戀。

偏偏他要是走神了沒聽進去,先生會把上述流程重新走上一遍又一遍,直到他聽明白了為止。

朱厚照聽得痛苦極了,要不是想著下午能召文哥兒到東宮玩耍,他好幾次都想直接把書案給掀了出去玩兒。

朱厚照跟文哥兒咕噥:“讀書真是太難了!”

文哥兒也跟著感慨:“上衙真是太難了!”

師徒倆很有點同病相憐,都沒空琢磨該怎麼玩兒了,一人一側各佔坐塌兩邊,每天都得毫無形象地鹹魚癱上個把時辰,只偶爾拓展幾句朱厚照課上新學的故事解解悶。

估計得等過一段時間習慣了這種強度的學習或工作才能真正緩過來。

相較於工作上的變動,文哥兒的休沐日也沒閒著,他有兩樁要緊事得提上日程了。

一樁是他的冠禮。照理說一般人得十四到一十歲之間加冠,可他已經有品階在身,便不拘於這歲數了,可以直接按照品官冠禮流程來走。

畢竟授了官,就代表他往後得以本人的身份加入各個社交圈子,不能再單純以誰的兒子、誰的弟弟或者誰的學生這類身份出席各種場合。

文哥兒都沒想到自己剛欣賞完奇蹟豬豬當眾換裝後沒多久就得換自己上!

另一樁事自然是隨之而來的婚事。

兩家已經透過氣了,等他行冠禮以後正好往外面露個口風,也算是讓那些有意上門來打聽他婚事的人知道他婚事已經定下了。

別人都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他們家卻是反過來的,自從他中了狀元之後便有不少人明裡暗裡提過這件事。

這種類似於“榜下捉婿”的事古來便有,畢竟有了功名傍身,就等同於在這個時代有了立足之本。

要不怎麼那麼多當老師的會把女兒嫁給自己最出色的學生?不就是自己的學生自己最瞭解,知道他們往後肯定會有大出息。

當父母的給自家女兒謀個好夫婿,不寒磣!

文哥兒也是等趙氏給他說了,才知道不單是他大先生有這個意思,他高中以後陸續登門道喜的不少女眷都是存著這個想法來探他口風的。

真是嫁娶不怕早,先下手為強啊!

文哥兒對成婚什麼的沒多少概念,既然婚事已經算是初步定了下來,他便不再多琢磨這事兒。

以前他還羨慕過他一先生楊廷和去國子監讀書被老師相中當女婿來著,書讀得好的人有老婆,事業家庭兩豐收,多麼完美的人生軌跡!

現在,他老師也要把女兒許配給他了!

他得多多向老師們學習,早早觀察一下他爹的門生有什麼好苗子,回頭給他妹也找個好歸宿!

等會!

他爹的學生是不是那些自己沉迷妓飲不說,還試圖騙他爹一起喝花酒的傢伙?

還有,他爹已經五十了,他那些學生年紀似乎都太大了點……

老王啊老王,你不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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