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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第 305 章(1/2)

作者:春溪笛曉
既然文哥兒沒太在意,錢福便也不琢磨這事兒了,繼續在外頭瞎浪,由著文哥兒跟他那些個同科考生等待開考去。

八月初八,浙江貢院外頭就已經人頭攢動。

貢院之內,主考官楊碧川也正領著一群早早關進考場裡頭的同考官巡視考場。

同考官都是從外省調過來的,既沒有本地官員也沒有本地人,他們需要協助楊碧川監考並在考後分房閱卷,把自己認為答得好的卷子寫多幾句批語好推薦給主考官。

雖說監考鄉試並不輕鬆,大家還是挺積極的,畢竟將來參與浙江鄉試也算是自己履歷上很不錯的一筆。

要是眼光獨到地挑中個奇才,對方還像謝遷他們那樣步步高昇、位列宰輔,這無疑是一份天上掉下來的好交情啊!

你遇上當初慧眼識珠把你從萬千考生之中跳出來的人,不說恭恭敬敬喊聲“恩師”,關照一一總是要的吧?

所以這次隨同楊碧川主持浙江鄉試都摩拳擦掌,準備好好地把自己看好的卷子可著勁吹噓一番。

不吹個一兩百字絕不停筆!

君不見,剛入內閣的李東陽李閣老就是見一個好苗子就吹一句“實乃狀元之才”。

遠的有吳寬吳狀元,近的有錢福錢狀元,那都是他在考前誇捧過的,後來都與他交情很不錯。

花花轎子人抬人,這不都把李閣老抬進內閣裡去了嗎?

至於那些沒吹中的,只能怪他們自己不爭氣沒考上狀元,怎麼能怪李閣老瞎吹?!

聽聞這次李閣老的學生來應鄉試,才八歲就下場考試,簡直聞所未聞!

也不知文章寫成什麼樣。

聽說浙江提學官吳伯通對他讚不絕口,給他小考答卷評了個上等。既然吳伯通這麼剛正不阿的人都起了頭,他們要是碰上了那小神童的卷子……

眾人心思都活泛起來,唯有楊碧川在張貼出來的號舍表前駐足,目光落在其中一個名字身上。

在考前兩天,考場這邊就把號舍座次張貼出來,並在對應號舍的桌板上同樣貼好考生姓名。

也就是說,考生們的號舍現在已經安排停妥了。

楊碧川在看文哥兒的號舍位置,文哥兒的運氣還不錯,分在了中中間間的號舍,不靠前也不靠後,不是臭號也不是小號。

出發之前,謝遷曾私底下找楊碧川聊了聊,說是文哥兒還小,託他每場過去瞧上一眼,要是堅持不住就讓他別考了。

王家已經一門兩進士了,目前也不缺這麼個進士,不過是讓他下場攢攢經驗。

至於號舍安排、監考閱卷之類的,不必特意關照,該怎麼來就怎麼來,而且最好一切從嚴,千萬別叫他覺得科舉很簡單、官場很好進。

論年紀,楊碧川要比謝遷大十幾歲,可謝遷一十出頭就得了狀元,論登第早晚他要比謝遷晚三年,謝遷如今不管是官職還是資歷都稱得上是他的前輩了。

人謝遷一個入了內閣的宰輔親自找你聊天,又是和你談“大家都是浙江人”,又是和你說“咱也算是這麼多年的朋友”,所求的不過是讓你每場看一眼他學生能不能堅持考完,再公平公正地閱卷評卷,你難道還要推諉嗎?

推也推不了啊。

接了這麼個燙手山芋,楊碧川忍不住繃著一張臉在目前還空蕩蕩的貢院之中踱步,尋找文哥兒所在的號舍。

對於主考官來說,本來就有時不時巡邏考場、關注考生情況的責任,便是謝遷不提出來,他們看到考生支撐不住也是要讓人把他扶出貢院的。

除非考生堅決表示自己死也要死在考場上,不然誰會讓他們堅持帶病考試?

唯一棘手的是後頭的閱卷問題,那小子當初錢福他們那批庶吉士去內閣那邊參加散館閣試,結果還得了箇中上。

這鄉試要是發揮正常,他難道要成為大明第一個錄取八歲舉人的主考官嗎?

想到這個,楊碧川就開始頭疼起來。

再想想文哥兒和錢福玩得很好,據說錢福這幾個月還特意過來陪著他備考,楊碧川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好好的小神童跟誰玩不好,非要跟錢福那傢伙玩一塊?不知道錢福一天到晚都在外頭廝混嗎?不知道聖上對錢福的請辭很不滿嗎?

要不是文哥兒年紀實在太小了,沒法跟著錢福沉迷酒色,怕都要被巡按御史記上一筆、落個品行不端的評價了。

這小子也就仗著能把三位閣老家當自己家亂跑,又與東宮有兩年的“師生”緣分,才什麼事都敢幹、什麼朋友都敢交!

楊碧川在心裡思來想去、衡量來衡量去,最後發現自己考慮再多也只有公平公正一條路可以走了。

他要是敢為了奉承上頭給那小子過高的名次,底下的考生們會罵到他遺臭萬年。

那小子才八歲啊,一旦被錄取會多少雙眼睛盯著看?

他要是給那小子過低的名次博個好名聲也不成,上頭的幾位閣老(乃至於東宮太子)怕是都會找他興師問罪。

吳伯通遠在浙江不清楚,他在京師可是知道文哥兒離京那天太子可是親自出宮送他登船!

本來他前些年就曾被攆到南京坐冷板凳,回到京師這幾年都還沒把現在的位置焐熱呢,一口氣得罪那麼多人那不是想不開嗎?

徇私絕對不行,打壓也絕對不行。

不管怎麼琢磨,他這次當主考官都只有剛正不阿一條路可以走了!

甚至還得盯著底下的人讓他們絕對不能搞小動作。

這屆鄉試你們還敢搞東搞西,不要命了嗎?

你們知不知道上上下下到底有多少雙眼睛看著你們!

這次的主考官,不好當啊!

怪不得大方地送他一次回鄉省親機會!

一干同考官看著楊碧川眼神沉凝地掃視著那一排排沐浴在夕陽餘暉之中的號舍,只覺京官不愧是京官,氣勢就是不一般。

這可能就是京師那邊決定直接給各省委派主考官的原因嗎?

這次他們終於不用擔心被地方官員分走閱卷權了!

在這種陰差陽錯的誤會之下,同考官們摩拳擦掌準備一展身手。

萬事俱備,就等著這批浙江士子考完了!

主考官確認貢院內沒有問題,貢院前便開始入場搜身。

這搜身也是各地不大相同,有的地方要求脫得光溜溜,一件衣物都不許留;有的地方則是把通身上下搜檢一遍即可,給讀書人留了點顏面。

過去就曾有名儒前來應試,結果發現要赤條條地被兩名皂吏或軍士輪流搜檢,當即憤然離場,再也不參加科舉。

江南一帶文風極盛,且向來追求文人風雅,近年來經過士子們的極力抗爭,到底是讓他們把衣服給穿上了,可以體體面面地走進考場。

若是能考中舉人後去參加會試,也是不用脫得赤條條的,因為當年□□有令說“既然都已經是經過重重考驗的舉人了,就不必當成賊盜來提防”。

反正,能透過鄉試考上舉人,你基本就是個體面人了!!

一千多人的搜檢工作並不快,不知不覺天都快黑了。

文哥兒積極地跟同鄉們混在佇列之中,等著前頭喊自己的名字。

他年紀太小,金生站在他旁邊先幫他提著沉沉的考籃,怕他把自己給累著了。

唯有最重要的、裝著答卷的青布袋掛在他脖子上。

全場就他這麼一個八歲考生,周圍人的目光或多或少都落到了他身上,還有些人直接上前跟他互通姓名錶露結交之意。

甭管文哥兒這科能不能考上,八歲就敢下場考試已經足以叫人記住他了!

別家的小孩子,七八歲的時候在做什麼?

這可真是不能想也不能比啊!

文哥兒素來喜歡交朋友,對於主動上前來結交的考生他都友善以待。

隨著點到名的考生一個個入場,考場外的人終於陸陸續續減少。

文哥兒等了半天才聽到自己的名字,接過金生手裡的考籃讓他先回去歇著,等他考完一場再來接他就成。

金生“嗯”地一聲應了下來,實際上卻打算在貢院外找個地方對付一下,免得文哥兒在場中有什麼變故自己沒辦法第一時間趕過來。

文哥兒開開心心地提著自己的考籃接受搜檢去,那樣子看起來活像是去秋遊。

周圍的考生本來還有些緊張的,瞧見他那模樣不知怎地也跟著放鬆下來。

都到考場外了,緊張又有什麼用,還不如盡心盡力考完這一場。

只要考過了,他們就是舉人了!

眾考生雄赳赳氣昂昂地踏入考場。

文哥兒已經接受完從頭到腳的詳細檢查,把自己的考籃重新收拾好去找自己的號舍。

今年浙江鄉試應試者有一千四百多人,貢院之中的號舍是夠用的,因此傳統意義上的“臭號”都被空置,雖還是有接近茅房的號舍,卻不至於讓考生燻得答不了題。

這些人性化的安排足見浙江這邊對讀書人十分看重。

每個號舍前都站著一個士兵,全都是從地方駐軍裡調過來的軍人,對考生進行一對一的看守,且這些軍人每場還會反覆換班,隨機性極強,極大程度上減少了考生們買通看守士兵作弊的可能性。

這提防作弊的規格與會試是一樣的!

等到文哥兒按圖索驥找到自己的號舍,一眼就看見了杵在號舍前的高大士兵。

當然,對比他這麼個小豆丁,隨便一個成年人都是很高大的!

由於對方是負責對他進行一對一盯梢的,文哥兒沒有開口跟對方套近乎,只禮貌地朝對方笑了笑,拎著考籃進入自己的號舍之中。

號舍裡頭就是一高一矮兩塊板子,矮的用來坐人,高的用來答題,考生帶來的考籃可以塞到矮板底下,倒是不太佔地方。

只是連考三場都只能悶在這小小的號舍裡頭,對於喜歡東跑西跑的文哥兒來說還是有點難受的。

好在進題官天亮後才來,考生們進場後還可以在號舍外走動走動,吃點喝點再上個廁所什麼的。

進場早的甚至還能補個覺。

文哥兒進場時間不早不晚,考前準備時間很充裕,他把脖子上的青布袋取了下來,溜達去找茶水吏討水喝。

沒到考試期間,討要茶水不用蓋紅戳!

即使考題下來前沒那麼多忌諱,考生們在士兵的盯梢下也沒敢相互交流,有的蜷在號舍裡頭補眠,有的因為過分緊張而開始尿頻尿急,有的則是反覆清點著自己手頭的文房四寶。

文哥兒捧著討要來的茶水溜達回自己的號舍,見還沒開始考試,又拖出自己的考籃數了數里頭擺著幾個梨子。

開考以後不交卷不能上廁所,水絕對不能喝太多,渴了可以啃梨子解渴。

這玩意一路提進來怪沉的!

文哥兒吃好喝好,補了一覺,早上天還沒亮就精神抖擻的醒來。他趕早去撒了泡晨尿,又就著梨子吃了幾塊糕餅,終於迎來了正式開考的點。

第一場,一共七道題,三道《四書》義,四道經義!

這可是最關鍵的一場!

每道題都要寫好幾百字的小作文!

不能怪那麼多考生要請燭寫到後半夜。

這些答卷早早蓋過騎縫印,一張都不能換,也不能有錯字漏字,所以考生們須得寫好草稿再謄抄到正捲上。

要知道就算是後世那些訓練有素的高考生,寫八百字作文也要幾十分鐘甚至一個小時!

這可是要寫七篇!

當年有些學問不到家的考生絞盡腦汁都不知道該答什麼,索性在開始答題以後又把官方題目再抄一遍湊字數,試圖矇混過關!

弄得朱元璋當年直接下令說“凡作四書經義,破承之下,便入大講,不許重寫官題”。

由此可見,第一場這足足七篇小作文真是讓不少讀書人愁禿了頭!

文哥兒拿到考題後就開始刷刷刷地擬草稿,爭取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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