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得知他哥在關外搗鼓出來的豐功偉績, 文哥兒就知道什麼叫是金子總是會發光。
像他哥這麼牛逼的人合該多放出去建功立業,拴在翰林院修書寫文章真是太對不起他這身本領了!!
文哥兒非常驕傲有這麼個大佬哥哥,在朱厚照面前不免也提了幾句。
張皇后當天就注意到朱厚照一直盯著她已經鼓得挺明顯的肚子看。
朱厚照鬱悶地說道:“我不要弟弟了,您能給我生個哥哥嗎!”
還是等張皇后耐心地詢問過後,帝后二人才曉得是文哥兒在這小子面前炫耀“我有厲害哥哥你有嗎”。
小神童再聰明到底也只是個小娃娃,得知自家兄長的神異事蹟還是忍不住要得意幾句。
可是,當孃的怎麼可能給他生出哥哥來喲!
朱厚照在帝后二人的解釋下得知自己是長兄, 是兄弟姐妹之間最大的那個,頓覺自己責任重大。
於是他跟文哥兒討教了一番如何當個好兄長, 每天早上就抱著本《三字經》去給他剛學會爬來爬去的妹妹念一段,說這是幼教;又去對著張皇后鼓鼓的肚皮念一段,說這是胎教!
《三字經》上的話他都認全了,完全可以肩負起給弟弟妹妹進行胎教和幼兒教育的重任!
張皇后見他這般積極, 也沒攔著他, 由著他天天念來念去。
等到王守仁從關外回來, 朱厚照都從《三字經》給唸到《千字文》了, 這傢伙每天都主動找書預習來著。
文哥兒回到家瞧見風塵僕僕的王守仁,立刻興沖沖跑了過去,繞著王守仁左看右看,認真瞅他有沒有被大西北猛烈的日頭給曬黑。
王守仁倒是真曬黑了那麼一點, 不過看起來精神面貌很不錯, 所以並不影響他繼續當個風度翩翩的翰林院庶吉士。
眼瞧著找不著能嘲笑他哥的點, 文哥兒很嚴肅地詢問:“聽說中原人流落到關外肯定會被異族逮去當女婿,你一去就是大半年, 沒幹什麼對不起嫂嫂的事吧?”
你看看那張騫,出塞後娶了個異族老婆!
這個還好,張騫本來似乎還沒成婚來著。
你再看看那王寶釧喲,苦守寒窯足足十八年,等回來的卻是已經另娶他人的丈夫!
王守仁一聽就知道這傢伙在憋壞,沒事都想找點事出來蓄意挑起家庭矛盾。
他把自家弟弟拎了起來,十分無情地嘲笑道:“喲,真的換牙了啊,怎麼沒長高多少?”
文哥兒:“…………”
文哥兒換掉乳牙的空缺已經長出白白的新牙來了,雖然還沒有正式長好,卻已經很努力地茁壯成長。
聽王守仁說他光長牙沒長高,文哥兒不服氣地反駁道:“我長高了不少,比你離京時至少長高了兩寸!!!”
王守仁很沒誠意地驚歎道:“哦,高了好多啊,真是沒想到。”
文哥兒:“………”
好氣!!
兄弟倆一別就是大半年,倒是沒有生疏,依然是一見面就相互傷害。好在抬了半天槓以後,文哥兒還是拿到了自己心心念唸的《敦煌遊記》,心滿意足地抱回去研讀了。
第二天他還跑去大興隆寺找張靈討遊記看。
光是一份怎麼夠,當然是全都要看!
張靈很大方地把遊記給了他,不過他主要沉迷於揣摩敦煌石窟壁畫,沒關注太多別的東西,所以他的遊記只有薄薄一小疊。
文哥兒便問張靈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悟。
張靈朝文哥兒笑了笑,當場提筆給文哥兒畫了一幅新的《天子呼來不上船》。
長安還是長安,李白還是李白,整幅畫卻是更添了幾分靈動飄逸,隔著紙都能感受到畫中人那種飄飄欲仙的出塵氣質。
文哥兒睜圓了眼,只恨自己的《飲食詩話》早出了幾個月,要不然可以等到張靈這幅畫。
不過這也不要緊,將來要是《飲食詩話》有機會再版,大可以添張雕版把這幅畫也刻上去!
還能讓大夥透過對比看到敦煌壁畫給藝術人才的啟發!
文哥兒拉著張靈聊了一會,見墨跡全乾了就把那幅《天子呼來不上船》給揣懷裡了,嘴裡還假模假樣地對張靈說道:“你又給我畫了一幅新畫,這多不好意思啊?下次我一定請你喝好酒!”
張靈瞧見他那彷彿揣著什麼大寶貝的激動模樣,不由得哈哈一笑,大方地說道:“拿去吧。”
文哥兒又去了元家一趟,和元思永討要《敦煌遊記》,順便告訴元思永他們的西部大開發計劃已經上達天聽,有空他們可以一起去參觀京師第一個馬鈴薯育種基地了!
元思永去的時候只是想增長一下見識,一路走過來卻讓他感悟良多。
河西走廊周圍確實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不毛之地,能建立城池的地區尚且貧瘠,那些乾旱缺水的地方更是荒無人煙了。
元思永很是憂愁地說道:“那樣的地方一斤種子種下去,未必能長出兩斤糧食,想發展起來太難了。”
文哥兒一本正經地寬慰道:“這也不是一兩代人能做到的事,我們只要儘量把能種樹的地方都種滿樹,能種糧的地方都種滿糧,剩下的事便交給子孫後代去煩惱了!”
元思永覺得文哥兒說得很對,點點頭和他約好下次一起去育種基地那邊瞧瞧,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接下來估計會和趙淵常駐在那邊。
看過那漫無邊際的茫茫荒漠,就特別想給它頭上添點綠!
他現在對種樹種糧這事兒充滿熱忱,完全不想讀什麼聖賢書了。
文哥兒離開元家的時候撞見了從外頭回來的元守直。
剛忽悠完別人兒子,迎面就撞上別人親爹,文哥兒內心還是有一點點慌亂的。
不過他仔細一琢磨,自己似乎也沒幹什麼壞事,只是不小心讓一個在人生道路上迷了路的少年找到自己的方向罷了!
文哥兒這麼一想,頓時就理直氣壯起來,很開心地向元守直問好。
元守直瞧見登門找兒子玩耍的文哥兒,心情有那麼一點複雜。可惜絕佳的涵養讓他做不出對一個小孩子擺臭臉,迎面碰上了他也只能點了下頭算是回應了文哥兒的問好。
文哥兒撒腿溜了。
朝廷收到王守仁對這次關外之行的自陳,很快決定好對王守仁的賞罰,賞肯定是要賞的,畢竟關外七衛的幾位都督都上書誇了王守仁,這是給朝廷長臉的事,很值得鼓勵。
而且關外七衛被他鼓動起來,輪番跟土魯番的人幹架,正好配合了朝廷擬定的“以寇禦寇”計劃,這是一樁極大的功勞!
可惜王守仁才剛考上進士一年,破格提拔是不可能的,只能在物質上多多補償,再在檔案上記一筆功勞,以後有什麼考核升遷之類的都是有功之人優先!
文哥兒對著賞賜文書研究了半天,很是羨慕地得出結果:他哥又有了錢,又有了前途!
賞是賞了,罰也沒少,王守仁畢竟是私自離隊滯留關外,這事兒可大可小。
也不知是不是內閣還記著文哥兒當初的戲言,愣是把王守仁罰去運磚。
得運足三天再回翰林院上課!
文哥兒看到這個處罰決定後就樂了,屁顛屁顛地對他哥說:“明兒正好休沐,我約上夢晉兄去給你搖旗吶喊!”
他跟王守仁說起自己當初在內閣說過畫好《王守仁搬磚圖》要拿去給徐溥他們看的事,男子漢大丈夫,理當一口唾沫一個釘,說到就要做到!
王守仁:“…………”
怪不得有運灰運炭那麼多選擇,偏偏罰他去運磚,原來是這小子早早就在內閣作怪!
王守仁道:“你就不能盼著點好的嗎?”
他還沒回來,這小子就在內閣跟人討論怎麼罰他了。
文哥兒道:“怎麼能說是我不盼著你好呢?我那時候老擔心了,還問徐首輔是不是要扒你褲子打板子!”
扒褲子打誒,他都沒見識過!
王守仁:“…………”
這弟弟不能要了!
第二天文哥兒還真約上張靈跟著他哥去運磚,並且力請張靈帶上紙筆,多角度多方位記錄他哥搬磚的英姿,到時候他好挑揀出最能顯示他哥虛心受罰的一幅拿給閣老們看!
張靈本來就是愛看朋友樂子的損友,得知文哥兒這個打算後欣然答應,還真帶上紙筆準備去作畫。
王守仁看到文哥兒還真帶著張靈過來了,頓時一臉無奈地說道:“路上白請你喝那麼多酒了!”
張靈道:“已經喝掉的酒哪裡算數,文哥兒可是許諾接下來請我敞開了喝的!”
王守仁懶得搭理他們,兢兢業業搬磚去了。
跟他一起幹苦力活的還有不少京師的囚犯。
雖說甭管犯了什麼過錯都會被罰來當苦力,但王守仁這種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到哪裡都會被優待,這三天的運磚處罰不至於真讓他受苦受累,更不會有人動不動甩他鞭子。
甚至連他帶兩個親朋好友進場都沒人說什麼。
文哥兒在邊上看了一會,見他哥壓根不搭理他們了,頓時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做得有點過分。
他糾結了一會,轉頭和正悉心作畫的張靈講了一聲,蹬蹬蹬跑過去表示要幫他哥一起搬,說完就賣力地幫王守仁一起把磚頭擺到手推板車上。
王守仁瞧見文哥兒哼哧哼哧地陪自己運磚,沒好氣地道:“去去去,別搗亂,一會把你累出事來我還得挨爹的打!”
文哥兒道:“我才沒搗亂,我可能幹了!”
王守仁見他堅持,也就沒再說什麼,邊幹活邊瞅著他能堅持到幾時。
等到文哥兒中午屁顛屁顛跟著他一起去吃這邊給囚犯準備的大鍋飯,王守仁才生出一絲絲懷疑來:這小子是不是沒吃過牢飯,想跟著他來蹭一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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