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管著整個驪山的賬目,李玥處理起這些賬目也得心應手,一手撥著算盤,皺眉盤算著每一冊賬目的盈虧。
小武和徐慧手中也各有一個小算盤。
一時間家裡都是算盤撥動的嗒嗒聲。
張陽喝下一口茶水,貞觀二年,李世民拿出了庫房中的三百貫銀錢,用來採購鐵礦來鑄造兵械,糧秣三百石。
這些賬目倒是記錄得清楚,只是沒有下文。
而之後打下了突厥的所得,卻沒有記錄在這份卷宗中,而是記錄在了貞觀四年,突利可汗派人來朝賀的卷宗中。
這也顯得這些賬目龐雜和零碎,導致在整理的時候總是還要回頭再去檢視之前的卷宗。
在每個不同的年份間整理,正看著貞觀三年的卷宗,突然又要回去調貞觀元年的某一筆賬。
張陽喝下一口茶水,“他們是豬嗎?能這麼做流水賬嗎?”
小武和徐慧正在打瞌睡,聽到師父的罵聲頓時又來了精神。
盤算出來的賬目在桌子上放不了,只能鋪在地上。
看倆小丫頭,正在犯困,李玥溫聲道:“快去洗洗,早點睡了。”
徐慧和小武這才擱下手中的筆。
李玥帶著她們去洗漱。
張陽將地上的賬目整理好,將這些抄錄下來的賬冊捆好之後,交給站在屋外的嬸嬸,“麻煩嬸嬸,一早將這些賬冊交給上官儀,讓他去幫忙,整理成冊,再拿出一個具體的條目。”
嬸嬸接過倆摞紙點頭,“喏。”
忙了一晚上,夫妻倆也不知道是如何睡下的,生物鐘總是按時讓人醒來。
張陽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媳婦,你看到沒有。”
李玥也是沒有睡夠,她整理著夫君的髮髻,“怎麼了?”
“我的眼中都有血絲了。”
“這種事情確實很折磨人,既要掌握財權,夫君還要去看看朝中的府庫才行。”
張陽無力的點頭。
王嬸一早就在打掃院子了。
睡了又像是沒睡,張陽雙目無神的打著雞蛋還要那群孩子做蛋糕,很想抓狂,也想把戶部那些人全部吊起來,狠狠抽一頓。
要不是他們將賬目做得這般零碎,也不至於一家人忙成這樣。
兩個小丫頭也醒了,小武正翻找著房間內,“咦?葡萄乾呢?”
當蛋糕出爐,小武見到蛋糕上的葡萄乾,委屈又心疼。
張陽安慰道:“讓嬸嬸再去買一些回來。”
這些葡萄乾都是李玥獎勵給她們的,平時不捨得吃。
小武拿過一塊熱騰騰的蛋糕,默不作聲吃著。
李玥勸道:“下次我們自己做蛋糕自己吃。”
小武低聲道:“老師也會做蛋糕嗎?”
“會一點的。”
“嘻嘻!”
小武臉上的陰霾不見,轉眼又恢復了笑臉。
蛋糕從竹筐中倒出來,放入食盒中,再準備一把小木刀,用來切蛋糕。
李玥又拿了兩個肉包,“夫君要是餓了,可以拿出來吃。”
媳婦這種細緻入微地關懷,總是很感人。
心裡感覺熱乎乎的,張陽提著食盒走出家門。
早朝的天空陰沉沉,今天多半要下雨。
剛走到朱雀門,見牛進達和程咬金坐在門旁,正啃著一張餅。
心中帶著疑慮,張陽還是亦步亦趨走向朱雀門。
“站住。”
聽到話語聲,張陽皺眉回頭看去,本來還坐在門邊的兩個大將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自己身後。
“兩位大將軍,不要耽誤了早朝的時辰。”
話音剛落,卻見程咬金一掌拍在了肩膀上,他甚至還用力捏了捏。
“好小子,這身腱肉,比老夫當年還要結實。”程咬金朗聲笑著。
被牛將軍和程咬金一左一右夾在中間,張陽不解道:“兩位大將軍,為何如此熱情?”
牛進達先是長嘆一口氣。
程咬金開口滿臉的笑容,“聽說你小子被陛下封為度支郎,還入了尚書省?”
張陽神色犯難,“不知道程大將軍有何指教。”
牛進達小聲道:“張侍郎有所不知,左右千牛兩衛的餉錢已經許久沒有發放。”
程咬金也是點頭,“自北征突厥之後,朝中發放的銀錢是零零碎碎,將士們多是有怨言,但也不敢明說,某家看在眼裡,心中犯苦。”
說著話有走到了朱雀門前,在這裡還有一個將軍。
“哈哈哈!”李大亮先是大笑一聲,“好小子,當初老夫就知道你小子必定不凡。”
張陽拱手道:“見過大將軍。”
“老夫當年出征吐蕃就聽說朝堂上有個出謀劃策的小子,那時老夫就知道你小子肯定能光耀門楣,某家這雙招子端是毒辣。”說著話李大亮又提了提褲腰帶,一手搶過被夾在中間的張陽,“好小子,我們領軍衛的用度能不能加一些?”
張陽拉著走路有些踉蹌,指了指太極殿,“大將軍要上朝了。”
“上……上什麼朝!”李大亮湊近小聲道:“你是有所不知,我們領軍衛在軍中那是驍勇善戰,可再善戰的將士也需要吃飽飯是不是?近日的軍中營食一降再降,都要吃不飽飯了,你說這像什麼話!”
張陽配笑著,又見不遠處還有幾個人朝著這裡走來,來人是工部的閻立本和太醫署的盧照鄰。
走入殿中被眾人圍在中間,張陽麻木地聽著大家的苦水。
盧照鄰拱手道:“當初下官與張侍郎之間多有矛盾,為醫者當治病救人,可我們太醫署的用度一降再降,如今是連藥材都買不起了。”
閻立本講著,“指南針的秘方到底是什麼?老夫專研兩月不得竅門。”
又見還有官吏朝著自己走來,張陽嘆息一聲,再瞧著長孫無忌得意的神情,心中不由得咬緊了牙。
朝中的經濟情況就是一團亂麻,一本糊塗賬。
皇帝也是手裡有點銀錢了,就哪裡缺錢補哪裡。
完全不顧收支平衡。
“陛下到!”
隨著殿內太監的一聲高喝,眾人這才停下話語。
昨晚忙到深夜,現在還沒有睡夠。
張陽將食盒交給殿前的張公公看管,然後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陛下也到了太極殿中。
早朝正式開始,各部稟報著事宜。
張陽趁機先站著睡會兒,卻聽到了一些異樣的話語。
李世民朗聲道:“已是六月入夏季,這宮中炎熱,不知諸位可知有何避暑之地。”
閻立本站出朝班,“陛下,九成宮已修繕完成。”
李世民稍稍點頭。
看來這是要去天台山九成宮避暑了。
張陽提了提精神往前一步,“敢問陛下,要前往九成宮需要多少兵馬護送?”
李世民沒有講話。
長孫無忌開口道:“以往護送兵馬三萬。”
李世民面帶笑容,再看張陽的神情,“此番便少些兵馬,一萬兵馬護送足矣,張侍郎也一同前去。”
殿內沉默半晌,見他不謝恩,也不退回朝班。
“陛下,貞觀六年,陛下去了一趟天台山,所用銀錢近一千貫,其中車馬糧秣,以及修繕仁壽宮又花三千貫,此番已有四千貫。”
殿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避暑的心情被張陽的一盆冷水澆滅。
“陛下可以去驪山避暑,第一路很近,第二太上皇也在驪山,而且驪山還不用糧秣。”
張陽的話語迴盪在殿內。
李世民暗暗點頭,“避暑的事情暫且不提,朔方兵馬準備如何?”
侯君集站出朝班,“稟陛下,昨日朔方總領兵李績送來軍報,已經操練兵馬三萬有餘,隨時可以前往。”
李世民朗聲點頭,“好!”
“陛下!”張陽又站出朝班,“敢問,征討漠北共需多少兵馬?”
侯君集行禮頷首,“已有兵甲三萬,再有兩萬兵卒補足輜重運送,便可直撲薛延陀。”
“敢問需要多少兵馬糧草。”
話語一過腦子,侯君集回道:“一百石足矣。”
話語落下,卻見對方笑了笑,侯君集不解道:“何故發笑。”
張陽正聲道:“抱歉,聽到如此荒謬的估算,一時間沒有忍住,首先當初李靖大將軍北征突厥,所用糧草近一千石,這還是以戰養戰為前提,而此番出征薛延陀路途遙遠,一入漠北不知敵在何方,二要長途跋涉,所用糧草一百石如何夠,再者增加兩萬兵馬?”
“一人就算是一天倆頓,按照成年男子的食量來算折返兩月所需糧食便是一斗,按照市價十鬥一石,敢問侯尚書,五萬兵馬兩月所用糧秣需要多少。”
殿內又是一陣小聲議論。
侯君集一時間下不來臺。
李世民沉著臉,“那麼以你所言,何時出兵合適?尚書省能為這次出征準備多少糧草?”
侯君集稍稍一禮已經回到了朝班。
張陽拱手道:“臣昨日看了現在朝中的盈餘,若要準備糧草,最快要等到八月夏收,現在想要出征漠北,臣只能說沒錢沒糧。”
李世民又道:“若是八月前往仁壽宮避暑呢?”
張陽沉聲道:“沒錢。”
“何時能夠修建太液池?”
“沒錢。”
看李世民怒氣上頭就要發作,張陽又道:“河西走廊的建設還沒有著落,前後還需數萬貫,修建太液池的事情陛下就不要想了。”
數萬貫……
殿內眾人不由地倒吸一口涼氣。
大家也是權貴,一聽到數萬貫也是一陣牙疼。
李世民突兀站起身,群臣再次行禮。
“張侍郎,房相,趙國公來甘露殿議事,退朝!”
皇帝沒了早朝的心思,快步離開了。
張陽笑著看向王公公,“麻煩王公公,將這個食盒送入立政殿交給晉王殿下。”
王公公點頭答應,“縣侯趕緊去甘露殿,這些小事交給老奴便是。”
“有勞了。”
“客氣了。”
張陽收拾一番心情,跟上了長孫無忌與房相的腳步,走在兩人的後頭。
此刻的甘露殿內,李世民正在用著飯食,吃的就是驪山的鹹鴨蛋,配著一碗黍米飯。
見人來了,李世民言語道:“坐。”
“喏。”
三人應聲坐下,等陛下也吃完了,他擦了擦嘴又喝下一口茶,“科舉官吏安排得如何了?”
房玄齡拿出一份冊子,“陛下這是各級官吏安排的名冊,本次科舉所錄用之人皆在冊子上,已有了安排。”
長孫無忌瞧了一眼張陽,低聲講著,“倒是有個叫裴行儉的年輕人,寫了一份西域都護府治理的策論,很是不錯。”
“人已經被吏部指派去外交院了。”心中帶著狐疑,長孫無忌鬆了鬆衣襟,“只是不知道外交院和吏部是什麼交情,讓中書省事後才知道,這麼一個才學了得之輩被派往了外交院。”
張陽接過太監端來的茶水,“趙國公話裡帶著話,是說我外交院和吏部有所勾結?”
“老夫只是疑惑。”
房玄齡喝下一口茶水,“既能寫書西域策論,能被外交院看上也是在情理之中,於理吏部尚書楊師道知道此人有治理西域之策,將人送往外交院也是應該的。”
“策論為何還沒到中書省,人就已經被吏部派出去了。”
張陽笑道:“因為這份策略是吏部尚書楊師道先看到的,是由許敬宗遞交的,這才會提前安排。”
長孫無忌板著臉,“朝中有朝中的規章與安排,還望張侍郎以後多管著點手下的人。”
“哎,趙國公教訓的是。”張陽點頭,保持著晚輩的謙遜。
分明的就是挖人不成功,被外交院截胡了,你長孫無忌還小心眼。
心裡又對長孫無忌的印象低了幾分,張陽神情淡定自若地喝著茶水。<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