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獵犬一擁而上。
江老漢提著掃帚倉惶焦急奔去驅趕,
武懷玉一眼看出那夥人不簡單,他們的獵犬也很不簡單,這些狗應當是山東細犬,屬於短毛品種,耳薄下垂,耳尖純圓,頭狹長、嘴齊、額平,有著最上乘品相的玉石眼。
這些狗肩高六七十公分左右,
全都戴著金銀狗項圈。
武懷玉也喜歡養狗,甚至從終南山還帶來兩條狗子,一條鬆獅一條細犬,
那人的這些細犬,絕對是最頂級的山東細犬,李世民的皇家獵犬裡,就有許多山東細犬,每次打獵都帶著,
一條頂級山東細犬,甚至超過一匹寶馬,價值超過百貫。
這些細犬看似細長,但都是極為兇猛的獵犬,極聽主人話。
“救人。”
武懷玉低沉出聲,石守信和龐彥章兩位義子本來一左一右守護著懷玉,聽話便立即拔刀上前。
細犬兇猛,
在主人的喝使下,無情的撲向江老漢一家,
“畜生,”石守信大喝一聲,跟龐孝泰衝了過去,
刀光閃動,
細犬雖猛,終究也只是畜生,在武相國的兩位義兒的橫刀下,也不過是一刀一條。
可以斬七層牛皮的鋒利橫刀,將細犬的脖頸切開,整個狗頭砍下。
一條,兩條,
轉眼間,就砍下兩顆狗頭,
數條狗受傷,
細犬驚惶慘叫著跑開,
武懷玉也來到近前,江老漢的老妻被撕咬傷了數處,胳膊和腿上傷口血淋淋的,江老漢也被撕咬傷幾處,好在他們小孫女被老婦人緊緊護在懷裡沒有受傷,
才三四歲的小孩子,嚇的面無人色渾身發抖,抱著流血的爺爺奶奶驚恐大哭不止。
“哪個褲襠沒夾住,把你們幾個放出來了,小婢偷人養的,敢傷我家細犬,你們死定了,
知道我們家細犬多名貴嗎,
這可是皇家犬舍求來的寶貝,該死的狗奴······”
那名剛才提鞭抽老婦人,然後又縱犬傷人的傢伙在馬上怒吼連連,衝著武懷玉大罵不止。
剛才石守信和龐彥章兩名少年刀起刀落,連斬兩條獵犬,又傷了幾隻,武藝了得,但他見二人穿著尋常,便沒當回事,長安武藝好的多了去了,隨便從隴右或是朔方回來的老兵,哪個不是死人堆裡活下來的,哪個武藝不好。
而且他看到兩人身後的那人,也不過就是二十多歲,穿著件白布衣,這種白丁就帶兩奴,身邊一個看著還不錯的年輕婢女,他料這也就哪個外鄉人進京,
肯定不是長安人,否則他們不可能認不出他們來。
這裡是宣陽坊,也是萬年縣衙所在,
宣陽坊現在是長安高官貴族居住最密集的坊,沒有之一。
“狗奴,瞎了你們狗眼,沒看到這是王駕出行嗎?”
武懷玉今天確實穿的是白衣,一襲白色棉布衣,十分低調,但其實這件白棉長衫可不便宜,只是那奴才不識貨罷了。
他還有些意外呢,按說這是宣陽坊,雖貴族勳戚眾多,但武家可是佔了宣陽坊八分之一,加上舍出去的龍門觀,那就是佔了四分之一啊。
他又是宰相,長安風雲人物,坊裡權貴家奴才居然不認識他?
聽到王駕出行,他打量了下這隊伍。
“看清楚點,這是渤海王駕,還不上前磕頭請罪。”惡奴喊道,
渤海王。
懷玉眯起眼睛,心裡有數了。
渤海王李奉慈,是李淵二哥李湛的庶出子,李湛去世的早,開國後追贈蜀王,
早年留下李博義、李義慈兩兒子,從小是叔父李淵撫養,跟李建成李世民玩耍長大,
但是比起建成世民兄弟倆來,這哥倆打小不學無術最好遊手好閒,過著紈絝子弟生活。李淵晉陽起兵後,這哥倆也是隻顧著在後方吃喝玩樂。
李淵大封宗室時,封了這兩侄子為郡王,一個隴西郡王一個渤海郡王。
但這兄弟倆純粹就是爛泥扶不上牆,比起宗室裡的李孝恭李道宗李神通等人,真的就純是蛀蟲了,
兄弟倆家中各蓄養妓妾數百人,皆衣羅綺,食必梁肉,朝夕絃歌自娛,驕侈無比。
李淵都看不下去,非常鄙視,多次讓兄弟多讀書。
玄武門之變後,李世民當皇帝,對這哥倆越發厭惡,以他們兄弟無功為由,曾削他們郡王爵為縣公,還曾放他們外任刺史,結果兩兄弟到地方上除了吃喝玩樂就是各種搜刮百姓,搞的天怒人怨,最後只得又召回。
到如今貞觀六年了,李世民覺得這倆貨畢竟是同一個爺爺的堂兄弟,之前宗室也殺了不少王爺,於是乎出於安撫宗室之意,又恢復這兩傢伙的郡王爵位,但沒再給官職,就讓他們在長安閒養著。
這兩兄弟也無所謂,怎麼開心怎麼來,家裡妓妾數百,平時不是在家絃歌娛樂,就是出門打獵,要麼就組織馬球隊比賽賭球,日子過的好不瀟灑。
今天呢,哥倆是來宣陽坊看望姑姑同安大長公主的,約了姑姑家的王家公子們出城去打獵。
李奉慈兄弟倆並不住宣陽坊,他們住的是通化門內的永嘉坊。
他們姑姑同安大長公主,是李淵的妹妹,李世民的姑姑,嫁的是河東太原王氏,跟皇家極為親近,李世民對這姑姑向來尊崇。
“石頭,伱去萬年縣衙叫人,再到府裡叫人來,”武懷玉面無表情,心裡很不高興。
什麼宗室王爺,不過是一對草包。
區區王府奴僕,就敢如此囂張,這還是在宣陽坊內,
“叫李奉慈過來!”
武懷玉喝道。
那兇惡的王府家奴聽到白衣青年這般直呼郡王之名,心中大震,長安是帝都,遍地勳貴,
五品多如狗,三品都能遍地走,
隨便一個就有可能是什麼公什麼侯。
“你是何人,敢直呼我家王爺名諱,好大膽子。”那惡奴搞不清武懷玉身份,卻還在虛張聲勢。
懷玉心裡冷笑,果然有什麼樣的草包主人,就有什麼樣的草包奴才,自己都敢直呼李奉慈名字,這人還不知道怕死。
石頭轉身要去坊內的萬年縣衙,
那惡奴眼睛滴溜溜亂轉,“不許走,誰也不許離開。”
一群王府惡奴衝過來,不讓石頭走,還要包圍懷玉他們。
真是好大的狗膽。
武懷玉都忍不住笑了。
無知無畏,真是能給主人惹禍啊。
皇帝都早下了旨意,就算是李泰他們這些皇帝兒子親王,三品官見了都不需要下車馬避讓行禮了。
武懷玉可是堂堂從一品的開府儀同三司、太子太保,還是前宰相,是實封一千三百戶的晉國公,
太子見了武懷玉都得下車馬行禮,更別說魏王李泰他們,而李奉慈兄弟僅是郡王而已,無職無官的閒散郡王。
石守信大喝一聲,“你們好大的狗膽,這位乃是太子太保、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實封一千三百戶,賜貞觀元從功臣號的晉國公,還不退下。”
那滿臉橫肉的惡奴還騎在馬上提著馬鞭一臉陰翳之色,想要把武懷玉他們給拿下先再弄明身份呢,
他本以為這年輕人可能只是哪家公子哥,虛張聲勢罷了。
沒料到那人居然說他主子是武懷玉。
武懷玉的名頭,長安城沒有人不知道。
他更是如雷灌耳,可他以前真沒見過武懷玉,他是從河東剛來長安的,以前只是河東太原的一個無賴地痞,因為妹子被李奉慈看中納為妾被寵幸,他得以來京,還成了渤海王府上的一個小管事。
其實主要任務就是為渤海王養狗,
李奉慈喜歡打獵,養了許多獵狗,交給他養,這傢伙也狗仗人勢,覺得自己人模狗樣了。
他臉上陰晴不定,雖然不想接受眼前的事實,
可他也明白,在長安誰敢冒充武懷玉?還是在渤海王的人面前?
想到這,慌了。
真的是慌了。
就算他當初一直在太原城廝混,可武懷玉的名頭也早如雷灌耳啊,畢竟武氏家族也是原籍幷州的,
這一刻,這狗奴慌的六神無主。
而剛才還囂張的很圍住武懷玉他們的人面面相覷,然後全都跪下了。
“請武相國恕罪,小的們狗眼不識泰山,真的不知是武相國大駕。”
有人直接扇起自己耳光。
石頭踢開一個攔路的傢伙,跑去坊裡的萬年縣衙叫人去了。
“叫李奉慈過來。”武懷玉沒理那些傢伙,再一次沉聲喝令。
狗奴劉漢慌忙滾鞍落馬,先是狠狠的扇了自己兩巴掌,然後向懷玉請罪,“是小的狗眼不識泰山,還請大人不記小人過,”
“叫李奉慈來。”
“武相,我家王爺還在後面,跟同安大長公主家的公子們在一起,都是小的衝撞相國大駕,請相國隨便責罰,”
片刻後,後面的李奉慈李博義兄弟,還有大長公主家的幾位公子,王仁表、王仁顯、王仁祐等一身獵裝騎著高頭大馬過來,
這些天天氣炎熱,這些傢伙約好去終南山打獵,趁著這會已經太陽偏西出城,去山裡打獵避暑住些天。
先頭隊伍堵在坊中街上,他們還有些意外。
一名管事跑到近前稟報,說明情況。
“武相國?”王仁祐有些意外,他是同安大長公主的侄子,今年考中進士,還沒得到吏部的選,在京候選,身為太原王氏子弟,他對武懷玉是很瞭解的,甚至他有時也會跟著同族的王學士到武家的族學上上課什麼的。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他道。
李奉慈聽手下說明經過,有些不滿的道,“什麼武相國,他都已經被罷相了,”
“老乞婆小叫花擋路吃一鞭子,算甚事,武懷玉殺了我兩條好狗,還傷了數條,這些可都是本王花大價錢弄來的山東細犬,本王都不追究,他到要不依不饒?”
王顯祐在旁邊道,“都是誤會,上前跟晉國公說明一下便是,”他其實也有些反感李奉慈惡奴仗勢欺壓小民,但面上也不好明說。
“哼,那我就給王兄一個面子,這事就不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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