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蒼蒼,野茫淓。
陰山就在眼前,頡利揮鞭奮進,只顧往前奔,
從定襄的撤離,已經變成了一場潰逃,
尉遲恭在後緊追不捨,
“快,前面就是白道城,”
白道城在望,頡利在扭頭對身旁附離侍衛喊道,“去告訴阿史那思摩,讓他率部駐防白道城,在此阻擊那個天殺的尉遲恭,”
“駕!”
頡利沒有絲毫停歇,
白道城中,薛萬淑正在上馬,他身披雙重戰甲,連臉面都被面甲罩住,只露出了兩隻眼睛,
就連他的戰馬,都披著馬甲。
具裝甲騎,
武懷玉在幽州耗時一年多,請旨各方抽調精銳騎兵、良馬、重甲打造成的重灌甲騎:幽州突騎,終於派上了用場。
整整一千重騎,此時在其它輕騎的幫助下披甲、上馬,
雄壯的戰馬,全身裝備了六塊馬鎧,面簾、雞頸、當胸、馬身甲、搭後、寄生,
除了馬腿和馬眼,戰馬幾乎全身被鎧甲護住。
蘇烈將黑漆馬槊遞給薛萬淑,
身著明光鎧的薛萬淑跨坐馬上,戰馬尾部的馬鎧寄生高高上翹,護著他的背部,
“薛將軍率重騎先衝,我與李將軍率輕騎左右跟進。”
薛萬淑笑道,“蘇將軍放心,我幽州突騎一出,誰敢爭鋒?頡利一路倉惶逃竄,又豈經的住我們的重騎衝鋒,”
薛萬淑很自信,也有這資本,當年他們薛家兄弟少年時便隨父親薛世雄鎮守幽州,對幽州突騎重灌騎兵非常瞭解,後來父親戰死,他們依附羅藝,而羅藝手下的重騎戰績更彪悍。
薛家兄弟都是曾率領幽州重騎的騎將,
白道堡城門開啟。
重騎魚貫而出,在城外列陣。
一千幽州突騎,
分成了兩個營,列楔形陣。
每個營,也就是一個楔形戰陣,總人數五百零四,陣型縱深為十二人,第一線二十人,以後每條線增加四人,第十二線為六十四人,
在這個楔形戰陣中,重騎兵們主要的作戰武器就是馬槊,以及綁在手臂上的騎士圓盾,還有錘鞭鐧這種鈍器做為副武器,雖然多數重騎也會背弓和橫刀,但多數衝鋒的時候是用不上的。
當他們上場的時候,就意味著衝殺便是。
不過這些重騎無法持久,使用的時候需要慎重。
而眼下,恰是重騎出場的好時機。
沒有重步協同,也沒有騎馬步兵的跟進,但好在還有輕騎可以掩護。
一左一右兩個楔形重灌騎兵戰陣,在城外展開。
遠處,頡利還帶著突厥人往這邊跑,
寒風中,雪地裡烏泱泱的都是突厥人馬,因為尉遲恭的窮追不捨,頡利又只顧逃跑,使的突厥人馬雖眾,卻很雜散。
薛萬淑舉起了馬槊。
身後也響起了牛角號聲。
進攻。
騎士們催動戰馬,緩緩加速。
重騎兵跑起來並不快,
但這些看似笨拙的重騎的衝擊力卻是非常可怕的,
大地都在震動。
頡利也發現了不太對勁,
當他終於看清前面奔來的騎兵,居然高舉著日月星三辰旗的時候,既震驚又絕望。
又一面旗幟在風中飄舞。
有人疾呼,
“幽州···
“靜塞軍!”
頡利一驚,趕緊勒住馬韁繩,聽到幽州二字,他就有點頭皮發麻,
幽州,武懷玉,野狐嶺大敗。
靜塞軍,是那個男人的兵馬。
武懷玉來了嗎?
重灌騎兵發起衝鋒,濺起無數雪粉。
附離狼衛們大聲的呼喊,命令突厥兵佈陣防禦,
唐軍重騎迅速接近。
“抬起騎盾,舉起馬槊!”
薛萬淑高呼,
重騎破敵,只有兩招,野蠻衝撞,然後英勇突破,
楔形戰陣,就是為了加強這種衝撞、突破能力的。
重騎的戰術,可以說跟輕騎是完全不同的,靠的不是機動,而是瞬間的爆發衝擊,靠的是硬剛,
他們的使命就是衝鋒,正面衝鋒,撕開敵人的陣型,憑的就是那人馬俱甲的昂貴裝備。
一個重騎的花費,能超過養二十個步兵,在戰場上,二十個步兵,也未必擋的住一個重騎的致命一衝。
一個重騎一年的開支,超過三百畝地的產出。
“長矛,快,列長矛陣!”
附離狼衛還在大叫,他們已經認出來了,對面衝來的是重灌騎兵,面對這直衝而來的重騎,除了巨盾長矛或大車,他們想不到什麼能夠擋住,
如果是正面作戰,加強陣列縱深,或許能夠擋住,但現在他們一路奔來,隊伍雜散,要怎麼擋。
唯一的希望,就是憑藉數量優勢,輕騎遊鬥騎射消耗疲憊他們,然後獵殺他們,
可這些突厥精英侍衛們也非常清楚,重灌騎兵從不會單獨出現在戰場上,當他們出現時,身後必然還跟著大部隊,
上千的重騎,那就意味著起碼還有上萬甚至更多的步騎。
突厥兵馬倉促的列陣,
頡利卻在悄悄後退,
突厥人也有重騎兵,只不過跟中原人馬皆披重甲的重騎兵有所不同,突厥重騎兵的裝備要差些,甚至有些重騎並不是人馬皆披重甲,
還有許多重騎其實是重灌的弓箭手,他們的重騎,往往是前排是衝鋒長矛騎兵,中間則是弓箭手,大約弓箭手能佔三分之一。
突厥重騎一般還是與輕騎一起出擊的,頡利很清楚唐軍這些重騎的威力,他毫無鬥志,
重騎衝近。
在茫茫雪地上,突厥人倉促的組成了一道防線,一支支長矛斜舉,猶如刺蝟遇到敵人豎起的堅刺。
這樣的防禦,一般的輕騎足以對付,
但他們面對的是重騎,還是人馬皆披重甲的幽州突騎,放眼整個大唐,這也是王牌精銳,
平時一重騎配兩匹戰馬,三匹馱馬,還要配兩個輔兵,騎士和馬都是吃好喝好,一般行軍時鎧甲都還有車拉或是馬馱,只要不衝鋒,那些戰馬是既不馱裝備也不載騎士的。
天天精料吃著,養精蓄銳,就為戰場上那麼一會的衝鋒。
兩個楔形重灌騎營,眼裡毫無畏懼,面對著那一根根長矛,那一排排士兵,就這麼一往無前的衝了上來。
摧枯拉朽,
人馬俱披重甲的幽州突騎,直接就碾壓過來,長矛捅上來,刀砍過來,狼牙棒鐵骨朵招呼上來,他們根本沒有理會,
就這樣衝上來。
幾乎一瞬間,那單薄的防線就被撞碎了,
就跟紙糊的窗戶一樣,一捅就碎。
一千重騎,猶如兩個重拳,直接砸碎了突厥人的防線,
重騎們一路往前衝,擋者皆死,
騎士們的馬槊鋒利無比,而重騎的衝撞卻更有殺傷力,真正撞到就死,踩到就亡,
沒有哪個突厥兵能正面擋的住幽州突騎的衝撞。
頡利一邊跑,一邊把金盔金甲給脫了,邊跑邊脫邊扔,太顯眼了,
重騎兵摧枯拉朽,所向無前。
突厥人的長矛、弓箭都擋不住他們,
薛萬淑勇往直前,身上插了無數箭矢,好像一隻刺蝟,但並沒有傷其要害,更不減其半分勇氣。
在他們身後,突厥兵馬潰散,
蘇烈、李客師各率兩千輕騎,緊隨在重騎後面掩殺過來,對那些被衝散陣形的突厥人砍殺騎射,盡情收割。
五千,僅僅五千騎,
面對著超過十萬數量的突厥人,卻是一邊倒的屠殺。
不過這仗頡利肯定是不服氣的,因為他們一路上被尉遲恭追殺了兩三天,早就被弄的疲憊不堪,更想不到大後方還又冒出來一支幽州精銳騎兵,
頡利的十來萬人,早就分散在幾十裡的路上,來不及整軍列陣,而頡利更沒有在這裡與幽州騎兵決戰的決心,因為他怕那個男人,
幽州精銳的重騎都來了,那個男人肯定就在這裡,說不定就在白道城中,頡利不想成為俘虜,他根本沒一戰勇氣。
似乎歷史又在重演。
隋朝開皇三年,衛王楊爽為行軍元帥,分兵八路討伐突厥,就在此處白道,楊爽率五千騎就敢直衝突厥沙缽略可汗十萬軍陣,打的突厥人抱頭鼠竄東奔西逃,沙缽略可汗都身受重創,最終單騎逃脫,
此戰打的突厥人二十年都不敢冒頭,才讓隋朝得以從容平定南陳,一統中原。
四十八年過去,
誰能想到,中原的重騎兵,會再次在白道川對著十餘萬突厥人,橫衝直撞呢。
頡利脫掉了金盔金甲,完全不顧自己的部下,一路逃竄,
白道已經過不去,他從白天跑到黑夜,終於是逃出了戰場,逃過了唐軍的追擊,逃進了大黑山,他在小隊忠心附離狼衛的護衛下,竄進了白道中溪,這條溪溝山高谷深,大隊人馬難以通行,
但他們一小隊人倒也還好,
顧不得山高谷深難行,跌跌撞撞,摸著黑逃命,終於還是翻過了陰山。
一路逃到黑城,總算能夠喘口氣,在那裡補給一番後,頡利一面派人去白城向唐軍請降求和,一面馬不停蹄的繼續跑,
青山北麓,朔風呼嘯,
頡利站在雪地,忍不住落淚,堂堂突厥大汗,居然落到如此境地。
好在這也不是頡利第一次如此慘敗了,去年敗於野狐嶺,已經有過經驗,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回頭重招舊部,再戰唐國。
“走,去鐵山!”
漠北現在幾乎盡為鐵勒人控制,頡利也不敢此時過瀚海沙漠,漠南東部,又已經隨突利降唐。
此時本來最應當去河套的鬱射設那,可這個侄子一直與自己不和,此時去只怕自投羅網,頡利思來想去,還是沙缽羅小可汗蘇尼失那裡安全點,那位是他叔父,原來是設,是他加封他為小可汗,他建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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