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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李定國的土工作業】

作者:王梓鈞
漢陽,城樓。

徐以顯看著順河而上的敵方大軍,又看向被籮筐吊著上升的張岱,臉上全是冰冷麻木之色。

他野心極大,自比諸葛亮。

可惜張獻忠不是劉備,很多時候不聽勸諫,就算聽了也只聽一半。

張獻忠是個非常矛盾的人,兇殘的時候冷血弒殺,溫和的時候又愛民如子。

歷史上,張獻忠在四川曾經約束部隊,不準將士欺負老百姓,違反者一律殺頭處理。右丞相嚴錫命,因為家住豪宅,也被張獻忠給砍了。他要求文武大臣,都必須廉潔樸素,而且不許納娶本地女子。

可當張獻忠被四川士紳激怒之後,自己就帶頭殺戮,許多無辜百姓也被牽連進來。

這個時空,張獻忠在湖北也差不多,剛開始同樣對百姓非常好。漸漸的就變味了,政令經常莫名其妙更改,而且還都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徐以顯這個諸葛亮,有點跟不上張獻忠的思路。

“徐先生!”

張岱來到城樓,微笑拱手作揖。

徐以顯禮節性站起,拱手回禮道:“閣下若是勸降,就不必白費口舌了。主公尚且在外征戰,臣子怎能在內投敵?”

張岱自己找地方坐下,語氣隨意,笑著說:“我也不欺騙徐先生,不說什麼張獻忠已死的鬼話。但張獻忠確實大敗,只剩騎兵頓時大山,而且各路出山通道都被堵住。此事徐先生可知?”

徐以顯面無表情,手指卻不由自主抖動,冷笑道:“此誆人之語也,我軍馬步兵八十萬出征,怎會只剩騎兵遁逃?閣下請回。”

“請看城外。”張岱朝外面一指。

徐以顯起身走去,雙手扶著女牆探望,卻見賀九儀押著兩人走過護城河。

賀九儀對著城上大喊:“軍師,降了吧,大王已經全軍覆沒,王復臣、張明志二人在此!”

此言一出,守城士卒譁然,驚恐情緒迅速瀰漫。

王復臣、張明志都是張獻忠的部將,而南征北戰十年以上的老賊。而賀九儀,雖屬湖北本地人,卻也是張獻忠麾下,冉冉升起的一顆將星。

三位大將,一人投敵,兩人被擒,張獻忠肯定吃了敗仗!

張岱走到徐以顯身邊:“徐先生,若我軍繼續攻城,漢陽城內軍心浮動,閣下還能堅守幾時?”

徐以顯默然。

“現在投降,全城士卒可免死,甚至都不用挖礦和服刑,”張岱說道,“帶上他們的妻兒,去往北方可以分田,以前的罪孽既往不咎。”

此時此刻,北方大瘟疫的訊息,已經傳到趙瀚的耳朵裡。

他真不想再殺人了,也不願攻城拖延時間,因為會消耗大量糧草。

趙瀚彷彿思考之後,重新定下政策:張獻忠麾下計程車兵,財產全部充公,帶上家人移民河南,視為普通百姓分田。即便身上私藏浮財,只要藏得不多,也一律不予追究。

當然,移民的時候,要打散了分到不同州縣。

河南已經十室九空,山東也瘟疫流行,必須儘量充實人口。

至於張獻忠麾下的老賊和將領,仔細甄別出來,移民到東蕃(臺灣)和瓊州(海南)墾荒!

徐以顯還是不說話。

張岱繼續說道:“至於閣下,可以擔任吏員,去河南協助移民。今後升遷,一視同仁,並不區別對待。閣下自詡諸葛亮,想必滿腹才華,做吏員也能快速升官。”

徐以顯感覺很憋屈,自己可是張獻忠的軍師,擁有獻城投降之功,竟然只能做吏員?

可不投降又能如何,漢陽早晚被攻下。

徐以顯嘆息道:“城內軍隊,我說了不算。”

張岱坐回原來的位子,微笑道:“我在此等著閣下的好訊息。”

徐以顯只能去找守城主將,一番言語,很快搞定。

張獻忠已敗,大同軍兵臨城下,沒人願意堅守送死,軍師和將士一起跪迎吳王入城。

為了彰顯自身威風,震懾這些降兵降將,趙瀚騎著一匹馬瓦里馬,身穿全套甲冑,帶著士兵闊步而來。

徐以顯跪在地上,抬頭看向趙瀚。

盔甲對映著陽光,胯下坐騎神駿非凡,讓徐以顯生出不可直視之感。

其他將士,同樣如此,趴跪於地瑟瑟發抖。

拿下漢陽之後,此城立即變成物資中轉站,騰出大量兵力北上佔領地盤。

十餘萬正兵、農兵,二十多萬民夫,浩浩蕩蕩沿著幾條河流北伐。

湖北的那些河流,基本都是南北走向,主要城池也在河邊,正好作為進兵通道。

就彷彿秋風掃落葉般,一路非常順利,沿途皆望風而降,很快拿下黃陂、孝感、漢川、雲夢、應城、安陸等地。

當大同軍佔領應山之後,中路軍的白文選直接投降,劉文秀則帶著數千人遁入大別山。

像白文選這種降將,雖然作孽無數,但趙瀚也不會出爾反爾。

既然投降了,那就送去臺灣開荒,而且扔給他幾十個老賊,讓他慢慢跟獵頭族較勁兒去,說不定還能加快臺灣的開發速度。

……

北路軍。

趙瀚在河南的一小撮地盤,今年全部遭遇嚴重乾旱。

那就乾脆不種地了,全部堅壁清野,百姓退守州縣城池。

息縣、羅山、信陽、光州、光山、固始、商城,共有一州六縣。七座城池,留給李定國慢慢攻城,野外根本見不著人,一粒糧食也別想搶。

城裡若是塞不下那麼多人,大別山的各處出山口,還有十多座關卡營寨呢,百姓正好轉移去守關。

中路軍的劉文秀、白文選都瘋了,守關敵軍越來越多,他們試圖攻打其他關卡,同樣發現越來越多敵人。因此南路都打完了,他們還在攻關,最後搞得一降一逃。

北路的李定國、艾能奇也差不多,七座城池堅壁清野,搞得比廣濟那邊還狠。

他們若是不理會這七座城,直接去打沒有堅壁清野的六安,那麼他們得連續渡過五條大河。

至於黃順、費映珙的正規軍,已經順著淮河移師霍丘。

霍丘這地方水網縱橫,還有許多農田,騎兵根本跑不起來,大軍運糧也非常吃力。

霍丘必須守!

這裡旱災不嚴重,且灌溉水源充足,今年估計會大豐收。

為了保住糧食,霍丘集結了三個正規師,而趙瀚總共也才六個正規師。

李定國、艾能奇不願攻打堅壁清野的城市,也不願攻打必須橫渡五條河的六安,同樣只能選擇順著淮河來打霍丘。

一方必攻,一方必救,註定了一場大戰。

費如鶴帶兵駐紮在淮河與史河的交界處,張鐵牛駐紮在淮河與淠河的交界處,黃順駐紮在兩者之間的霍丘縣城。

這是把南下通道堵死了,李定國頂多派小股兵力往南奇襲,大軍必須在霍丘硬碰硬打一仗。

不打仗就敢大舉南下或東進,那就等著糧道被斷吧!

無奈之下,李定國、艾能奇只能隔著史河,與費如鶴隔河對峙紮營。

在前者從船上卸下糧草時,張鐵牛、黃順立即帶兵過來匯合。

雙方隔著一條史河,整天起床乾瞪眼,誰都不敢主動渡河進攻。而在史河上游八十里,還有堅壁清野的固始縣城。

這一對峙,就是大半個月。

“只能在臨水鎮渡河,”李定國嘆息道,“我們以前來過這裡幾趟,哨騎也反覆打探,唯一渡河地點便在那裡。”

艾能奇說道:“我們知道,敵軍自也知道,恐怕輕易打不過去。”

可供李定國渡河的地方,只有十里地的河段。

更往南的話,史河分叉成好幾條,渡完一條又是一條,能把人搞成神經病。

進攻方就是這樣頭疼,他們得想著怎麼過河,大同軍只需考慮如何防止敵軍過河。

“搭浮橋吧。”李定國下定決心。

他們又花了幾天時間,製作許多竹筏和木筏。

臨水鎮的河道只有40米寬,而且因為旱災水位下降,有水的河道只剩30米寬。

一條條竹筏、木筏被綁起來,抬到河中搭建浮橋。

黃順的部隊靠下游一些,負責防守此地的是費如鶴,張鐵牛居中策應兩支友軍。

“轟轟轟!”

早就試過彈藥落點的火炮,準確發射落在河水中央。

一輪齊射下去,就有兩道浮橋被打壞。

“搭建好一條浮橋,全體加賞十兩!”李定國嘶吼著傳令。

負責搭浮橋的都是敢死隊,雖然竹筏、木筏被打壞許多,但這些敢死隊還真沒死幾個。

就這麼持續好幾天,不斷炮轟,不斷搭橋。

一旦搭橋到河中心,就是火銃兵對準敵人齊射,等浮橋搭好得到猴年馬月去了。

搭橋到第八天,南邊突然有哨騎回來報告:“都督,敵軍騎兵想在南邊過河!”

卻是李定國派遣騎兵,足足繞了六十里,想在夜間悄悄游過去。

可惜騎兵裡有許多旱鴨子,不敢直接泅渡,必須先製作竹筏,被大同軍的哨騎給發現了。

騎兵偷渡被發覺,李定國終於發狠:“民夫負土,填平河道!”

當然不可能填平史河,只需填這一段即可。

40米寬的河道,由於乾旱天氣,不僅只剩30米寬,而且水流速度極慢,想要填一條路出來還是比較容易的。

就是有點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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