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在江湖上的人是幸福的,也是痛苦的,他們可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在碌碌眾生為了生計奔波的時候他們可以看江南春景,看塞外牧羊。如果不是他們比眾多人都多了一分道義,那麼絕對是天上人間。
道義,簡單的兩個字,卻足以讓很多人熬到油盡燈枯,血幹腸斷。
在沈遊說出千門傳承的時候,寧雨唐心中一震,但旋即又是一陣輕鬆,是的,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怎麼?可敢一戰?”沈遊不動聲色,平靜的說道。
“戰?現在我佔盡優勢,放下優勢與你對賭,你倒是打了一副好算盤。”
“明人不說暗話,你我要的都是那幾枚玉片,除了龍幫主手裡面,我手裡還有一塊,自然而然你手裡肯定也有,這才是我們要賭的真正賭注。”
沈遊平靜的如同敘述一件和自己絲毫不相干的事情,只不過是隱瞞了自己手裡數量而已。
顯然,寧雨唐被沈遊激發出骨子裡潛在的冒險因子,劍眉挑動間就是一抹狠勇之色,他冷冷的對著沈遊問道:“說罷,怎麼賭。”
一切按照自己設定的軌道進行,成功的將寧雨唐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儘管心中已經有了三分喜氣,但是面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沈遊依舊不動聲色的說道:“按照老江湖的規矩,賭三地。”
賭三地說的是賭鬥的雙方肯定都有各自的地盤,如果說兩個人在不同的城市,那麼選擇的則是第三個不同的城市,而假如說兩個人在同一個城市,那麼要脫離各自的範圍。即假如兩個人的勢力一在城東,一在城西,那麼可以選擇賭鬥的地方則只能在城南、城北或者城中央。
寧雨唐聽後點點頭接著說道:“既然咱賭,就賭一個狠的,咱賭的是千門的傳承……”
如果說原本沈遊還只是略微有些懷疑,那麼此刻聽寧雨唐從口中承認,心中原本的不確定也慢慢的篤定下來,點點頭示意寧雨唐接著說下去。
“如果我取得獲勝,那麼千門的傳承……”
“我自動退出!”沈游回答的毫不猶豫。
寧雨唐滿意的點點頭,而沈遊接著問道:“假如說我獲勝……”
“我再也不在江湖上出現!”寧雨唐異常肯定的說道。
沈遊輕輕的搖搖頭說道:“不,我要的沒有那麼嚴重,你可以在江湖上出現,只不過你的身份,就是千門的反將!”
聽沈遊慢慢的將話語說完,寧雨唐的臉瞬間變得通紅,他咬咬牙哼了一聲道:“可以!”
“爽快!”沈遊高聲說了一聲道。
寧雨唐一指桌子上擺放的菜餚說道:“這桌素齋,唯有一個特別,我們就去這裡如何?”
沈遊明白寧雨唐說的是賭三地的方位,畢竟沈游來在泉城,而寧雨唐則在申城盤踞,賭三地的話肯定要避開這兩個地方,而寧雨唐說的是那一盤東坡肉。
因為是素齋館裡的唯一一道葷菜,而且東坡肉因為需要小火慢燉,所以耗費的時間也長,也是最後端上來的一道菜,而自然,沈遊把那一道東坡肉放在了桌子中央。
顯然,寧雨唐選擇的地方是桌子的中心,而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四九城能夠算得上中心之地。
沈遊輕輕點頭小小說道:“東坡肉的味道非常美,我也比較喜歡,既然寧兄想再嘗一口的話,那麼我也寧願陪伴你好好的品嚐一番。”
“好!”縱然相處對立一方,但是寧雨唐還是被沈遊那一份淡然和從容所打動,不禁拿起斟滿的酒杯對著沈遊舉杯道:“我敬你!”
沈遊拿起杯子,仰頭與寧雨唐一乾而盡,酒是十年陳的花雕酒,酒色橙黃清亮,酒香馥郁濃厚,酒性綿軟柔和,酒味甘香醇厚。
兩個人一飲而盡後都放下酒杯,沈遊微笑說道:“地點訂好了,那咱賭什麼呢?”
“既然咱地點是賭三地,賭鬥的東西咱就猜五行吧!”寧雨唐道。
猜五行和賭三地一般,五行之中,東方指木、南方主火、金對應西方,水對應北方,而土則對應中央。憑心而論,相對於沈遊剛剛來到申城做的那一局來說,這一局要難上許多,畢竟沈遊知道寧雨唐肯定有心儀的一門,只不過他現在猜測不出來,但若是讓寧雨唐選中了他喜歡的一門,而又不是自己的強項,那麼即便是贏,估計贏下來的也不輕鬆。
正在沈遊思索的時候,寧雨唐已經起身,拿起一個空盤子,將盛湯的湯勺放在其中,隨即將桌子清空後放在正中央,對著沈遊說道:“開始吧?”
勺子轉動的時候,勺子柄指的方向就是他們要選擇的一門,寧雨唐低聲補充道:“停在西南或者東北就算土,其他東南西北各個方位不用我多說,盤子不能壞,勺子不能脫落盤子。”
隨著他的話語,勺子已經逐漸放慢了速度,沈遊還不知道寧雨唐要選擇什麼,心中緊張之下,索性放開直接伸手引著勺子柄向著西方轉過來。
西方屬金,連同沈遊都不知道自己擅長的一門到底在哪裡,索性隨便出手選擇一門,他賭的是寧雨唐也不知道他到底擅長哪一門,見他主動選擇肯定會設法阻攔,若是寧雨唐阻攔,那麼沈遊自然就能夠猜出來他想選擇的是哪一門。
但就怕沈遊壓根從一開始就猜錯了,也就是說寧雨唐就想選擇金!
他忐忑的內心最終在寧雨唐伸手向著南方引的時候安定下來,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只見寧雨唐忽然豎起雙指,對著他的眼睛插了過來,出手迅疾如風。
沈遊一驚,頭部微微後仰,只不過原本準備牽向勺子的力卻沒有如寧雨唐所料一般放手,反而是用力的逆方向轉動,若寧雨唐是想由西往南,那麼沈遊則是想由西往北。
寧雨唐也沒有想到沈遊忽然會如此玩,心中一驚之際,手居然出乎沈遊所料的順著沈遊的牽引使勁。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遊心中一愣,原本他是想往南牽引,而此刻居然順著他往北牽引,到底是怎麼回事?
忽然,沈遊豁然明白過來,寧雨唐所謀取的方向可能壓根就不是南方,所謂的往南只不過是虛晃一槍,想到這的時候,他又在瞬間明白過來,寧雨唐一直被人認為能寫能畫,此刻選擇肯定會選擇他熟悉的方面。
他肯定選擇是東方!東方屬木,字畫之類的古董都是紙做的,而這一門跟著沈遊的江湖人綁在一起都不是寧雨唐的對手。
果然,在沈遊的詫異之下,勺子柄在正東的位置停下,寧雨唐呵呵一笑,對著說道說道:“東方!字畫!”
在最後時分方才想明白的沈遊沒有絲毫的氣急敗壞,他點點頭微笑著說道:“成交。記住,你和我的生意哦!”
此刻酒宴已過,事情談完,寧雨唐對著沈遊點頭抱拳道:“如此,告辭!三月後,開賭!”
沈遊亦是回禮,走到門口處的寧雨唐道:“忘記說了,字畫只能找藏品,不能去古玩行。”說完之後也不等沈遊搭話,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自始至終,沒有提龍九天一句話。沈遊明白,依照寧雨唐的聰明才智,肯定揣測出來龍九天是詐死,只不過讓他費解的是,為什麼他會如此輕易的就走進自己的圈套,而自己還準備了好幾套方案都沒有使出呢!
只是讓他比較欣慰的是寧雨唐既然同意和他賭鬥,自然不會在乎龍九天的事情,而威脅最大的林醉虎肯定會退出戰局,至於剩下的納蘭長風和丁守方,沈遊認為他們已經不足為懼了。
的確不足為俱了!當福伯將納蘭家家主的意思傳遞給納蘭長風的時候,納蘭長風瞬間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就這麼離開?爺爺到底想什麼?”他有些歇斯底里的對著福伯質問道。
“家主說,你已經落入了別人的圈套,沈遊和寧雨唐估計已經達成了和解,家主還說,從一開始行動,就知道很有可能做的是無用功,只不過是希望能夠更好的承擔起來。”
納蘭長風聽後心中一陣淒涼,是的,如果說在江南的時間讓他以為自己早已經不是當年的紈絝,有足夠的力量去迎接家主的位置。只是申城這一局下下來,從一開始以為自己是參與者,卻沒有想到到了最後卻成了為他人做嫁衣。
福伯有些愛憐的看著這個自己一手拉扯大的晚輩,搖搖頭,沒有說話,轉身走了出去。留下一臉沉思的納蘭長風。
一時之間,所有的力量都離開了申城,只留下遭受重大打擊的龍九天和原本是二當家的丁守方,而這些早已經不是沈遊所擔心的事情了,在他的眼中,他認為已經慢慢脫離危險期限在鬼門關繞了一圈轉回來的龍九天肯定有足夠的能力來力挽狂瀾。
而這些,又與他何干。江湖如同一條奔流不息的長河,左岸是紅顏白髮,右岸是俠骨豪情,只有衝到岸上,方才是磨成記憶的卵石。
只是,為何寧雨唐如此輕易的答應了自己的條件,在奔湧的申江一旁,一個渺小的身影望著滔滔江水,陷入了無盡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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