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幫派一般都會經歷四個時期,萌芽期,發展期,成熟期與分裂期。一般來說,在萌芽期的時候依靠的是話事人的個人魅力,領導能力決定一切。
對於龍九天同樣如此,三十年前的龍九天以過人的膽識以及無可匹敵的野心從青幫年輕一代中脫穎而出,逐一將當時爭奪幫主呼聲在他之上或者和他不分伯仲的人逐一清掃,進而確立了他在青幫中的地位。
幫派的發展期以及成熟期就是當攤子撲的比較大的時候,話事人開始逐漸發展自己的親信,然後逐一放權,一直等到他們可以獨擋一面。
在青幫的發展中,龍九天最初的結義兄弟基本上或死或殘,除了人鬼殊途就是金盆洗手,剩下唯一一個不是說他能躲會藏,而是,這個人太勇猛了。
現在青幫的二當家,丁守方。
丁守方陪伴龍九天經歷惡戰9場,大戰'場,小戰無數,身上傷疤無數。
只是隨著幫派發展的成熟,在社會發展的洪流之中,徹徹底底的幫派已經不能生存,就如同青幫的前身漕幫還知道給朝廷運糧,然後解決兄弟飯碗一般,稱雄後的龍九天也面臨這個問題。
這一塊他交給了丁守方,他的結拜兄弟,過命的交情。身上光是因為當年給他擋刀就留下了五道傷疤,其中一條自頷下到前胸,在深入一點,在往下一點,就是開膛破肚的風險。
憑心而論,龍九天的能力在丁守方之上,或許唯一不如丁守方的就是他在搏命的時候,比丁守方少了那麼一點狠勁。潛意識中,他一直認為他的命比一般人要金貴。
他只跟那種能比他地位略微往上的人搏命。
幫派發展之後就是分裂期,或者是衰退期,放在申城混江湖的人嘴中,青幫的衰退期是從五年前開始。
五年前冬天的一個雪夜,剛剛會完情婦的龍九天遭到了一群殺手的刺殺,之所以說是殺手,因為那些人壓根就沒有任何的熱兵器,據說這些人拿著的都是長刀。
不是匕首,也不是開山刀,而是長刀,刀身細長的那一種長刀。
對於龍九天怎麼逃出來的,坊間眾說紛紜,有說他運氣好,不顧身份藏在垃圾堆裡隱匿躲過,有說他手下的人拼死將他護了出來。
真實的原因只有少數青幫高層的人瞭解,的確龍九天身旁有幾個保鏢,而且這些人練的基本上都是殺人的功夫,而且隨身攜帶短槍。
但這些人在那些殺手的突襲下沒有絲毫的反應,真正讓龍九天脫離生命危險的是他在身挨兩刀浴血狂奔時遇到了一對在路邊賣陽春麵的攤販。
年老的約有60多歲,年輕的只有16、7歲,但是就是那個看上去只有16、7歲的少年,仗義挺身,拿著切菜以及肉的刀竟然將追擊龍九天的人一一重傷。
在那一刻,龍九天就知道這個少年絕對不凡,因為他保鏢的戰力他非常的瞭解,但是他引以為豪的保鏢在那些人手裡卻如同餓狼屠羊一般。
等他緩過神來,卻發現那一老一少居然要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他連忙上去攔下感謝救命之恩。
卻沒有想到那個老者只是慢悠悠的告訴他,之所以趕跑了追殺他的人,不是因為救他,而是因為那些人在追殺他的時候弄倒了他們的做飯的傢伙事。
這讓龍九天非常的不適應,做為青幫的扛鼎者,他習慣了別人的逢迎,也習慣了那種高高在上一覽眾山小的孤寂感,卻沒有想到會遇上了那麼奇怪的兩個人。
那一次刺殺雖然傳播面很小,但是也逐漸的從申城江湖中人流傳開來,很多人認為那是青幫的勢力由勝轉衰的一個轉折點,但是丁守方卻不這麼認為。
他認為青幫由勝轉衰是從十年前開始,因為那個時候,龍九天不知道從那裡知道了一個傳說,然後就開始瘋狂的痴迷上這件事情,那種勁頭就如同中了罌粟毒一般。
因為從那個時候開始,除了青幫的上層事務,龍九天將所有的事情一股腦的推給了丁守方,自己以及他最信賴的五行衛同時忙於一件事。
那件讓丁守方聽到都覺得無限搞笑的事情,尋找幾枚不知道什麼年代的玉殘片。
原本在他遇襲之前,龍九天已經基本上脫離了出來,開始逐步的往青幫的事務上靠攏,但是在他遇襲之後,卻忽然的變本加厲起來。
這一切,在丁守方的眼中就是因為一個人。
那一個在冬天雪夜裡賣陽春麵的少年攤販,那一個在龍九天幾乎窮途末路時救起的人。
也不知道龍九天用了什麼手段,反正從那夜之後不多久,那個少年就跟隨在了龍九天的身邊。
龍九天花巨資特意請人從國外給那個少年鍛造了一把刀,模式如同唐刀一般。得到刀後的少年歡喜異常,給那柄刀取名落魄刀。
那個少年來後的第二年,每年都會隨著龍九天外出幾天,至於出去幹什麼,丁守方一概不知。至於那個雪夜到底是誰僱兇,丁守方也沒有查到,而且發現龍九天似乎也壓根沒有查的意思。
時至今日,那個少年居然成了青幫中的第三號人物。這一點讓丁守方異常的不爽,在他看來,他與龍九天一步步的崛起,中間還有其他拜把子兄弟或死或殘的付出,方才堆積成他們二人顯赫的地位。
而那個少年,他又憑什麼?就憑藉救了龍九天一命?
當然,丁守方雖然不爽,但是卻絕對不會做出僱兇背後傷人的事情,他只是偶爾會在各種場合給那個少年的點不快。
也曾經藉口少年功夫好,他各地尋覓一些身手不錯的人與那個少年爭鬥,但是卻無一是那個少年的對手,更難能可貴的是那個少年在那種情況下居然沒有痛下殺手,只要服輸,都會留下活路。
如此磕磕絆絆了三年的時間,他也終於勉強算是接納了那一個少年,那個少年出眾的功夫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壓根沒有從青幫插一槓子,謀權奪利的心思。
除了每年會隨著龍九天外出,偶爾遠距離的看一下龍九天的女兒龍笙兒,在幾次青幫面臨別的勢力挑釁的時候,他還能夠衝上去,平時最多就是如同閒雲野鶴一般,過他自己喜歡的生活。
甚至,按照丁守方安排的眼線告訴他,那個少年居然能夠對著一本小說就能看上一天。
丁守方很愛自己的女人,從自己的女人在多年前一次惡戰中不顧一切的撲到他的身上給他擋刀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他這一輩子再也不可能愛上別的女人。
雖然他一直沒有給那個女人名份,但是那個女人卻一直無怨無悔的佩在他的身旁。
時刻多年,丁守方的耳邊依然回想起那個女人替他擋刀後說的話:“我不疼,你快跑!”
短短一句話,唯有六個字,但是之於丁守方,沉甸甸的卻是不知道有多重有多深的感情。
只是,他女人的弟弟卻被驅逐出了青幫。
他認為自己那個小舅子做的多不對,他只認為當自己拉下面子想保下自己小舅子的時候,卻被龍九天拒絕了。
被已經不處理日常事務很多年的龍九天拒絕了。
從街頭拼殺一路喋血而來,就算是換命,他也已經救下來龍九天好幾條命了,但是,這一次,龍九天卻告訴他,王子犯法與民同罪,即便不是他的小舅子,就是自己的親閨女,也一樣會遭到幫規懲罰。
發展到了最後,已經不是單純這事情的問題,而是自己的女人的問題,他甚至不敢回家看自己的女人,那一個愛他勝過自己的女人。
憑心而論,他的女人沒有給他太大的壓力,但是越是如此,他的壓力就巨大。
似乎那一雙哀怨的眼睛都能過說話,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多年的浴血卻求不下這一張薄面。
在他眼中,他覺得這早就不是曾經的江湖,沒有必要在恪守著舊日的制度,理法不外乎人情,但是,他卻失望了。
他心中很清楚,即便是自己的小舅子被逐出青幫,自己也能夠照顧他的周全,只是,這被落掉的面子,多年來一直如同老黃牛一般為了青幫兢兢業業,為了龍九天甩手掌櫃當的安安心心,在最需要的一刻,卻被輕輕的落在地上踐踏了。
或許,從那一刻開始,嚴格意義上,青幫的分裂期來了。
之前的分裂期起碼在龍九天不在乎的時候有丁守方會在乎,但現在的丁守方卻沒有了舊日的豪情。甚至,他破天荒的去找了他一直不待見,但是卻是目前青幫的第三把手——寧雨唐。
沒有絲毫別的意思,就是聽說寧雨唐的院子裡種的薔薇花開了,他只是去賞花,或者也是想告訴別人,從今天開始,他要如同寧雨唐一般,過一些閒雲野鶴的日子。
在寧雨唐的院子裡,他看到了正在提著狼毫正在筆走龍蛇寫扇面的寧雨唐。
落在扇面上的是一段文字:
在唐代
我因錯過一年的桃花
而錯過一生的你
到宋代
隔不斷你笑聲的矮牆
卻隔斷了你我幾世的情緣
八百年後的一場雨
飄來了你的油紙傘
也消散了一隻丁香
那一刻,他忽然覺得,這個能耍一手好刀又能寫一筆好字的年輕人,註定不是一個他最初知道的那平凡的當街賣面的小攤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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