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飛了一天,終於可以看見前方延綿起伏的迦蘭山了,遠遠望去就像一條蟄伏的神龍,氣勢驚人,就在山脈的中央,一座山峰之上似乎有金光射出,直衝天際,那裡就是蘭若峰,迦蘭寺就在那裡。
“啊,果然是佛家聖地,瑞光普照,聖潔無比。”李阡陌看到如此景色不禁暗贊,飛行速度又快了幾分。
往前數千裡,已接近迦蘭山,只見下方的道路上有許多凡民正成群結隊地往迦蘭寺方向走去,有的騎著駿馬駱駝,有的步行。
他心中好奇,悄悄降落在地,接近這些凡民,詢問之後才得知:原來迦蘭寺每隔五年都會有高僧在青燈峰上開壇說法,不論凡民修士,只要誠心向佛者,皆可來聽證佛法,今年比較特殊,居然是觀空大比丘親自開壇說法,所以前來聽法的人特別多。
李阡陌一聽這事便來了興趣,他對佛門的事情一直都很好奇,知之甚少,雖然佛道不同途,但他認為一定同源,便決定隨同這些凡民一起去聽證法會,看看佛教的道心是否與道家相同。
於是他掩藏起氣息,與這些凡民借了幾件衣服換上,和他們一同前往迦蘭山。
日色將落西山,李阡陌和那些凡人隊伍抵達青燈峰,迦蘭寺的和尚們給他們安排了住處和齋食,並告知他們:明日午時,觀空大師準時開壇說法。
一夜無話,隔日午時,迦蘭寺的僧人來接引他們去論法壇,上千凡民激動無比,排成長龍來到論法壇。
論法壇設在青燈峰的十里坪上,十分廣闊,上千凡民加上數千迦蘭弟子足有萬人,卻無法將這裡填滿。
數千迦蘭弟子已在前方端坐,個個緊閉雙目,口誦經文,莊嚴肅穆,放眼望去,一大片的光頭在陽光下鋥亮,十分壯觀。
李阡陌隨著凡民們來到後方蒲墊上坐下,看了看前方,約百丈外設有一座高臺,估計就是觀空說法的地方。
過了許久,一通鼓響,有人高呼:“有請觀空大比丘!”
下方坐著的所有人一齊站起,李阡陌不知道還有這規矩,趕忙也站起來。
觀空從側方走上高臺,只見他一身黃色僧袍,斜披火紅袈裟,白眉垂掛,面帶微笑,隱隱似有寶光流動,仿似珠玉。
觀空登臺站定,轉身面向眾人,合十行禮後緩緩抬手:“各位請坐。”
“多謝觀空大比丘!”眾人合十道謝,紛紛坐下。
觀空盤膝在蒲團上坐下,微笑掃了一眼下方,緩緩道:“吾有正道法藏,妙意三千,可鎮諸魔,可淨萬心,可止干戈,今授與在座,望以言傳心,佛法廣佈,善哉,善哉。”
下方眾人虔誠合十,齊聲唸誦:“善哉,善哉。”
觀空淡然一笑,開始說法:“如是我聞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
李阡陌雖然沒研究過佛法,但觀空每說一句都會解釋一句,倒是很容易聽懂,大多是修心規性、勸人向善之辭,十分無聊聽得他有點犯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阡陌居然睡著了,等他一個瞌睡醒來,發現觀空還在滔滔不絕地說法:“戒為無上菩提本,應當具足持淨戒,良以由戒生定,由定發慧,若能持戒清淨,則定慧自可圓成。佛所制戒,以要言之,大分三種:一、在家戒,謂五戒八戒。二、出家戒,謂沙彌、沙彌尼十戒,比丘、比丘尼具足戒。三、道俗通行戒,謂菩薩三聚戒……”
觀空這一段是在講佛教持戒的重要性,其主要意思就是說:持戒是佛法的根本。
“狗屁不通,狗屁不通。”觀空說得正起勁,人群中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眾人頓時驚詫,觀空也愣住了,停了下來,朝下方看去。
“誰!是誰膽敢胡說八道!”最前方的一箇中年僧人霍然站起,轉身怒喝,橫眉怒目掃視後方人群,後方凡民面面相覷,有點茫然,沒人作聲。
李阡陌皺了皺眉頭,心中暗道:“這聲音有點似乎十分耳熟啊,在哪裡聽過……啊,是白目!”
他差點就要叫出來,好在關鍵時刻捂住了嘴,瞧那個中年僧人怒氣沖天的模樣,他可不敢現在觸他黴頭,但他能確定,剛才罵“狗屁不通”的人是白目無疑。
“聞法。”觀空叫那中年修士。
中年修士趕緊轉身,合十行禮:“師叔,弟子在。”
觀空淡笑擺手:“坐下。”
“可是……”聞法不甘,忽然愣住,使勁嗅了嗅鼻子,變色大叫起來,“師叔,有人在喝酒吃肉!”
“哦?”觀空聞言長眉一蹙,立刻將龐大的神識籠罩全場,然後眯眼拈鬚笑起來,低聲喃喃道,“有客來訪啊。”
“誰敢在這裡吃肉!”聞法轉身朝著人群大喝,滿臉氣得通紅,光頭之上的青筋根根凸起,十分嚇人,他大吼的同時展開神識查探,一下就發現人群中有個凡民正左手持羊腿,右手持酒壺,左右開弓,大吃大喝。
“混賬!”聞法大喝一聲,猛然跺腳,身子猛然向前躥出,朝一個凡民抓去。
那“凡民”正在吃喝,忽見聞法朝自己飛來,抬頭對他咧嘴一笑,露出毛茸茸的大臉和滿口的尖牙。
“啊!妖修!”聞法驚聲大叫,急速往後倒飛出去,比來時還快,落地後連退三步,扭頭驚惶大叫,“師叔,有妖修!”
觀空哈哈一笑,起身道:“不是妖修,是朋友。”
白目嬉皮笑臉站起來,撕咬著羊腿肉,從人群中走來,嘿嘿笑道,“大和尚,俺們又見面啦。”
觀空哈哈一笑,起身道:“不歸山匆匆一別,白目小友風采依舊啊。”
“湊合,湊合,哈哈。”白目得意一笑,一口酒將嘴裡的肉全都衝到肚中。
觀空也是一笑,指了指他衣裳,道:“只是……你這身裝束,奇怪了點。”
只見白目身穿黑色小夾襖,頭上裹著白布巾帽,那條油膩膩的褲子卻沒換,那夾襖也不知道是從哪偷來的,緊緊勒在他身上,看起來十分奇怪。
白目垂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咧嘴嘻嘻一笑,手持酒肉繼續朝觀空走來。
忽然,前方人影一閃,聞法躍到他面前,伸手攔住他,滿面怒色大喝:“就算你認識我師叔,也不能在佛門聖地吃喝酒肉,褻瀆佛祖世尊!”
白目伸手在鼻前扇了扇,翻白眼道:“小光頭你放的屁真臭。”
“你說什麼!”聞法聞言大怒,揮拳就要上前打白目。
“聞法,不可無禮。”觀空沉聲喝止。
聞法不忿收拳,怒視白目,憤然道:“你快點滾下青燈峰,這裡不歡迎褻瀆佛祖的人。”
“佛祖?”白目東張西望看了一遍,咧嘴嬉笑問道,“佛祖在哪,俺怎麼瞧不見?”
“你……”聞法氣得咬牙切齒,真想上去給他一頓耳刮子才覺解氣。
白目甩手扔掉羊腿和酒壺,雙手按腰,笑嘻嘻地望著聞法,問道:“小光頭,俺問你,你口口聲聲把佛祖掛在嘴邊上,你幾時見過他?”
“哼!”聞法重重哼了一聲,高聲道,“何須見到佛祖,佛祖便是佛理,存於般若之心,在於靈臺方寸,你這粗俗之人一輩子也別想知曉此等奧妙玄藏。”
“呵!”白目一聽這話來勁了,眼珠一轉,嬉笑問道,“那你說俺褻瀆佛祖,俺哪裡褻瀆他了,俺可從來沒罵過他呀。”
“你在佛門聖地喝酒吃肉,就是對佛祖的最大褻瀆!”聞法怒視白目,寸步不讓。
“奇怪了,俺自喝酒吃肉,幹佛祖屁事?”白目故作疑惑之狀,連連撓頭,繼續道,“俺又不是佛門弟子,想要喝酒便喝酒,想要吃肉便吃肉,佛祖不會管這麼寬吧。”
聞法頓時瞠目結舌,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
白目得意一笑,轉頭面朝觀空,眉飛色舞道:“還有啊,觀空老和尚剛才說戒這戒那的,還說這是佛之根本,這是佛祖說的?”
觀空聞言一愣,笑了笑,道:“經書上是這麼說的。”
“狗屁不通,狗屁不通!”白目大頭連搖。
觀空聞言再愣,苦笑道:“檀越有何高見?”
白目嘿嘿一笑,神采飛揚道:“佛祖是這麼說的,他說,喝酒不好,容易使自己心智不清,頭腦不明,無法參悟佛法真諦,阻礙修行,最好別喝;吃肉不好,等若間接殺生,最好別吃……”
他說了一大通,全都是最好別如何如何,聞法聽完跺腳大叫:“胡說八道,胡說八道,佛祖何時這樣說過!”
白目咧嘴一笑:“那你們又如何證明佛祖像你們那樣說過。”
聞法再次啞口無言,瞪大了兩眼憤怒地望著白目。
白目完全無視聞法,雙手叉腰,笑哈哈道:“所以,佛祖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是自在心,身是自在身,神遊太虛外,逍遙自得真,想要參悟真如至理,卻把自己用籠子關起來怎麼行,真如在籠子外面呢。”
觀空聞言渾身一震,心中困惑千年的疑團竟被白目一語點破,如當頭棒喝,豁然開朗。
“阿彌陀佛!”觀空合十朝白目一拜,長聲嘆道,“聽檀越一言,某家才知道,某家數千年的佛法修為,在檀越面前竟不值一提。”
“啥?”白目聞言發懵,茫然眨眼望著觀空。
李阡陌聞言也是愕然無比,喃喃道:“白目懂佛法?觀空大師這是在說笑嗎?”
觀空滿面笑容望著白目,道:“某家今日才知道,原來白目小友也是佛道中人,當真相逢恨晚,既然來到了迦蘭山,何不去迦蘭寺中坐坐,論討佛法,豈不妙哉。”
“去迦蘭寺?”白目雙耳抖動一下,撲稜著眼望著觀空,問道,“有酒喝麼?有肉吃麼?”
一旁的聞法氣得面色發紫,轉身面向觀空,急叫道:“師叔,怎麼能讓他去迦蘭寺,他怎麼可能是佛道中人!”
白目聞言齜牙利嘴對著他笑,得意道:“嘿嘿,你不讓俺去,俺偏要去。”
觀空淡淡一笑,轉頭面朝聞法,道:“十方閻浮世界,盡開方便之門,佛法本就不應拘泥一道,聞法,你佛法修為尚低,需知,見性成佛,不拘佛門內外。”
聞法和尚聞言渾身一震,似乎有所頓悟,愣了片刻後忽然肅容合十,對著觀空一拜,虔誠道:“多謝師叔教誨,見性成佛,不拘佛門內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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