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卻一步未退。
屋子裡變地好靜好靜,船舷拍浪地聲音和兩個人的心跳都聽地清清楚楚,過了好半天,湘兒公主忽然說話了:“我沒別的辦法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就是有一萬個自覺委曲的理由,你也得負責!”
“我明白!你動手吧!”
楊凌負手挺胸,白鼻子高昂,臉上還有兩串淚痕,一副英勇就義的光輝形象。
朱湘兒咬了咬嘴唇,一口弧形貝齒襯著淡紅色唇瓣,那唇瓣嬌嫩的象杏脯兒似的誘人。她的狠勁兒消失了,很哀怨地道:“我的身子都被你看光了。一世清白全葬送在你的手裡了,殺了你,你讓我怎麼辦?姓楊地,我認命了,你娶了我吧!”
“啊?”楊凌霍地張開眼睛,驚愕地看著她,失聲道:“這不可能,你是公主。我已成親,我怎麼可能娶得了你?”
朱湘兒發起狠來,她兩頰暈紅,憤懣、蠻橫地道:“自古艱難唯一死,娶我難道比死難?用什麼辦法我不管,你是男人你解決!”
除了嫁他,也真沒旁的法子了,兩人若非夫妻。到了這個份兒上朱湘兒除了一死已經別無選擇,若是成了他的媳婦兒……老公看老婆,天公地道,就算人家天天看,你管得著嗎你?
“自古艱難唯一死。如今卻比死還難!”
彭老太爺氣的哇哇怪叫。手底下原本隸屬於東海群盜的手下們也摩拳擦掌:“老大,幹吧!哪有受這種窩囊氣的,他樹起洪武皇帝的靈牌畫像,咱們就得束手捱打不成?”
“大人。打不得,打不得呀!”千戶龍地虎在耳邊不斷地吹風兒:“老爺子,這可不是兒戲啊,想當年燕王靖難,建文帝那可是太祖皇帝親自立下的傳人吶,燕王連他都敢反了,還有什麼可顧忌地?
但是鐵鉉在濟南城頭供起太祖皇帝的靈主牌位,燕王就愣是困城一個多月不敢放上一炮啊。那時候一旦兵敗就是滿門抄斬了,他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諱。您能和他比嗎?您這一陣亂炮下去,把太祖的畫像和靈主牌位炸的一塌糊塗,那就是抄家滅族之罪啊!
大人待屬下關切愛護、視同心腹,所以屬下有句大不敬的話不能不和您說說,您這一通炮打下去,皇上心裡肯定高興,可他心裡再高興。最後都得砍您的頭。大人啊。咱們還是先撤吧,要麼想個妥當的辦法出來。要麼稟報了皇上再做定奪”。
彭鯊魚肺都快氣炸了,嗔目喝道:“難道就任由他們這樣大搖大擺的攻到南京城下?他們要是在盾牌上、兵器上都裹上太祖皇帝地畫像,豈不縱橫天下,無人能敵了?”
龍地虎忙道:“大人放心,他敢在殺人的兵器上裹以太祖畫像,那就是大不敬,這樣的事他們不敢做的,其實咱們現在照樣……”。
“轟!”一枚炮彈在他們船側激起一陣巨浪,龍地虎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繼續道:“其實咱們現在一樣可以開炮啊,就是不能打中太祖地畫像,這仗打的束手束腳,還能贏麼?
萬一損失幾艘戰艦,那就得不償失了。打船而不能打帆,咱們就太吃虧了,他們船多人多,一旦靠上來,咱們走都走不了,不是把戰艦全都白送給他們了麼?”
彭鯊魚跺跺腳,眼見對方戰艦越來越近,便怒不可遏地道:“來人吶,炮口放低,千萬小心著,不要打高了,怎麼也得轟他幾炮,最好轟沉幾艘,奶奶的,這仗打的,老夫快要憋死了”。
“轟轟轟轟”,朝廷水師地大炮開始怒吼了,同樣的佛郎機炮,水師的炮火射速和準確度遠勝於對方,一開始把楊子喬嚇了一跳,還以為朝廷官兵發了瘋,根本不在乎太祖的靈牌和畫像,及至發現對方把炮口壓的極低,許多炮彈直接射進水裡,不禁放聲大笑。
這樣的距離和炮火密度,如果硬衝過去,雖然最終仍是勝利,但是難免要被擊中幾艘戰艦,造成沉船損失。
楊子喬是洞庭湖的大水盜,慣常對付官兵官船的,水戰經驗豐富,絕非庸才可比。他立即拿出慣用地戰法,拋錨停進,喝止所有大船,然後揮旗命令小船進攻。
一時間。一百多條網梭船跟螞蟻似的衝了出來,這種戰船其形如梭,竹桅木帆,每船不過三四人,裝備有火銃、弓箭,大船若被這些小船纏上,那就如群蟻啃象,十分難纏。
此外還有兩頭尖翹難辨首尾。進退如飛,機動靈活的鷹船,以及連環船、子母船數十艘,在網梭船的掩護下向前駛進。這些船全是利於內水江河湖泊作戰地小型戰船,尤其是連環船和子母船。
連環船長不過四丈,其實是兩條船用鐵環連線來的,前船船頭有巨大的倒須鐵釘,船上載有火球、毒煙球、火雷彈。後船裝載士兵用火銃、弓箭掩護,一旦撞在敵船上,倒須鐵釘就釘進敵船再難脫身,這時就可解開鐵環並點燃各種火器,然後把後船飛快駛離。前船則燃起烈火爆炸,把對方的船舷炸開。
子母船與其作用形似,只不過模樣不同,它是大船包著一個小船。在大船上裝載引火、爆炸之物,釘在敵船上後,小船駛離,留下大船引燃敵船。
彭鯊魚等人都是識貨地,這麼多小船兒駛來,以佛朗機炮地速度也來不及對付,而且對方的大船不能打,窮於應付這些小船地話又得防備大船上地火炮。萬般無奈之下,彭鯊魚只得怒吼一聲:“撤!”
朝廷的水師空有強大的戰力,奈何火炮卻打不過紙張畫像,他們只能含恨退縮。在現代聽起來匪夷所思的事情,在當時卻是順理成章的,一個禮、一個孝,再加上皇家為了維護帝王的至高尊嚴和無上權威,必須神化、不可觸逆化先帝的政治需要。造成了這樣怪異的戰爭場面。
楊子喬得意洋洋地命令赤龍舟、蒼山船、車輪舸齊齊追趕。最後才是三桅炮船和福船,剛剛追趕了一陣。“轟!”水面上激起一道巨大地水柱,一般中型戰船搖晃了一下,船舷破了一個大洞,冰冷的江水“嘩嘩”地灌了進去。
未過片刻,又是一艘船側爆炸,大明的水師正在撤退,根本沒有看到他們放炮,這是怎麼回事?楊子喬大驚,他發現輕型船隻都能安然駛過去,而前邊那兩艘被炸的船都是吃水深的戰艦。
他心中一動,立即命令艦隊放緩行速,然後調了幾艘小船過去察看,發現爆炸處果然在水下,江水倒灌迅猛,兩艘戰艦地艦身已經傾斜,於是趕快派出多艘小船接應船上的人下來。
他聽說過明軍水師研製出了一種新式武器,叫做水雷,可以在水下攻擊敵船,可惜寧王用盡辦法,福建軍器局列為最高機密的這種武器始終沒有搞到,想來就是這種東西了。
這一來對寧王叛軍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威脅,要是前方有敵艦在,哪怕冒著炮火這些亡命徒也敢攻,可是現在是看不見摸不著地敵人,你得每時每刻都擔提防被他擊中,這樣的敵人哪怕只有一個兩個,也沒人受得了。
盜匪船上多的是雞鳴狗盜之徒,雖然最擅長的就是歪門邪道,可是倒真讓他們想出了辦法。他們臨時停船,跑去兩岸漁戶家中搶了幾十張魚網,把魚網綴連起來,下邊墜上重物,然後由小船拖曳著攔江而行進行拉網式排雷,重艦隨在後邊,這一來安全是安全了,行進速度卻如同龜爬。
可是除此之外再無良策,他們也只能如同遊山玩水一般走走停停,時不時的停下來清理一下攔住的破爛和偶爾刮住的水雷,用繩索補一補破爛的魚網,然後繼續前行。
彭鯊魚因為來內河作戰,根本沒有放下幾枚水雷,這東西放下去等於是自毀黃金水道,一旦戰事結束,整條江清理起來實在是太難了,到那時靠江吃飯地,不知要餓死多少萬人,所以他只佈下四枚水雷以為疑京之計,然後便逃之夭夭了。
正德過江了,許泰身負守衛南京的重責,且前方探馬來報,寧王已棄了安慶城,孤注一擲直奔南京,所以不敢前來迎駕,關大人和馬昂。以及南京六部的高官趕來江邊迎駕。
眾官員還沒參拜完畢,彭鯊魚的戰艦就急急忙忙的退了下來,正德的艦隊雖見對方打的是大明旗幟也絲毫不敢大意,早早派船迎了上去,勒令他們停船禁行。彭鯊魚聽說皇帝已經到了,不禁喜出望外,老傢伙風風火火地跑來見皇帝,要請他對這種無賴仗拿出個章法。
楊凌沒到前艙去。這位天子面前第一紅人,威名赫赫地國公爺遠遠地躲在後邊,就他現在那副形象實在不宜見人,官場上對於形象是十分注重地,形象太差的人,縱有才學也不準坐堂為官,楊凌貼著個白鼻子,要是在百官面前露相。不免被人傳為笑柄。
三位公主換上了侍婢地服裝,和唐一仙四人站在一起。楊凌偶爾眼神溜過去,都會看到永福公主歉然、關切和溫柔的眼睛。因為楊凌已經對她解釋過,上船時由於船體搖晃,不小心碰了鼻子。痛楚難忍,臨時溜去找太醫了,這才沒有去見她。
永福公主心疼還來不及呢,哪還顧得上自已的套郎大計。可楊凌也不敢多看,那眼神兒一瞟過去,就會發現旁邊多了兩道目光,那是湘兒公主的眼神。那眼神……,就象正在看著她們家養地那隻貓兒,一隻偷腥的貓兒。
楊凌只得趕緊移回目光來:唉,總算花言巧語的暫時穩住她了,可……怎麼娶她過門兒呀。那不是比登天還難?好在湘兒還小,車到山前必有路,拖得一時是一時……
楊凌正對自已那顆受傷的心不斷做著心理輔導,忽然發現龍舟前方正德皇帝不知因為什麼事大怒起來,面前的官員跪倒了一片,在那兒連連嗑頭,唐一仙見狀連忙走過來悄聲道:“大哥,你快去看一下。他還沒下船呢。這又發什麼瘋了?”
楊凌點點頭,輕輕摸了摸他造型獨特的白鼻子。大踏步地走了過去:“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鬧心!”這就是威國公爺南巡以來的深切感受。
“豈有此理,如此宵小之計,就讓你掩軍敗退,任由叛軍直趨南京?若是南京失守,朕唯你是問!”正德在怒吼。
彭鯊魚赤紅的臉龐都有點發黑了:“皇上,叛軍高懸洪武皇帝地畫像和靈牌,臣子們不敢動手啊。刀槍無眼,萬一傷了洪武大帝的神主靈牌,毀了畫像,那是大逆不道啊,小臣匆匆趕來,就是為了向皇上請旨的。不過小臣退兵之時曾在水中遺下四枚水雷,諒來可以阻滯一下他們的行程,可是現在也得早做準備了,這疑兵之計難以持久呀”。
正德大怒:“請什麼旨?寧王無君無父,起兵造反,眼裡哪有大明?哪有洪武皇帝,如此伎倆只是用來捆縛我們的手腳。不要理他,給我馬上返回去,打!狠狠地打!”
“皇上不可!我們是天子之師、正義之師,豈能遺人以柄?為求一戰之勝,炮轟祖宗靈位,這是大逆不道,豈是為人君、為人子孫者當有地行為?懇請皇上收回成命,咱們另尋兩策”。
六部官員齊刷刷跪倒,連聲反對,把正德皇帝氣的恨不得擼起衣袖,衝上軍艦,親自操炮,給那狗仗人勢的寧王叛軍當頭轟上一炮。
就在這時,楊凌匆匆走了過來,拱手道:“皇上何事發怒?”
他那鼻音兒聽起來就和太監差不多了,南京六部的大員們詫異地看著他,不知道這位仁兄才這麼短地時間不見,怎麼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正德臉色鐵青,怒不可遏地一拂袍袖道:“你自已問他!”
楊凌急忙向彭鯊魚問清經過,彭鯊魚對他大吐苦水,楊凌聽了想了一想,然後換上一副笑,用鼻音兒道:“諸位大人都起來吧,寧王兵馬這麼做,分明就是一計,可明知是計,咱們就是不能去碰破它,否則這道義上就自陷尷尬了。諸位大人所慮甚是,我再和皇上商議商議”。
勸起了群臣,楊凌向正德皇帝一拱手。向一旁示意道:“皇上,借一步說話”。
正德皇帝哼了一聲,大步走到一側船舷,望著起伏不定的波濤,他的心中也如波瀾般起伏不定。楊凌慢慢走到他身邊,輕聲說道:“皇上,洪武皇帝的靈主牌位和畫像不可輕易觸碰,您聽說過誰的家裡叔叔和侄兒打架。卻把祖宗牌位打的一團爛的麼?要是那麼做,外人只會罵這兩人忤逆不孝,會去理會誰有理誰沒理麼?”
正德皇帝怒道:“自然沒有在祖宗地宗廟祠堂大打出手地,可是也沒有打仗的時候把祖宗牌位頂在腦袋上邊的呀,這樣的無賴仗讓朕怎麼打?現在是什麼情形?他是反叛,是謀國之賊,是在謀朕的江山社稷呀”。
楊凌低聲道:“皇上,永樂皇帝在北平做燕王起兵靖難時。鐵鉉在山東濟南府也用過這一招,永樂皇帝雄才大略、一代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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