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兩虎爭食
門開了,楊盼兒撅著小嘴,跟個小大人兒似的站在門口,楚玲站在她身後,忍笑忍得俏臉飛紅,見楊凌當門而立,她忙福了一福,嬌聲道:“婢子見過老爺”。
楊凌侷促不安地擺擺手,蹲下身子握住楊盼兒的小手,換上一副最和靄可親的笑容,心虛地道:“盼兒起的這麼早呀,讓爹爹抱抱好不好”。
楊盼兒年齡太小,姿容未開,還看不出美人胚子的模樣,不過卻是一身靈秀、純稚可愛。清晨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被陽光直接照到的肌膚,嫩嫩的,晶瑩剔透。
小傢伙梳著兩根朝天小辮兒,用紅色瓔珞穗子繫著,身穿粉色錦緞小衫,腳上一雙絨邊虎頭童鞋,手裡拿著個撥浪鼓,想來方才就是用這玩意兒敲的門。
她奇怪地看著楊凌,好象有點納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孃親房中。楊凌拿出了最可親的模樣,楊盼兒還是掙開他的手,絲毫不給面子地繞了過去。馬憐兒秀髮披散著,只穿著內苑的鬆軟常服,笑盈盈地從屏風後邊閃了出來。
這是閨閣內苑,就是家丁護院也不許進入的,敲門的除了楊大小姐,自然是內宅的女人,所以衣飾上倒無需特別注意。馬憐兒哈下腰,笑著攬過女兒,把她抱了起來。
一挺腰,憐兒不由“哎喲”一聲,秀氣的眉毛微微一蹙,楊凌一見心頭卟嗵一跳。
“腰好酸,這個冤家,也不知道憐惜著人家點兒”,馬憐兒沒好氣地想著,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對沒事人兒似的楚玲道:“你先忙去吧,喔,對了,叫人把早餐送進房來,我們在這兒用膳”。
“是,小姐”,楚玲連忙應著去了。
“盼兒,怎麼起的這麼早。睡的香不香?在姨姨那裡沒有淘氣吧”。憐兒在女兒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一邊問著,一邊在桌前坐下,把她放到自已腿上。
楊凌也湊了過來在她旁邊坐下,臉上和靄可親的笑容始終不變。
“盼兒乖,睡得香”,楊盼兒奶聲奶氣地回答,嘟起小嘴兒也在憐兒腮上吻了一口。楊凌看地眼熱。忙陪笑道:“盼兒乖,親爹爹一口好不好”。
楊盼兒看他一眼,很驕傲地把下巴一揚,對孃親道:“盼兒要捉蝴蝶”。
“盼兒,那是爹爹呀。怎麼不叫呢?真不乖,要捉蝴蝶,等吃了早餐……..”。
“吃了早餐爹陪你去抓!”楊凌立即自告奮勇,胸脯拍的嗵嗵響。
“不要!孃親陪。姨姨陪!”
馬憐兒忍住笑對楊凌道:“你別急呀,盼兒長這麼大就沒見過你這個爹,昨天才見了你一面,今兒就要她和你親近?慢慢的就好了”。
楊凌輕輕嘆息一聲,點點頭道:“嗯,我知道,都是我對不住你們孃兒倆,盼兒這孩子。一直是你一個人帶著,我這當爹的,根本沒盡到責任吶”。
吃完了早餐,一家人來到後花園。馬家的花園不大,精緻小巧,不過由於佈局合理,小橋流水,亭臺樓閣參差其間。尤其以修竹綠蘿掩映粉牆。本來不大的庭院看起來就曲徑通幽,優雅不凡了。
紅亭下不大的一塊花圃。各色花草競相開放,馬憐兒和楚玲,還有幾個俏婢陪著小丫頭撲打蝴蝶,逗得她格格直樂,楊凌負手站在一邊,看著憐兒和女兒快樂的樣子,那種一家人其樂融融地溫馨感覺充塞著他的胸臆。
忽然,一隻彩蝶兒翩然落在他身旁一朵碗大的茶花上,楊凌悄悄走近兩步,猛地順手一抄,將那蝴蝶攏在了手裡,他喜不自勝地招手道:“盼兒,盼兒!”
盼兒扭轉頭,瞪大雙眼看著他,楊凌開心地笑著,把手張開一點,讓蝴蝶在掌心裡撲騰著,盼兒雙眼一亮,興奮地跑了過來,楊凌怕她跌倒,連忙搶上前扶了一步,盼兒小臉紅撲撲的,興沖沖地去搶他手裡的蝴蝶,楊凌笑道:“先叫爹爹,叫爹爹就給你”。
盼兒皺著眉毛,看看楊凌手中撲閃撲閃的漂亮蝴蝶,又看看楊凌,很認真地想了想,終於認為這樁買賣還是很划算的,於是奶聲奶氣地叫了聲:“爹爹”。
楊凌大樂,趕忙獻寶兒似的把蝴蝶遞到她手裡,笑地合不攏嘴道:“盼兒乖,喏,快拿著,可別讓它跑了”。
楊盼兒喜笑顏開地接過蝴蝶,立即把他扔到一邊,轉身跑去向媽媽獻寶了:“孃親,蝴蝶,漂亮,蝴蝶”。
“喔,真是漂亮的小蝴蝶,誰給你捉的呀?”馬憐兒笑嘻嘻地看了楊凌一眼,故意問道。
“嗯……..爹爹”。
“噯,呵呵呵……..”,楊凌生怕這句話掉在地上,趕忙的答應一聲,然後象撿了多大便宜似的傻笑起來。
盼兒小心翼翼地捉著蝴蝶地翅膀,正在仔細地瞧著它,忽然不小心被它從手掌裡跑掉了,這時,她又想起了有本事給她捉蝴蝶的楊凌,於是不用招喚,就急急地跑過來,拉住他的手,脆生生地道:“爹爹,捉蝴蝶兒”。
嗬,楊凌心裡這個美,可算有他顯擺的時候了,楊凌把大袖一挽,威風凜凜地道:“寶貝兒放心,爹爹給你捉,你要老虎,爹也給你弄一頭回來”。
接邊幾隻蝴蝶捉了送給盼兒,總算把這小傢伙徹底收買了,對楊凌她不再那麼認生了,爹爹兩字也不再那麼難出口了,楊凌沒想到要收買小孩子居然這麼容易,直樂地眉開眼笑。
一家人正在後花園裡玩著,忽然一個青衣婢女匆匆走進後花園,楚玲眼尖瞧見了旁迎上去,那婢子對她低語幾句。楚玲忙返身走回來。
此時楊凌坐在紅亭中,盼兒跑的滿頭是汗,臉蛋兒象紅蘋果似的,憐兒便把她帶到亭中歇涼。幾隻蝴蝶被婢女用輕紗籠在裡邊放在石桌上,在紗籠裡邊撲騰著。石桌上還擺著茶盞和點心。楊凌和馬憐兒坐在石凳上閒聊著家常,盼兒就乖巧地依偎在他的膝前。
楊凌一邊聊天,一邊剝著瓜子兒,然後把瓜子仁兒放在膝蓋上。他放一個。楊盼兒的小手就飛快地抓走一個,麻利地塞進嘴裡,然後眼巴巴地等著老爹不小心掉下第二個瓜子仁兒。
楚玲走到楊凌身邊,低聲道:“老爺,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賈古求見”。
楊凌一愣,說道:“他找到這裡來了?”隨即又自嘲地一笑,說道:“來就來吧,老爺我現在有爵無職。還真不怕人彈劾”。
一說起這個,馬憐兒把嘴一撇,哼了聲道:“我看……..是你國公爺氣焰熏天,現在不怕人彈劾才對”。
楊凌嘿嘿一笑,一語雙關地道:“怎麼?一肚子火還沒發完呢?”
“我當然……..”。忽抬頭看到楊凌促狹的笑意,馬憐兒恍然大悟,俏臉一下如同紅布,她恨恨地瞪了楊凌一眼。可是當著楚玲不好說什麼,她只好不好意思地扭過了頭去。
楊凌對楚玲笑道:“我今兒上午好好歇歇,午後去指揮使衙門轉轉,再給六部大員回個拜貼就行了,其他人先不見了,等許泰把戰況、戰報、功過情形整理明白再說”。
“老爺,賈大人說是要緊公務……..”。
楊凌蹙眉道:“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負責地是京都城中地面的治安,本國公是來南直隸剿匪地。他的公務與我不相干吧,再說他上邊還有兵部管著,有什麼事讓他去找兵部,不要什麼事都來找我攙和”。
“是!”楚玲答應一聲轉身欲走,馬憐兒忙道:“慢著,夫君大人,賈古控制著五城兵馬司,掌管南京地面治安。上下左右全是王公勳戚、不好招惹的人。他能在這兒一干十年,那是官場上的老油條。八面玲瓏,七巧的心思。如今不避忌諱跑來尋你,那一定是遇上了真正難辦的事了,你還是去見見吧”。
楊凌聽了想了想,一拍大腿道:“好!那就……..見一見”。
他把剛剝好地瓜子仁兒塞到女兒的小嘴時,輕輕摸摸她地頭,笑道:“去,小饞貓兒,讓孃親給你剝,爹爹一會再來陪你”。
楊凌來到中堂會客地房間,只見一個武官低著頭,在正堂上的一幅松鶴圖前走來走去,不斷地摩拳擦掌,顯得十分焦急。
楊凌輕咳一聲,那官兒聞聲回頭,見一年青男子剛剛跨進門來,身穿一襲大紅雲錦的蟒袍,玉帶纏腰,隱隱流露出威嚴華貴,頭上未束冠,只隨意戴了頂黑紗交角幞頭巾子。他的身後隨著兩名眼神異常機警敏銳地侍衛,一進門來,立即左右一分,隱到了門口側方。
瞧見楊凌這副打扮和氣度,無需引見,賈古立即上前幾步,恭恭敬敬拜了下去:“下官賈古參見國公大人”。
楊凌攙了他一把,一邊上下打量他模樣,相貌端然,骨骼雄偉,年約五旬上下,言語之間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質,只是體態有些發福,想來是在南京養尊處優的結果。
楊凌呵呵笑道:“賈大人請起,私宅相會,何需如此重禮?來來來,請坐,有什麼事咱們慢慢談。咳!來人吶,續茶”。
賈指揮乾笑兩聲道:“國公爺,南京城裡兩頭猛虎對陣,夫子廟前鬧的不可開交,下官衙門裡的人可是彈壓不住了,下官本想去稟明兵部尚書大人,可您也知道,南京兵部實權不多,這兩位虎將恐怕連兵部尚書大人也鎮不住,迫不得已,下官只好冒昧登門向國公求助,現在還不知夫子廟那裡情形如何,下官心急如焚,這茶……..實在是喝不下去啊”。
楊凌一奇:“還真讓憐兒說著了。果然有事發生,兩頭猛虎?哪兩個傢伙稱猛虎?”他想起去蘇州抗倭時山東兵和四川兵地一場大戰,莫非又有哪路兵馬起了衝突了?
這樣的事在各地兵馬匯聚的時候是很容易發生的,那些大兵本來就喜歡惹是生非,加上彼此來自不同地地方,地域觀念極強,兩個遊蕩的兵丁要是吵起嘴來,雙方助戰人馬不斷增多。最後都能演變成一場大群架。
楊凌急忙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是哪兩路兵馬起了衝突?”
賈指揮苦笑道:“是南京錦衣衛鎮撫使錢大人和……..和您麾下地江彬江大人。”
“他們?”楊凌大吃一驚:“他們怎會起了衝突,他們現在何處?”
賈大人道:“好象是江大人遊秦淮河、逛夫子廟,不知怎地與錢大人起了衝突,下官趕去時,只見江大人的親兵堵住了夫子廟的大門,錢大人被堵在裡邊,雙方劍拔弩張的。南鎮撫司的錦衣衛們聞訊不斷趕去助威,又把江大人給圍了起來。
江大人不甘示弱,他有一部人馬現駐紮在城頭,也被他派人給召來與錦衣衛對峙,現在夫子廟前一片混亂。圍觀的百姓人山人海,就連秦淮河上地花船也全都聚到那兒看熱鬧,下官費了好大的勁兒擠進去,可是雙方都在火頭上。也不將緣由說與下官知道,只是彼此僵持,下官見勢不妙,只好……..只好……..”。
楊凌一聽就明白了,賈指揮雖然是負責南京城治安地,可他管不了的人太多了,現在等於是國安局和野戰軍幹上了,他這片警兒是哪一邊都鎮不住。
賈指揮做為南京五城兵馬司的長官。和錦衣衛南鎮撫司關係十分密切,他是一定偏向錦衣衛的,可江彬是自已帶來的人馬,他想幫著錦衣衛,又不願意得罪自已,於是只能上門來向自已求援了。
楊凌心中直犯核計,江彬和錢寧,那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他倆能為了什麼鬧得這麼大動靜?不錯。這兩個人地確都是驕橫跋扈地主兒,可是他們驕橫歸驕橫。可是誰都不缺心眼,絕不是莽撞地不計後果地人,怎麼會把事情鬧的這麼大?
此刻他也顧不及多想了,急忙道:“好,那麼本國公就和你走一趟,我去看看這兩個混帳東西因何鬧事,走!”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秦淮河在通濟門分成兩道支流,一道繞道南城牆外向西流去,稱為外秦淮河;另一道透過東水關進了南京城,十里秦淮最美的地方就在夫子廟、得月臺、文德橋、石壩街、烏衣巷、朱雀橋一帶。
這裡本來就人流如織,如今更是被看熱鬧的人群圍地水洩不通,有些帶著孩子逛街的則把孩子架在脖子上,小孩子左手提著花燈,右手拿著零食,下邊的老爹則踮起了腳尖,抻長了脖子住人群中看著。
河裡畫舫極多,優美華麗,擺客的小船游魚似地在大船縫隙間穿稜著,文人騷客攬著風月佳人站在船頭,美人在抱,手中有酒,不時還有書童下人在一條條船上跑上跑下的傳遞著現場最新實況。
夫子廟前,十幾個飛魚服、繡春刀的錦衣衛鋼刀出鞘守住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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